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話 斑斕痕迹
?靜默無言,在凌寧不開口的時候,坐在她面前的蕭凜也沉默無言。
這樣坐了許久,凌寧有點受不了這樣尷尬地氣氛。
「好無聊啊……」
「凜,我們去看看那個小鬼吧。」她靜下心,尋找由冥冥之中傳達的信息。在確定了那位少女的位置之後,她站了起來,跑出院子,向一座被水道隔離的小樓走去。
自從那個月圓之夜過後,自從她接受那個人留下的遺產,她原本就異於常人的感知就變得更加敏銳。只要在同一緯度,空間的距離再也無法阻礙她的感官。當她提起那位少女的時候,她的內心就可以自然而然的順著冥冥傳達的感知找到目標。
蕭凜沒有說話,只是站了起來跟著寧的腳步離開。
既不贊同,也不反對。
隱隱約約,蕭凜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上似乎多出一絲欣悅。
……
昨晚受到攻擊的女孩已經回到自己家,她的住所距離兩人休息的庭院不遠。
大約十分鐘路程,兩人來到一座三層小樓前。這座小樓位於幾條水中交錯處,大門呈硃紅色,上面雕刻著古典祥雲浮雕,門左側有一個竹子搭成的小渡口,此時正停著一舟小船。右側是一條橫跨水道的高架長廊,上面掛著紅燈。
寧敲了敲們,稍等一會兒。
沒有人來。
「有人在家嗎?」
凌寧在門前又等了一會兒,依舊無人,她直接推門進去。
房間內並沒有人,各種傢具擺放整齊。
這一層是廚房,也沒有太多裝飾。屋角是一架水車,旁邊是一組爐灶,這組爐灶應該是很久之前流傳下來的吧,除了一些老舊的痕迹,已經看不出使用的跡象。
爐灶周圍也沒有木材或是其他燃料,乾淨整潔。
其餘的,就剩一張圓桌和幾張椅子。
兩人沒有在這一層過多停留,直接走上樓梯。
三十六階,每階樓梯的欄杆上都刻著奇異圖紋。這並不是這座閣樓獨有,凌寧在蘇家園林的很多閣樓庭院中都有見過。小樓第二層複雜些,緊挨著樓梯的是一個緊閉的門扉。
目光越過走廊,三個房間之後就是一個帶屋檐的窗。
窗門緊鎖,放著一架古箏,
「凜,你會彈古箏嗎?」
「……不會。」
「我倒是學過一些,要不要我教你。」寧走過去,拂去了古箏上的灰塵。
手指劃過弦,三道清脆悠揚地聲音在屋中回蕩。聲音透徹宏亮,乾淨明澈,就算寧對於古箏的鑒賞能力不甚出色也可以聽出來,這件樂器極是出色。她纖細嫩白的手指在琴弦桑輕輕撥弄幾下,幾個悅耳的音符從古箏中跳出。
「還是免了,總覺得你不是很靠譜呢。」
「亂說!除了鋼琴,其他一些樂器我也是接觸過的。」
「也就是說,僅僅只是接觸過嘍?」
放下手,寧聲輕聲嘆了口氣,轉過頭:「或許是吧,除了鋼琴。」
「凜,你知道嗎。」她打開窗,一束陽光映入略顯昏暗的房間:「八歲的時候,就在我生日那天,媽媽帶我去看了爸爸的音樂會。爸爸穿著燕尾服,在那個巨大舞台上彈奏鋼琴。那那首樂曲的名字就是『送給我可愛的女兒』。」
「那時候我就想啊,我長大了也一定要想爸爸一樣,成為一個出色的音樂家。要是我也能在這個舞台上演奏他教我的鋼琴,他一定會很開心吧。聽到我的訴求,爸爸就開始教我彈奏鋼琴了……」
「不要動!」
在兩人沉默中,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孩走出房間。
她的脖子上還纏著一層繃帶的的門,看著兩個不速之客,臉色難看。
她急急走了過來,將寧從古箏身邊推開:「不要動它。」
「醒了,身體還好嗎?」寧泱泱笑了下,沒有在意。
注意到女孩身體依舊虛弱,她伸手扶著這個站不穩的女孩。
「你們怎麼到我家來了?」怯怯地躲開,女孩警惕躲在門后,盯著凌寧的眼睛。
