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煙花大會
是夜,街市上張燈結綵,商販們追逐人流如牛馬追逐水草,各處能望見煙花的街道都被提前擺滿了攤位。
身穿明黃色浴衣的食蜂操祈蹲在一個攤位前,一手拎著小水盆,一手拿著撈魚的紙網,兩邊腮幫子微微鼓起,小心地想要撈起池子里的金魚。今晚她已經在這個小遊戲上折戟兩次了,這次一定要……
食蜂操祈屏住了呼吸,控制著紙網緩緩移動到了金魚的下方——紙網碎掉了。
「呼——」
看著紙網第三次在自己手裡融化,食蜂操祈臉黑了一瞬,她再次從裙子口袋裡掏出兩枚100面額的硬幣交給老闆:「再來一個,謝謝。」
這一次,食蜂操祈倒是很輕鬆地從水池裡撈上來了兩條金魚,這才滿意地笑了笑。
【本來不想作弊的說。】
——雖然食蜂操祈是心理系能力者,但她的「心理掌握」是以液體為切入點,對池子里的水稍加干涉,延長一些紙網的壽命還是能夠做到的。不過,食蜂女王其實並沒有餵養金魚的心情和空閑,於是她只好又將金魚倒回去,站起身來將工具交還給了老闆。
【糟糕,蹲太久了腳有點麻。】
食蜂操祈苦著臉,一邊活動著腿腳一邊向前走著,驀然間,餘光卻是督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隔著往來的人流,身穿藏青色浴衣的青木恆站在街對面的小吃攤位前,從攤主的手裡接過幾串關東煮,依次遞給了身邊的兩個女生。當他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蕾蒂麗時,見她搖了搖頭,便改從攤位上買了一小袋烤栗子遞給她。
蕾蒂麗翻了翻白眼,卻也沒說什麼拒絕的話,只是默默地把烤栗子拿在了手裡。
「青木君!」食蜂操祈揮了揮手,穿過人行道走到青木恆面前。
「食蜂,晚上好。」青木恆微笑著回應道。他其實一早就注意到「努力撈魚」的食蜂操祈了,即使食蜂操祈不過來,他本也打算過去打個招呼的。
「晚上好,」食蜂操祈看了看陌生的吳茗馨三人:「青木君身邊的女生都很漂亮呢,不打算向我介紹一下么?」
食蜂操祈的話雖有客套成分在內,但對吳茗馨三人的讚美卻也是發自內心。
因為要參加煙花大會的關係,三個女生都換上了合身的浴衣,襯托出她們不俗的容貌。蕾蒂麗還是梳著雙馬尾,身上浴衣黑底白紋,配上清冷的神色,頗有幾分貴族的氣質;木下祥繪的長發扎作髮髻盤在腦後,身上潔白的浴衣找不到一絲雜色;吳茗馨則是留著類似劍道少女一般的單馬尾,身穿紅白相間的浴衣,因為是高中生加之經常鍛煉的緣故,身材方面比食蜂操祈還要優勝一籌。
「好吧,這兩位分別是周宜中學的吳茗馨、和霧之丘中學的木下祥輝,另外這位是星軌之門公司的社長蕾蒂麗。」青木恆清了清嗓子,介紹說。
「初次見面,食蜂同學,很高興認識你。」吳茗馨三人依次上前和食蜂操祈握了握手。
「嗯,你們好像都認識我?」食蜂操祈有些疑惑。
「哦,小恆跟我們說起過你的事情。」吳茗馨解釋道。
——此乃謊言,事實是早在接觸「資質排名」時,她們已經知道食蜂操祈這個人的存在了。
「這樣啊……」食蜂操祈上下打量了一番吳茗馨,又看了看木下祥繪,星眸微動,突然語出驚人道:「所以說,吳前輩和木下前輩哪位是青木君的女朋友呢?」
此言一出,木下祥繪臉頰有些泛紅;吳茗馨錯愕了一下,不由得看了青木恆一眼,低下頭若有所思。
【如果是和小恆結為夫妻的話,好像還不錯欸……】
唯有青木恆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他搖了搖頭:「我們的關係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阿拉,」食蜂操祈手指點著下巴,戲謔道:「難道青木君是想腳踏兩條船?看不出來青木前輩還有成為渣男的潛質力呢~」
青木恆沒有理會搞怪的食蜂操祈,他其實知道吳茗馨和木下祥繪兩人可能對自己有著隱約的好感,但作為一個心理年齡滿不惑的人,他更清楚少年少女的戀情就像陽光下的七彩泡沫,不知什麼時候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兩個姑娘才十六歲,她們或許還沒有成熟到可以認清自己內心的時候,因此青木恆覺得現在並不是建立一段新關係的好時機。
當然,他也想過也許將來的某一天,自己會和她們中的一位結為伴侶,登上婚姻的殿堂,但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至於食蜂操祈說的「腳踏兩條船」,至少他現在還沒有這個想法。
