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福音 6 包圍

天空逐漸暗淡了下來，那一抹緋紅色的霞光，好似是舞女的裙擺，在穹幕中勾勒出柔順的弧度，朦朧中又映襯出一片璀璨爛漫的銀河，又像是在星空上打翻了一杯紅酒，浸透了繁星點點。

一輪銀月悄無聲息地爬上了東方的天空，尖尖的角，像是草原上的一把彎刀。它又很快地藏匿在了一朵淡薄的黑雲之後，只露出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把刀刃上的殺氣，全都收斂了起來。

黑袍人斜靠在一處山壁之下，凝望著那一彎弦月。卡里姆悄悄地走到他身後，腰彎得低低的。

「大人，我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明天清晨就可以出發。」

黑袍人瞥了他一眼：

「今天晚上為什麼不行？」

卡里姆感覺到自己的額角有汗珠滑落，不過夜色朦朧，料想黑袍人也看不出來。

「連……連夜行軍太過勞頓，我們手……手下們恐怕……」

黑袍人冷哼了一聲，鄙夷的聲音再次傳來：

「廢物！」

卡里姆不敢反駁，連連彎腰點頭。

黑袍人袖袍一揮，將雙手負在身後：

「行軍打仗，最重要的是情報，然後就是決策和行軍的速度！現在情報我們提供給你們了，沒想到你們這群廢物竟然如此沒用！」

卡里姆在阿提拉手下摸爬滾打了多年，自然知道此刻應該怎麼做。他沉默著，不停地點著頭，任由黑袍人辱罵。

黑袍人雖然受了所謂的「高等教育」，但在罵人這一門課上顯然水平不足，稍微罵了一會兒就停了下來，罵出口的也無非是一些「廢物」、「混賬」、「垃圾」之類的話。

他喘著粗氣，看見卡里姆還在點頭，一幅意猶未盡的樣子，一口怒氣又湧上了喉嚨。然而放他張開了嘴，想要罵些什麼的時候，卻發現全是已經罵過一遍的話，喉結滾動了好幾下，終究還是沒有罵出來。

黑袍人氣不過，但又不能真的把卡里姆打殘了，畢竟還得靠他來指揮這一群白痴一樣的獸人。

於是他只能憤憤地踹了卡里姆一腳，卡里姆也十分配合，一個翻身倒在地上，費力地滾了好遠。

「痛痛痛痛痛……痛！疼死我了大人！」

聽著卡里姆那做作的嚎叫，黑袍人也是無可奈何。

他朝著卡里姆伸出手，一道暗黃色的符文從他的手背上浮現。

卡里姆身邊的泥土像流水一樣流動了起來，迅速地幻化成了一隻巨手。下一瞬間，這隻巨手的手掌部分就凝固了起來，像捏著一隻小雞一樣，把目瞪口呆的卡里姆拎了過來。

「啊——啊——！大人饒命啊！」

黑袍人隨手把卡里姆扔到了地上，嫌棄地甩了甩手。那隻巨手也隨著黑袍人的動作甩動了幾下，重重地抽到了躺在地上的某位騎兵隊長的屁股上，又引發了一系列呻吟。

「別打了……大人真別打了……再打就真的出事了……」

黑袍人愣了一下，最後的這幾下倒是他無意為之。他揮了揮衣袖，那隻泥土巨手剎那間土崩瓦解，碎成了一地散沙。

「明天天亮之前，一定要出發！」

卡里姆拚命地點著頭，生怕這個惡魔一不小心，自己真的死在了他的手下。

畢竟就算以黑袍人的身份，就算真的把自己打死了，阿提拉大人估計也不會說什麼，最多給自己的那些個兒子發點撫恤金。

「說話！」

「是！大人！我這就去那些廢物說，明天天亮之前就出發！」

黑袍人不耐煩地點了點頭：

「滾吧！」

「好的大人！大人晚安！好夢！」

卡里姆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艱難地向那處篝火最盛的地方挪去。

「不對勁，」打發完卡里姆，黑袍人喃喃自語，

「按理來說，都蘭人應該已經接到錯誤的情報了，怎麼我還沒有收到大軍開拔的消息？」

「難道……他們也和歌利亞人一樣有夜間不行軍的習慣？雖說民族不同，但畢竟都算是獸人，習性相近也可以理解。」

「萬一他們壓根沒想到這一出……那我就只能……只能帶著這剛剛調動過來的大軍，強行進攻溪坎，看看能不能逼迫那位都蘭王出手了……」

「不論如何，聖座的命令，都一定要完成！」

黑袍人低頭把玩著懸挂在胸前的銀色十字架，默默思考著。

突然，他腳邊的某顆小石子輕微地顫動了起來。一種觸電般的感覺迅速傳遍了他的全身。

黑袍人猛地回頭，看見卡里姆撅著屁股，把腦袋貼在地上，努力地聽著什麼，饒是黑夜裡也可以看出他滿臉驚恐。

「大人……」他的聲音顫抖著，

「有很多很多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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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德騎著從商隊的馬車上卸下來的駿馬，帶著眾人一路疾馳，到達了一處坡地。

既然已經把那些歌利亞人引了出來，那麼那支偽裝的商隊自然是不需要了。商隊的夥計們把馬車中裝載的綢緞皮草扒開，露出藏在下面的長矛弓箭，一路向著這處山谷疾馳而來。

他俯身望去，坡地下方的山谷中，點點營火閃爍，縱橫數里。

阿諾德觀察了一會兒，笑著對薇婭說：

「都說歌利亞獸人野戰經驗豐富，沒想到這附近唯一的坡地上竟然連一個守衛都沒有。」

「本來是有幾個放哨的，」一道身影從黑暗中現身，「可是他們都喝得爛醉，我就把他們都處理掉了。」

澤拉圖正步走到阿諾德馬前，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禮：

「拜見王上！

正如王上所料，山谷中的獸人騎兵不過三千人而已。」

阿諾德點了點：「辛苦了，澤拉圖。」

澤拉圖微微低頭：「我的榮幸。」

阿諾德手指臨空一點，一道光屏瞬間浮現。光屏上，十數個金色光點已經把面前的這處山谷圍成了一個圈。

「所有部隊就位！」阿諾德低喝道：「十七、十八、十九三隊在山谷外待命，二十隊迅速絞殺那支在外的歌利亞騎兵，然後歸隊！」

阿諾德用力一扯韁繩，手擎長槍縱馬高高躍起：「其餘全軍，向山谷中，突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