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好戲開場了

次日過了正午，趙誦便和康士達去了臨安城內最大的勾欄瓦肆——眾安橋南的北瓦，倒是想看看西遊記能引起多大的轟動。

趙誦和康士達以為今日來的早，卻沒想到，此時的北瓦，日新樓前頭，正有說話人將要登台演藝。人群將日新樓前頭一個檯面給圍住了，於是只得選了一個最後一個位置，坐了條長板凳，問貨郎要了些瓜子，便急匆匆磕了起來，嗑瓜子的時候不時地抬起頭看前頭。

至於後來者，也只能是站著的份了。

此時便看到兩個夥計將一塊木板抬了出來，木板上寫了「西遊記」三個字。

康士達抬頭，拉著趙誦的衣襟，趙誦心裡頭有些興奮，但沒康士達如此激動。

「好戲要開場了么？」趙誦道。

今日那說話人正是趙誦安排的新小說宋版《西遊記》了。

「什麼是西遊記？」

「這.......王小二怎麼換了劇目？」

「好端端的，還讓不讓看了......」

「我要看狐仙！！！」

「......」

「把錢退給我。」

百姓正在私下議論，有憤然者立即起身要上台與那王小二理論一番。

那些百姓不知什麼是《西遊記》，昨日還是好好的其他劇目，聽得也很入神，怎麼換了劇本，這王小二搞得什麼鬼，趙家社是不是不想在帝都混了。

場面頓時有些鬧騰。

見百姓哄鬧，那王小二便使出渾身解數出面解釋，這些百姓感念昔日王小二說書功勞，沒有功勞也算苦勞，這才繼續坐下，聽著戲劇。

若不是那王小二打了包票，說是比昨日那劇目還好，這些百姓定然要一鬨而散。

康士達還是個少年，見到方才的情景，以為要出什麼變故，一看趙誦正襟危坐，也就不忿然了。

此時王小二神情定然，一身粗麻衣衫，手裡頭拿著一把摺扇，正式開台說話。

只聽那王小二口若懸河、繪聲繪色起來。

趙誦版本的西遊記是用白話寫的，並不文言，迎合了眾多百姓。

當聽到那東勝神州有一神石，化身為石猴，百姓豎起了耳朵。

接著那王小二又到那石猴當了花果山的美猴王，百姓目不轉睛，順著王小二進入了狀態。

美猴王有一日見一老猴子死了，便以為那是睡過去了，聽其他猴子一說，便知道那是死亡，美猴王不想死，其他猴子也不想死，便坐椰子攢成的船出海，尋求長生之術，之後碰到了老祖，然後開始了修行。

百姓對這修行很是興趣，便磕著瓜子，果子等，一時間地上都是垃圾。

幾百歲后，當聽到石猴死後到了地府，百姓有些激動。

「這美猴王都修行了幾百年，怎麼會死，這寫書的人實在是太扯了吧。」

「是的，以愚兄所見，那寫書的一定是個酸臭秀才，長得一定是奇醜無比，而且還是個單身老漢........」

那幾人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

趙誦剛磕著瓜子，差點嗆進喉管兒，這寫書的明明是個風流倜儻、英俊青年好不，娘的，怎麼會.......實是辣眼，但趙誦忍住了，可憐的吳承恩啊。

康士達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他們怎會想到寫書的人就是趙大哥，而趙大哥就在他們身後。

趙誦轉頭瞪了康士達一眼，康士達這才忍住沒笑了，繼續磕著香瓜子。

......

此時場上，也很鬧騰，聽那王小二怎麼繼續說道。

場面一時間略微失控，群情激怒，咬牙切齒。

卻沒想到王小二話題一轉，那美猴王怒改生死簿，搞得地府雞犬不寧，百姓拍手叫好，那剛笑話幾人便吐了吐舌頭，剛要走的百姓也坐回了熱板凳，豎耳聽著。

「好一個美猴王啊！」

接著那說話人便戛然而止，看了看場面上的看官，神色鎮定。

剛好趙誦寫的這一二回就沒了。

最後收回紙扇，附庸風雅地還來了一句：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王小二，你這西遊記太短了，還有沒有，老子還要聽！」

「是啊，王小二，這剛剛上頭，你怎麼不接下去了，要不要在臨安城內混下去了，老子可是衙內！」

「王小二，俺老孫要學花果山美猴王，拆了你家趙家社！」

「下面怎麼沒有人，你是要入宮當太監么？我家剛好認識宮裡頭的人！」

「.......」

王小二略帶抱歉，他手裡頭只有這麼一、二回，而且他按照趙誦這麼說，就是在吊這些百姓的胃口。

王小二知道今天他成功了。

此時，他看到了檯子下最後頭坐著的趙誦。

趙誦是他的東家，他看到了趙誦遞過來的目光。

趙誦點點頭，很是滿意。

王小二很是放心，說明東家很重視他。

果然那些百姓竄頭叫了起來，王小二按照事先趙誦說的，接著又抬出一些類似邸報的東西。

「這裡有前三回，誰要，一文錢一張。」

下面的人問道：「有第三回，有第四回么？」

「抱歉，第四回作者還在寫！」

「這明朗僧是誰，是僧人么？」

「抱歉，對方不讓告知。」

「好了，我要一張。」

「我要三張。」

「我要十份！」

「......」

有些人是趙誦提前安排好的托兒，那些人則把一二三回都買了下來。

很快好幾捆都沒了，王小二看了一眼，很是興奮，他當說話人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有百姓這麼瘋狂。