「哈哈。」
見青木恆陷入窘境的樣子,一旁的蕾蒂麗卻是掩嘴輕笑。不過,或許是覺得這樣子幸災樂禍有點不夠厚道,她樂完后還是幫青木恆解圍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去了。」
說完,她又轉向食蜂操祈:「不好意思,食蜂小姐,我們打算回酒店觀賞本次的煙花大會,恐怕得失陪了。」
於是,四人組與食蜂操祈分別,返回了預定的酒店包間。
…………
「倒計時……」
「5、4、3……」
「快來快來!煙花大會要開始了!」吳茗馨背靠在露台的護欄上,沖包廂裡頭的青木恆和蕾蒂麗揮手喊道。
「來了來了……」兩人相視一眼,無奈地放下手裡的棋子,起身來到露台。至於木下祥繪,卻是早已坐於露台中央的四方桌前,將手裡的茶葉沖泡。
這個時候,煙花已然在夜空中綻放。一束束花火便如逆行的流星一般,劃破長夜后化作紛繁的火焰墜落。人的目力有限,一些煙火在尾焰消失后,便令人難以分辨它的方位,可在你專註於其他煙花之際,它又會帶著無數的光點乍然出現,佔據大半個夜空;舊的一排煙花暗淡下去了,新的一排煙花又冉冉升起,十分具有層次感。
「呯!」「嘭!」
煙花爆炸的聲音從高遠的天上傳來,在青木恆的耳邊炸響,恍惚間,他隱約聽見遠處有人在喊著什麼。
「玉屋——」「鍵屋——」
喊話的內容變得清晰起來——這是當然的,因為呼喊的人就在耳邊。青木恆轉頭看去,原來是木下祥繪,此時她也站到了護欄前,雙手作喇叭狀高聲呼喊著江戶時代兩位煙花師的屋號。
接連喊了好幾聲,木下祥繪才放下雙手,臉上帶著笑意,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煙火出神。
「吶,恆君你知道嗎,每年的煙花大會其實也是煙花師們競相炫技的舞台哦,『玉屋』和『鍵屋』就是江戶時人們為兩位煙花師加油的口號。即使是現在,說不定也會有人一心想奪得日本第一煙花師的名號呢。」
木下祥繪的聲音在煙花聲里顯得有點飄渺,青木恆看過去,發現她的眼睛還是望著天上的花火。
於是他點了點頭:「嗯,這個我是知道的——你的下一句話是不是,人們總是習慣於欣賞煙火的絢爛,卻很少關心煙花師製作煙火所面臨的風險。」
「即使知道,也請不要說出來。」少女的視線從煙花上移開,轉過頭嗔怪道。
「明明就是某人傷春悲秋的毛病又犯了。」青木恆說完,發覺木下祥繪眼神不善,果斷舉手投降:「好好,我不說了。」
「哈——」這時,蕾蒂麗伸了伸懶腰,坐回了四方桌旁:「聽說這次的煙花大會預計時長30分鐘,我看還是坐下慢慢觀賞吧。」
「正解。」吳茗馨表示贊同,她從桌上拿起一塊和菓子,正要放進口中,卻突然感覺腳下的地面震動了一下。
「震源好像是在煙花大會那邊,又是亂雜開放么?」吳茗馨停下手裡的動作,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青木恆。
「那邊的地形坍塌了一部分,但沒有出現大規模的人員傷亡。」青木恆將自己通過第二感官視角觀察到的情況如實告知,如原著一樣,初春飾利被泰瑞絲緹娜有驚無險地救下。
「那就好,如果那幾個孩子還有意識在的話,想必也不希望自己給別人添麻煩吧。」
——冥土追魂收留木山春生學生的事情,青木恆他們自然是知道的。
「嗯。」青木恆放下茶碗,應了一聲。木下祥繪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對他們來說,今晚的雜亂開放只是個小插曲,因此該喝茶喝茶、該下棋下棋,完全不影響的。
二十多分鐘后,煙花大會提前結束。
「這麼快就結束了啊,有點可惜呢。」木下祥繪不無遺憾地說道。
吳茗馨看了看酒店的鐘:「時間還早,要不我們再玩點別的吧——唱歌怎麼樣?每個人都要唱,我先來。」
「行啊。」四人回到包間,青木恆把音頻設備調試好,將話筒遞給吳茗馨:「你想唱什麼歌?」
「哼哼~先不告訴你們,去去,都到後面坐好。」吳茗馨把青木恆幾人趕到遠處的位子坐下,然後自己一個人找起了伴奏。
「祥繪,你覺得茗馨會唱什麼,日語歌還是中文歌?」青木恆說話的同時,也順便倒上一杯茶。
木下祥繪歪了歪頭:「所以為什麼不能是英文歌?」
「呃……」
說話間,吳茗馨已經選好了伴奏,把話筒放到了嘴邊:
「セーノ(預備)」
得,光是聽到第一句,青木恆就已經認出吳茗馨唱的是什麼了,含在嘴裡的茶水差點沒咽下去。
「でもそんなんじゃだめ」
(但是那樣可不行)
「もうそんなんじゃほら」
(已經那樣的話你看)
「心は進化するよ」
(不然這顆心會進化哦)
「もっともっと」
(不斷地不斷地)
……
