第四章 金盆洗手(下)
「你待如何?」
柳白終究還是轉身看著丁勉,只是那目光,卻好似再看一隻隨手可以碾死的螻蟻一般,滿是冰冷和不屑。
這如何能忍。
內力凝聚,身形一動,竟是直接奮力一掌朝著柳白拍去。
劉正風神色一變,正欲阻止,身子剛剛一動,身前卻多了一人,赫然便是更在丁勉身後的陸柏。
「有意思,要和我拼掌力么!」
只見柳白豪不為意的輕輕一抬右手,隨意一掌揮出。
黃杉漢子見柳白不閃不避,心中大喜,暗道:「哼!臭小子如此狂妄,定叫你小子後悔來到這世上!」心意既定,體內真氣再增三分,一張擊出,已然有了十二分的力道,足可開碑裂石,一掌擊斷大腿粗細的大樹了!
「嘭!」
一聲悶響,狂暴的掌力互相傾軋,丁勉原本信心滿滿的神情卻忽然一變。
身形驟然往後退去,踉蹌著連踏十幾步,身子搖搖晃晃,才將將站住。
面色一陣潮紅,喉嚨忽然一陣甘甜之意上涌,卻被丁勉強行吞下,半天沒有做聲,臉色卻越憋越紅,已然透著一股淡淡的紫意。
「咦!這莫非是華山派赫赫有名的紫霞神功?可你明明是嵩山派的人又怎麼會華山派的功夫呢?哦,我明白了,難怪你們要搞什麼五嶽並派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柳白忽然的自問自答,卻將場中眾人逗得紛紛忍不住笑出了聲,只有岳不群的臉上陰晴不定,目光猶如千丈幽潭一般,深不見底。
可是,笑聲過後,眾人望向柳白的神色卻一個個都再也沒有了先前的輕視。
嵩山派丁勉是何許人也,江湖之中呵呵有名的托塔手,光從名字便能看出,丁勉便是一掌力雄渾見長。
而今卻被柳白這麼一個,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年紀的青年,一掌擊退,而且場中眾人,武功多是不俗,哪裡看不出丁勉吃了好大一個虧,此刻不過是強忍著不願出醜罷了!
「嵩山派弟子何在!」只見橫在劉正風身前的陸柏面色一寒,厲聲高喝,好似春雷乍響,振聾發聵!
「嵩山弟子在此!」
只聽得人群之中,庭院四處高牆之上,齊齊傳來呼聲。
看著這許多突然湧出的嵩山派弟子,場中眾人均是紛紛色變,包括此刻正站在陸柏身後的劉正風。
「陸師弟,你們嵩山派這是何意!」劉正風的語氣透著一絲冰冷,一絲溫怒。
陸柏卻是一拱手,道:「劉師兄,此乃左盟主的指令,待會兒師弟再向劉師兄解釋!」而後身形一轉,面向柳白,目光卻是冰冷至極,就好像再看一個死人。
只見陸柏大手一揮,高喝道:「拿下此子!」
隨後只見人影漫天,三十多個嵩山弟子包括陸柏以及費斌二人,齊齊挺身而上,剎那間,驚天殺意驟現。
「小心」卻是人群之中忽然傳出一聲女子的驚呼。
「鏗!」
一聲清脆的劍吟響起,柳白的身影卻是忽然消失不見,驟然一道璀璨劍光橫跨天際。
「啊!」
「啊!」
·······
慘叫聲響徹全場,籠罩整個劉府,漫天血雨落下,無數身影跌落。
「嘭!嘭!」
連續兩聲悶響,卻見陸柏和丁勉二人身形陡然激射而出,狠狠的撞在院牆之上,跌落在地,口中大口的吐著鮮血,渾身癱軟無力。
院牆之上,兩個凹坑出現,周邊似蛛網版的裂痕蔓延而出,無數白灰掉落。
「鏗!」
又是一聲輕響,卻是柳白的長劍已然插入鞘中。
場中眾人,無不面帶驚色的看著柳白。
這驟然只見的高起高落,變化之快,當真是把眾人的情緒都刺激到了極點。
嵩山派三十餘人,此刻能站著的只剩下先前被柳白一掌擊退的托塔手丁勉了。
可是縱使是丁勉,也是驚駭的望著柳白,便是手中那支珠光寶氣的五色錦旗,也從手中滑出,掉咋地上,丁勉慌忙矮身將錦旗撿起,可是原本秀麗的錦旗旗面,卻是染上了塵土。
院子四周,四散躺著三十多個精壯漢子,口中發出凄厲的慘叫,雙手手筋之處,卻是不斷地留著鮮血,若是再不及時處理,怕是又會平添三十多條人命了。
柳白終究還是沒有下死手,只是將這三十幾個嵩山弟子的手筋盡數挑了,至於陸柏和丁勉,則是一人給了一腳。
只不過,柳白這一腳,雖然只用了三分力氣,但是以二人的武功,也抵擋不住,就算是以後康復了,身上也說不少會留下什麼暗疾,以後估計是沒法全力動手了。
「哼!不知死活,真當你嵩山派是武林霸主了不成,記住了,日後你們嵩山派的人在江湖上聽到我柳白的名號,都給我退避三舍,不然我手中的長劍可不會在留情了!」
青衫持劍,翩然而立,一身劍法武功深不可測,恍若神仙中人!