「來看看你,沒什麼事情了嗎?」凌寧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在小女孩驚恐地目光中將她橫抱起來。她邊朝屋內走去,邊嘿嘿笑了起來:「身體沒好就要乖乖躺著,到處走動可不是一個好孩子該做的事情哦。」
「放、放手!!」小女孩還是紅了臉,在凌寧懷裡驚恐的掙紮起來。除了母親,就連旬姨也沒有這樣親密的抱過她。就算知道這個傢伙是同性,她還是極為害羞。
「要是放了,你可就掉下去了呦~~」
跟在凌寧身後,蕭凜平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也並不阻止。
被凌寧用公主抱的姿勢抱著女孩依舊在掙扎:「放我下來,我要告訴旬姨你欺負我。」
「才沒有呢,我可是在照顧你。這樣不愛惜身體的小鬼沒人照顧可不行,既然旬姨沒有時間照顧你,她一定不會拒絕讓我幫忙的。」凌寧推開門,不管懷裡這個女孩的掙扎:「生病了,就要乖。再掙扎的話,我就要打你屁股了。」
「別……欺負人呢。」這個女孩老實了。
「哼哼,這個姿勢還是和凜姐學的。」凌寧嘀咕著。
……
女孩的卧室,單以第一眼的印象而言,完全看不出這個房間是一個花季女孩的住所。
沒有玩偶、小掛件、零食,就連一面鏡子也沒有。
當然,凌寧並不是說房間簡陋。這個房間就像古代大家閨秀的房間,雖然缺少女孩的青春與現代氣息,但從點滴就可以看出這些傢具的昂貴。一張寬大的木床,通體用整塊巨大的紫檀木雕刻而成。床身花紋簡單,並無太過裝飾,卻隱隱透著一股生命的氣息。
房間左右各擺放著一扇屏風:
一扇是小橋流水。
一扇是青海月明。
再有就是一套桌椅,同樣是紫檀木質。
「要不要喝水,我幫你倒。」將女孩輕柔地放在床上,凌寧小聲問道。
「……不了。」女孩拉起被子捂著臉頰,掩飾臉蛋上升起的緋紅。對於身前這個第一個抱起自己,第一個對自己如此親密的傢伙,她隱隱有種奇妙的懼意。
那種接觸對她來說實在是太近了,讓她很不習慣。
除了母親,她從未與人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過。
感覺……不好?
也不對,就算處於驚慌,她也能感受到心臟劇烈的跳動。
奇怪,恐懼中似乎還有什麼……
「傷好了嗎?」寧伸手摸向她的脖子:「讓我看看。」
女孩本能的要躲開,卻被寧抓住了
「什麼傷?」目光躲閃,女孩語氣中帶著些驚慌。
「脖子上的傷啊,昨天你不是被奇怪的東西咬傷了嗎?」
「亂說,荀姨說我是生病了。」
「那脖子上的傷口?」
「才沒有傷口,只是沾了髒東西洗不掉。它不好看,旬姨才讓我幫上繃帶。」
說著,女孩將脖子上的繃帶解開。脖子嫩白的肌膚上哪還有什麼傷口,在昨晚的傷口處,只留下一塊藍色斑駁的痕迹。不是傷痕,而是像藍墨水粘在脖子上一樣。
在寧眼中,那股藍色中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液體在流動。
青銅色澤,帶著沉重質感。
「不好看,荀姨說叫我不要給別人看的。」
「凜?」凌寧摸著那塊藍色斑斕的痕迹,緊緊皺著眉頭:「我沒記錯吧?」
「昨晚我們看到的傷口應該是存在的。」
「沒錯。」蕭凜開口答了一聲,並無多話。
……
在接下來的時間中,凌寧陪著這個女孩過了一個下午。
她幫女孩削了蘋果,做成一個個小兔子的形狀。在凌寧還小的時候,每當她生病,她的母親總會想出各種各樣的方法逗她開心,這種小兔子就是她在當時學的。
「喂,小丫頭,你叫什麼?」
「我不叫小丫頭,媽媽叫我蘇幽。」
「……你的爸爸媽媽呢,不在家嗎?」
小女孩將自己蒙在被子里,顯然不怎麼想回答。
凌寧全無自覺的繼續提問:「小幽被爸爸媽媽討厭了,嘿嘿,他們不喜歡你了吧!」