「ふわふわりふわふわる」
(輕飄飄飄啊飄)
「あなたが名前を呼ぶ」
(你在呼喊我的名字)
「それだけで宙へ浮かぶ」
(僅僅如此我就飄起來了)
……
說實話,《戀愛循環》雖然是神曲,但青木恆覺得這首歌和吳茗馨並不相配,倒不是說吳茗馨聲音不夠甜不夠可愛,而是吳茗馨和千石撫子一點不像,無論是在身材方面還是在性格方面。更重要的是,吳茗馨雖然有時候看起來古靈精怪,但給青木恆的總體印象還是偏御姐一點,和這種軟萌的風格真的有點衝突。
……
「そうそんなんじゃやだ」
(沒錯那樣的話不要)
「ねぇそんなんじゃまだ」
(吶那樣還是不行)
「私のこと見ててねずっとずっと」
(請你注視著我吧永遠永遠)
一首唱完,蕾蒂麗、木下祥繪都毫不吝嗇地給出了掌聲,青木恆當然也鼓著掌,只是臉色有點古怪。
【雖說唱的是很好啦,但少女你知道嗎,這首歌可是debuff啊。】
「謝謝大家!」吳茗馨像模像樣地鞠了一躬,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下台來,臉上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別的什麼。
「真厲害!」蕾蒂麗鼓完掌,贊了一聲,而後眼睛督向了青木恆的方向:「是《戀愛循環》呢,不過我記得千石撫子還有另一首角色歌吧,是什麼來著?」
青木恆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不會說話就別說。
蕾蒂麗攤了攤手,臉上帶著笑容:我又沒說錯什麼。
另一邊,木下祥繪已經從吳茗馨的手裡接過了話筒:「我的話,就唱一首《打上花火》吧。」
「恆君,我們一起唱如何?」
「好。」青木恆點點頭,主要是他自己沒有什麼想唱的歌,《打上花火》還挺應景的。
於是,青木恆就這樣被木下祥繪拉著唱了一首歌,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接下來,就只剩下蕾蒂麗了。
社長小姐不緊不慢地上前拿過話筒,選定了《命に嫌われている。》的伴奏——她一早就想好要唱什麼了:
「死にたいなんて言うなよ。」
(不要說想死這種話。)
「諦めないで生きろよ。」
(不要放棄繼續活下去。)
「そんな歌が正しいなんて馬鹿げてるよな。」
(這種曲子居然是正確的簡直太可笑了。)
「実際自分は死んでもよくて周りが死んだら悲しくて」
(實際上是自己死了也無所謂但是如果周圍的人死去就會悲傷)
「それが嫌だからっていうエゴなんです。」
(我就是討厭那種場面一種自私的想法而已。)
……
青木恆:「蕾蒂麗選了這首歌啊。」
【自己當時不希望蕾蒂麗自殺,到底是出於什麼動機呢?】
「恆,蕾蒂麗她不會是?」吳茗馨的語氣有些焦急,一旁的木下祥繪也微蹙起了眉頭。
青木恆拍了拍吳茗馨的肩膀:「放心吧,蕾蒂麗答應過你的,她不會食言的。」
「嗯。」
……
「僕らは命に嫌われている。」
(我們被生命厭惡著。)
「軽々しく死にたいだとか」
(輕飄飄地說出想死這種話)
「軽々しく命を見てる僕らは命に嫌われている。」
(如此輕賤生命的我們被生命厭惡著。)
……
「自分が死んでもどうでもよくて」
(即使自己死去也無所謂)
「それでも周りに生きて欲しくて」
(但是又希望周圍的人能活下去)
「矛盾を抱えて生きてくなんて怒られてしまう。」
(如果懷抱著矛盾活下去可是會惹別人生氣的哦。)
……
「それでも僕らは必死に生きて」
(即使如此我們也會拚命活下去)
「命を必死に抱えて生きて」
(拚命背負著生命活下去)
「殺してあがいて笑って抱えて」
(抹殺掙扎歡笑背負)
「生きて、生きて、生きて、生きて、生きろ。」
(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下去。)
在歌曲將近尾聲時,吳茗馨已經站起身來;當蕾蒂麗唱完放下話筒的一瞬,她箭步上前,把蕾蒂麗擁在了懷裡。雖然解除了永生的咒縛,但這幾年蕾蒂麗的體型依舊沒有增長,抱在吳茗馨懷裡就像一個大號的洋娃娃一般。
蕾蒂麗好像也明白吳茗馨在擔心什麼,她抽出一隻手來,輕輕拍了拍吳茗馨的背脊:「放心,我不會走的。」
「當然,你答應過我的。」吳茗馨沒有放開她,只是氣哼哼地說道。
青木恆:「蕾蒂麗。」
「嗯?」
青木恆:「才發現你跟初音未來是同款雙馬尾欸。」
「……小孩子真記仇。」蕾蒂麗苦笑一聲。
【呵,誰讓你剛才陰陽怪氣的。】青木恆心中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