所有的目光盡數匯聚到柳白的身上!
柳白提劍抱拳,對著眾人道:「諸位,跳樑小丑都已退去,該說說正事了!」
本來柳白這麼一個毛頭小子,哪裡有資格在這種場合說話,只是先前他大展神威,一劍殺退嵩山派三十餘好手,震懾當場,是故現在他再說話,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出言打斷。
見眾人神色,柳白心底一陣蔑視,暗道:這便是江湖,這便是所謂的英雄豪傑!
潤了潤喉嚨,繼續說道:「我此番前來,乃是為了近日江湖上發生的一件滅門慘案,想必在場的諸位,對於這件事情,應該都不陌生吧!」
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和柳白對視,紛紛低下了他們高貴的頭顱,避過柳白的目光。
零星的幾個也故意裝作不知的問道:「請恕我等孤陋寡聞,還請少俠明言!」
「是啊,請少俠明言」
眾人紛紛應和道。
柳白搖了搖頭,心中對於這群所謂的英雄豪傑可謂是失望到了極點,目光掃過眾人,朗聲說道:「不知福威鏢局林平之可在此處?」
話音剛落,只見人影憧憧,一陣涌動,而後一個少年撥開周遭的人群,自華山派諸多弟子之中擠了出來,少年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長得確實唇紅齒白,劍眉星目,極為英俊。
「小子便是福威鏢局林平之!」林平之沖著柳白拱手彎腰,深深一禮。
柳白點了點頭,目光看向眾人,卻是有些冰寒,厲聲道:「青城派余滄海是哪個,也一併站出來吧!」
赫然,一個身穿青色道袍,身高不到五尺,年紀約莫四五十歲,嘴角留著兩撇鬍鬚的老道提劍走了出來。
「在下便是余滄海,不知少俠有何指教!」余滄海倒是乾脆,直接拱手一禮,一臉無辜的問道。
柳白一笑,道:「余滄海,你可認識這位少年?」
余滄海打量了一番林平之,恨恨的道:「自然認得,他便是殺了我那苦命孩兒的仇人!」
柳白又對著林平之說道:「林平之,余滄海說你殺了他的兒子,可有污衊你!」
林平之低下腦袋,黯然的道:「沒有!」
可隨即便又復抬起腦地啊,雙目之中,蘊含著滔天的恨意,絲絲的盯著余滄海,咬牙切齒的道:「余滄海,若你要為你兒子報仇,大可殺了我便是,可你為何還要滅我福威鏢局滿門,還抓了我父母,嚴刑拷打,逼問我家辟邪劍譜的下落!難道也是為了報殺子之仇嗎?啊!你說啊!你說啊!」
說的聲淚俱下,嘶吼聲痛徹心扉!