到最後王小二隻能抱歉一聲。

那些沒買到的只能幹等著，等明日第三回說了之後，興許就有了。

這時候卻聽有人道：「那陳宅書籍鋪也有的賣。」

「不過要兩文錢。」

「兩文錢也不錯。」

康士達看到今日北瓦的成效，忙是誇讚趙誦一番，更是定下了要開書籍鋪的念頭。

「哎，姐夫，考慮地怎麼樣了？」

趙誦聽到「姐夫」二字，立即拉了康士達走，這小子又在取笑他了。

趙誦走後不久，只見北瓦街市上來了一輛馬車。

從車馬上看，應是官員坐車。

監察御史關衍，適才正在這裡聽新出的西遊記，一見那車馬，嗅覺十分敏銳，如狗一般就沖了上去，他那動作十分滑稽，關衍站在馬車旁，止住腳步，恭敬地拱手道：「下官關衍見過馬侍郎。」

「大官人怎麼親自來了？」關衍又道。

來人正是馬天驥，聽下人們說北瓦這邊有新出的小說戲目，又取回了那西遊記的章回話本，看了之後，便立即親自前來。

實在是馬天驥太急了，前段時間風頭一直不好，還被官家訓斥，禮部那邊倒是風平浪靜，不過他又兼了國子祭酒，國子監那幫士子們最近太會鬧了，那殿中侍御史陳宜中，居然與同學黃鏞、林則祖等六人聯名上書攻擊丁相。這丁相可是朝中巨擎，要求罷免丁相的奏疏全部丁相攔截，暗使監察御史關衍彈劾陳宜中，那丁相在官家面前一說，官家耳根子一軟，當即罷免了幾個言官，取消他的太學生的資格，併發配到地方。

而陳宜中是賈似道的人。

馬天驥很是高興，陳宜中走了，丁相公更受官家倚重。

不過丁相沒有倒下，倒有言官風聞奏事，說他監管國子監不力，若不是丁相出馬，他差點貶官，馬天驥雖與丁相有來往，可丁相爺雖被官家器重，但也不是萬事靈通，總有一日就怕個萬一。

眼下千秋節即將到來，馬天驥打算找個好東西進獻給官家，祝願當今天子千秋萬歲，萬壽無疆。

今日聽聞西遊記，又一睹那章回體的話本兒，便親自前往北瓦，打算找到那個寫書的人。

只是如今到了這兒，見了下面的官員，便多問了幾句。

只知明朗僧是個男子，年歲大概二十，他沒有將這件事交給那官員去做，打算親自去辦。

笑話，他可是要邀聖恭的。

官家一高興，興許就陞官了。

王小二聽是朝中禮部侍郎馬天驥，連忙作揖。

馬天驥多問了幾句。

趙家社的王小二便如實回答。

馬天驥雖然沒等到那人，卻也道：「也好，明日本官親自前來，你去將你家東家給拉住，到時候賞賜少不了你的。」

王小二磕頭道：「多謝大官人恩典。」

馬天驥吩咐完就走了，王小二站在原地，背後有些濕濕的。

這官兒果然很威風啊。

心道這些日子，也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冷風中，他抖了抖衣袖。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少女急匆匆跑了過來，手裡頭拿著一張紙，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裙衫，身後跟著一名女鏢師。

王小二剛要轉身回去，女鏢師便拉住了他。

少女迎了上來急切道：「這位小哥，可以告訴小女子，明朗僧是誰，是男的，還是女的？」

王小二沒有透露趙誦的身份，只說了對方是個男子，他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來問他。

方才那大官要人，王小二覺得是個機會，所以此時對這女子隱瞞不報了，他可不想讓煮熟了的鴨子飛走了。

那女鏢師道：「桃娘，這有用么？」

少女無奈道：「能叫明朗的，也只有哥哥趙明朗了。」

女鏢師道：「可是光憑這明朗僧三個字，怎能知道是少主？」

「最後的消息出現在臨安城，一聽到消息我才趕了過來，適才又看到明朗僧三個字激動了。」

「桃娘，說不準真是少主呢。」

「也對。」名叫桃娘的女子看了一眼身邊的女鏢師，「如今爹爹正返回臨安，但是誦哥哥卻不見了，這可怎麼辦？」

「主公終於要起事了！」這女鏢師聽了甚是激動。

少女名桃娘，看了女鏢師一眼，「芳姑姑，此事慎言！」

女鏢師嘴裡的話立即止住了：「只是少主在哪裡？」

「人海茫茫，何處去找？」桃娘想起堂兄一個月前來臨安，現在人卻失去了聯繫，心裡愁了起來。

「桃娘，要麼我們先去蘇家看看，那蘇潛應該知道！」

「也好，總比無頭蒼蠅要好！」

說完二人往城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