「才沒有!」小女孩氣惱的皺起眉,反駁道:「媽媽最喜歡幽了。只是……」
「只是什麼?」
「十年前,在小幽出生不久,太爺爺就死去了。太爺爺在去世之前留下家訓:蘇家的人在成年之後必須離開這座園林,除了清明三日,誰也不許回來。小幽的爸爸媽媽,還有那些叔叔伯伯都離開了……」
「真是笨蛋呢!既然他們不能住在這裡,你可以跟他們一起離開啊。」
小女孩頓時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貓一樣,臉色臭臭的轉過臉:「你才是笨蛋呢!」
「太爺爺還說了,沒有成年是小孩不允許走出這座園林……幽可不是笨蛋!」
「摸摸頭。。幽很聰明呦,真噠~」
「哼哼~」小女孩有點得意的抬起下巴。
……
日頭漸漸西下,凌寧幫女孩煮了粥。
喝完粥,女孩沉默了一會兒。
「幽,怎麼了?不好喝嗎?」
凌寧舀了一小勺,伸出舌頭嘗了嘗:「加糖了呀。」
女孩出神的望著窗外,一排白鷺飛向遠空。
天色晚了,鳥兒也要歸家。
直到鳥兒從窗口消失,幽才回過神來。
她抬起頭,小聲問道:「外面,很大嗎?」
「嗯,雖然這座園林非常大也非常出色,但外面還是比這裡要大多了!有幾百米高的房子,街道上賓士著汽車,還有能讓小幽像鳥兒一樣飛上天空的飛機。」寧坐在床邊,一一列舉。
最後,她感慨似的說道:「而且啊,外面的人可比這裡多多了。」
「外面真的這麼好嗎?」
「嗯,我所說的只是外面的萬一,還有無數魁麗的景色我也沒有見過呢。幽,等你長大了,我就來帶你出去玩好不好。一定會很有趣哦。」
「……爸爸媽媽出去了,一定也見到你說的美麗的世界。你說他們會不會不想回來了?你說他們會不會不要幽了?」
女孩緊緊抓著被單,聲音顫抖:「今年,今年的清明他們就沒有回來看幽。」
凌寧聽出了小幽心中的恐懼,她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她的長發。
她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絢麗的晚霞落在她的臉上,笑容溫暖:「嘿嘿,幽擔心爸爸媽媽忘記你嗎……笨蛋!他們當然還是會回來。畢竟他們可愛的女孩還在這裡呢。」
……
喝完粥,凌寧和幽玩起遊戲。
女孩拿了一條繩子,開始翻花繩。
玩了小會兒,幽還是興緻高昂,凌寧卻覺得沒趣了。
「幽,我這裡有更加有趣的東西。」
說著,寧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psp遊戲機。
「我教你玩。」
點亮遊戲機,一個精緻的小人開始冒險之旅。沒一會兒,那驚險有趣的遊戲就將小女孩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寧姐姐,可以給我玩一下嗎?」
「嗯嗯。」
天色晚了,凌寧離開了這座三層小屋。
摸著空空如也的口袋,寧露出一個留戀的表情:
「果然還是心疼呢。。」
「算了,還是送給小幽吧。現在的我就算離開它,我也能很開心的笑出來。」
走在回去的路上,凌寧露出一個恬靜的笑臉:「已經不再需要它了。」
……
很在久很久之前,那時候凌寧剛剛離開父母。
她被父母送到奶奶家。
最初:
她不喜歡出去玩,也沒有玩伴。
她和學校里的同學也處不來,她不喜歡說話。
永遠孤單一人。
一放學,她就躲在房間里。
奶奶想了很多辦法,也沒能讓她交到朋友。
最後,奶奶想到了辦法。
在寧生日的時候,奶奶送了她這個遊戲機。
然後……她就有玩伴了!
在高中畢業之後,她沒有去大學。
足夠了。
有爺爺奶奶,也有玩伴,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