柳白銳利的目光盯著余滄海的眼睛,冷聲說道:「余滄海,林平之所言,可有半點污衊你!」
余滄海卻沉聲而立,不在言語!各種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柳白對著林平之道:「林平之,趁著這麼多江湖前輩在場,你且將事情的經過細細道來,讓柳某和天下群雄好好地分辨分辨這其中的實非善惡!」
林平之臉色潮紅,雙目也是有些微紅,眼中不知何時已經濕潤,直接跪倒在地,給柳白磕了個頭,才道:「多謝柳大俠大恩,事情是這樣的~~~~~」
便將整個福威鏢局被滅門一事細細道來。
他說一句,眼中的紅光便更甚一分,說道最後,雙眼竟是化作通紅,似有滔天血海藏於其中,濃濃的恨意似要奪目而出。
而余滄海聽一句,臉色便白上一分,到了後邊,面色慘白,額頭不斷的冒出細汗,林平之所言自然是沒有一句假話。
「既如此,余滄海,你還有何解釋!」柳白直接指著余滄海問道,目光也是愈發冰冷。
「鏗!」
余滄海卻是直接拔劍而出,攜帶風雷之勢,直取柳白。
若是他還辯解,估計柳白還要費上一番唇舌,但是如今余滄海惱羞成怒,直接出手,那就正合了柳白的心意了。
兩根青蔥白皙的手指,看上去是那麼的柔弱無力,可是卻將堂堂青城派掌門余滄海奮盡全力的一劍,夾著中間。
余滄海面色潮紅,體內數十年精純內力盡數調動,手上青筋畢露,卻始終無法將自己的佩劍抽出,那兩根柔弱的手指,好似化作擎天之柱一般,屹立不動。
豆大的汗珠不斷的從額頭滑落,忽然間,余滄海竟是棄了佩劍,身形一動,腳下清點,縱身一躍,好似大鵬展翅一般,朝著牆頭而去,竟是果斷的轉身逃跑。
場中一陣唏噓,顯然對於余滄海這種臨陣脫逃的行為不齒,枉他一派宗師的身份。
眼見余滄海便要消失在牆頭,忽然間,呼嘯聲傳來,空中氣流驟然涌動,柳白站在原地的身形竟是化作殘影慢慢消失。
「嘭!」
余滄海那愛笑的身形直接摔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踉蹌的掙扎了幾下,卻始終沒有爬起,抬手指著柳白,虛弱的道:「你好狠,竟廢了我的武功!」
此言一出,場中一片嘩然!
柳白卻痴痴笑笑,冷聲道:「廢你武功?不,不僅僅如此!」
一道匹練一般的劍光忽然出現,猶如曇花一現般又立即消失在眾人的眼中。
「啊!啊!啊!」
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聲響起,只見余滄海的手筋腳筋,已經盡數都被柳白挑斷,鮮血不住地湧出。
而他身後的十幾個青城派弟子,右臂盡皆被柳白一劍斬斷,鮮血自肩膀處的斷口噴射而出。
場中眾人紛紛臉色一變,怒視著柳白,紛紛囑咐門下弟子為這些青城派的弟子止血包紮傷口。
柳白持劍而立,對著場中眾人道:「諸位若是對此有什麼不滿的,盡可以提出,不過前提是你們能夠勝的了我手中的長劍!不然若是一不小心成了我劍下之鬼,那可就大大的不美了!」
「魔頭,你這是何意!」脾氣最為火爆的泰山派天門道人率先拔出長劍,怒視柳白,厲聲質問道,一旁的恆山定逸和華山嶽不群也紛紛出言質問。
柳白卻是淡淡的說道:「福威鏢局上上,包括那些鏢師、趟子手、丫鬟僕役,不下百人人,還有各地的分舵,青城派對他們下手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站出來說話,怎麼不見你們阻攔,怎麼,現在就想要出手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難道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正道!這就是你們口中所堅持的正義!哈!哈!哈!當真是可笑!可笑啊!」
忽然之間,場中陷入了沉默,就連先前聲音最大,氣勢最為突出的天門道人,一下子也偃旗息鼓,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剩下青城派的人們口中凄厲的慘叫聲在院子之中不斷地迴響。
這是,跪在一旁的林平之卻忽然之間朝著柳白連續磕了三個響頭,個個都是腦門結結實實的磕在地上,發出沉沉的聲響,額頭也是鮮血直流,眼中更是滑下兩行清淚。
「多謝柳大俠,多謝柳大俠為我報仇!」
柳白卻是橫了他一眼,冷冷說道:「你以為我是為你報仇?別做夢了,你林平之的仇怨與我何干,我為的是福威鏢局上上下下那數百位被青城派殺死的無辜冤魂!」
林平之身形踉蹌著往後一倒,雙手撐地,不敢置信的看著柳白,似乎不能理解柳白的話,難道苦主不是自己嗎?
望著場中這些所謂的江湖正道,英雄豪傑,柳白的心中卻是忽然想起了儀琳,這滿堂的賓客,在柳白的眼中,竟都不如儀琳一個小尼姑!
輕輕搖了搖頭,柳白身形一晃,化作一團青色的光影,閃電般直接朝著劉府的後院飄然而去。
劉正風大駭,慌忙帶著眾人齊齊朝著後院奔去,可是等他們到的時候,卻發現除了十幾個躺在地上顯然已是沒了聲息的嵩山弟子之外,只剩下哭成一團的劉正風的家眷,而柳白的身影,卻早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