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日常、非日常與自我呈現（下）

科波朗倒在地上，失去了戰鬥力，長翅鷗懸停在上方，身前一個海藍色的能量球蓄而不發。

在科波朗的身側，寸頭青年被矮了自己近半個頭的少年用一塊尖銳的石頭抵住脖頸，面帶苦澀舉起雙手。

遠處，一隻氣喘吁吁的蚊香蛙面對同樣有些灰頭土臉，但氣息仍舊平穩的水躍魚，顯得束手無策。

······

時鐘向前回撥兩分鐘。

落地后掙扎爬起的科波朗快步移動到默克身前，準備阻擋長翅鷗和萊。前方，發覺不妙的蚊香蛙體現出豐富的經驗，在出聲提醒后，知進攻事不可為，不待指揮，迅速後撤，回援訓練家。

不過，撤退並非易事。

與萊心靈相通的水躍魚早已洞悉戰術，使出一記岩石封，迅速打向後撤的，雖然蚊香蛙使出拍擊阻擋了其中的大半，並順利躲過剩餘部分，但後撤的時機已經喪失。

「岩崩！」遠遠的聲音傳來。

水躍魚上空積攢起岩石系能量，雖然還有些不熟練，但也迅速成型。同時，原本被蚊香蛙擊碎的巨石也重新飛起，場面上形成了合擊之勢。

這時，蚊香蛙不退反進，徑直衝向水躍魚，硬頂下岩崩的傷害後來到近前，使出泰山壓頂，直接命中轉移不及的水躍魚。

然而，這次反擊在戰術上是正確的，實踐層面卻缺乏價值，力量可勝過鐵鰲龍蝦一籌的水躍魚，面對蚊香蛙的重壓，繃緊全身肌肉選擇了硬碰硬接下，雙方撞在一團，巨大的對衝力盪起周邊的細沙。

沙塵散去，水躍魚一記零距離泡沫光線，將蚊香蛙又一次擊退。蚊香蛙正要重股勁氣起身再攻，另一邊卻已分出勝負。

在水躍魚與蚊香蛙纏鬥期間，以被耗去大半體力的科波朗面對沒有後顧之憂選擇飛空遠程打擊的長翅鷗顯得束手無策，在水槍和烈暴風的頻繁打幾下只有應付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而萊則在另一側，展示出令圍觀隊員目瞪口呆的身體素質，藉助掩護拉近距離的他與默克近身格鬥，憑藉對體型而言驚人的速度和力量，以及簡單卻務實的格鬥技巧，迅速壓制住了身材遠比自己粗壯的默克。

面對訓練家的危機，就在近旁的科波朗自是不能坐視不管，閃過一次烈暴風襲擊后的它調轉方向，從萊背後繞出，使出了旋風腿，飛起一擊直指萊的頭部。

勁風襲來，在即將命中的一刻，萊仿若先知先覺般重心下沉，以一個馬步躲過第一也是最重的一擊，而後雙臂架在身前，擋住後續攻擊，在重擊下退出十餘步方才緩住。

萊放下雙臂，輕輕活動，感到酸痛發麻，力量十去七八。但是，他卻不怒反喜，因為此時的科波朗身後已經全是空檔。半空中，逢此良機，長翅鷗豈會錯過，短暫蓄力，打出了威力更勝方才的水之波動，沉重的水流極大在舊力已空、新力未生的科波朗身上，將其重重擊倒在地，這次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了。

默克感到難以置信，比自己小上十餘歲，被自己看著長大的萊，居然已經有了如此實力。但還沒來得及多想，身後就傳來一絲微微的寒意，不知何時，萊已經又一次繞到了他的視野之外，並撿起了一塊鋒利的灘石，抵在了他的身後。

雖然遠處的蚊香蛙還在和水躍魚對峙，但已無關大局，勝負已分。

短暫的沉默后，周圍傳來掌聲，勇人帶頭，圍觀的護衛隊員慢慢走上前。水躍魚和長翅鷗先後跑到萊的身旁，第一次在真正意義的戰鬥中取勝，讓它們倍感喜悅，但更重要的，是來自訓練家身上的前所未有的情感波動。

萊扔下石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一股奇妙的「氣流」似乎從自己的雙手向著軀幹湧來，散往全身。在這樣一次暢快的搏鬥和盡興的戰鬥中，萊第一次感受到了「勝利」的實在感，這不同於他此前求而得之的「成功」與「進步」，而是一種似乎帶有燒灼感的獨特刺激。手臂的酥麻逐漸褪去，酸痛感更加清晰，不斷湧上來，但這絲毫沒有讓他感到不適，反而帶來了更強烈的充實感。他從未感到自己如此有力，也首次意識到，自己如此享受勝利，或者說，享受這個精心設計、準確實施、全情投入的追求勝利的過程。

一直以來，不論是面對家人、友人還是陌生人，萊都禮貌而內斂，有時甚至顯出些許疏遠，這一方面源自他人格上的成熟與沉靜，另一方面也來自他對外部事物的疏離感，在平時的生活中，以滿足為表象，掩蓋的是源於熟知的根深蒂固的無趣。而在今天，他的表象之下的自我，似乎揭開了一層薄薄的面紗，帶來了一個更像是「少年」的意氣風發的形態。

收回心緒，萊蹲下身，將自己的兩個夥伴摟入懷中。萊感覺到，在自己的胸腔中，似乎有三顆心臟在同時跳動，一個結實有力，明顯是來自性子沉穩卻好勝如狂的水躍魚，另一個輕快明亮，毫無疑問是開朗洒脫，有著探索和開拓之心的長翅鷗。

在心與心的近距離連結中，他們互相感知著對方的欣喜，傳達著對彼此的認同與感激，一個無形的界限在不經意間自然而然的打破了。

一道似有似無的能量或其他的什麼東西，似乎正在環繞著他們，並緩緩滲入。

······

短暫的慶祝之後，萊站起身，走到默克的身前，與他握手致意，兩人附耳交流了幾句，本一臉沮喪的默克也有了陰轉多雲之勢。

平心而論，今日的戰鬥與其說是實力取勝，不如說是謀划的勝利。在精心制定的戰術面前，默克的應對可謂及時且合理，無論是開局的搶攻，還是後續果斷的分割戰場，自行應對萊的襲擊，都是在他已有的情報中做出的最優選擇。

問題只在於，在水躍魚發揮出並不令人意外的穩定的強大實力的同時，長翅鷗的成長與萊的素質，過於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走到人群中央，面對臉上寫滿了嚴肅的勇人，和他身後看向默克與自己，滿臉調笑之色的護衛隊員們。

萊微笑發問：「勇人大叔，現在這個任務可以由我負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