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迷途信使

望著屏幕上一個個綠色的光點，坐在臨時信號中轉站裡面的MR308喝了一口水，這每一個光點都象徵著一個梯隊，現在，她們的行動都十分順利。

當然，這和良好指揮是脫不開關係的。

推進，包圍，撤退，補給，一切都井然有序，像是提前排練好一般流暢，讓人賞心悅目。

將水杯放下，308調度著個個人員的眼孔攝像頭但各個監視器上面，拿著筆詳細記錄她們的表現。

誠然，訓練只是一開始那幾個星期是真的在訓練，後面來的這些學員基本上就是各個基地送過來倒貼錢的打手，但至少名義上，她們確實是開參加集訓的，這些工作是需要做的。

目不轉睛，神經一刻也沒有放鬆過，面對面前無數個屏幕，無數個監視器，不能放過任何一名學員的好壞表現。

308完全可以僅靠著自己妄想隨意纂集成一份資料然後敷衍了事，甚至根據她一直以來對每個學員的細心觀察，最後的結果和現在這樣費心費力得出來的結果都八九不離十。

只是。

只是作為她們的教官，在本身就沒有教她們什麼，如果連這些都不願意付出的話，無論從哪裡都說不過去了。

不過她們的進步真快啊，望著自己筆下不斷誕生出的一個個中肯嗯評價，308不禁想到，只要讓她們認識自身與第一梯隊的人形差在哪裡，她們很快就能夠成長為一名出色戰士。

而實際上，她們的成長也確實如此。

望著其中幾個屏幕，308的視線略微停留著，沒錯，徹底認識到自己的差距，用心去避免，更加成熟的去戰鬥，勇敢去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不再熱血上頭。

她們已經是一流的戰術人形了。

筆寫到沒有墨水了，空出來的手攤開，站在一旁的Vector便立馬將新的筆遞了過來，明明只要將筆放在附近，用完了我自己再拿就可以了，可能是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又待這裡不太好，所以決定坐在我的身邊遞筆。

這就是尋找自己存在意義的縮影，曾幾何起，我自己也在尋找自身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將寫到一半筆在Vector驚訝的眼神中放下，308隻是望著屏幕中少女們熱血奮鬥的身影。

我們真的一定要像這樣戰鬥不可嗎？的想法只存在一瞬便銷毀，這是當然的了，我們是戰術人形，戰鬥、戰鬥、戰鬥到不能夠再繼續為止就可以了。

我曾經是這麼想的，現在也是這麼想的，一直以來都是這麼想的，但真若如此，那個時候我又為什麼還要再一次睜開眼睛呢？

倒在雪地裡面那一次，明明那個時候我就應該完成了我一直想要的終結，為什麼還要再一次睜開眼睛呢？

「那個……像你這樣的人也要打算放棄了嘛？」Vector還是那麼負面情緒滿滿，一口將308拉回來現實。

「抱歉，剛剛走神了。」

308活動活動了自己的左手重新開始了工作，奇怪，明明自己是右撇子，寫字也是用的右手，但是為什麼左手會覺得隱約累呢？

有什麼隱約不對勁，只是現在308並沒有空餘的算力去思考這件事情，讀取著之前暫時的緩存，趕著因為剛剛走神落下的東西。

要到這個區域的頭目戰了，屏幕上的鐵血精銳先鋒頭目稻草人正在極其靈活的打著游擊戰，給了各個梯隊造成了不少的麻煩。

不過就此為止了，大屏幕上簡緹婭指揮的包圍圈已經形成，接下來只剩剿滅戰了。

「前輩你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做呢？果然是……」

問的是如果是自己一個人或者是僅有己方一個梯隊遇見這種打游擊戰術的方法吧。

「架好槍位，等待隊友創造機會。」

308轉過頭去，給出了一個中規中矩的答案。

「我指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情況下。」

看來Vector並不打算就這麼滿足。

對付這種角色不需要戰術。

不對，這是我的想法？

微微皺了皺眉頭，Vector看到308這副表情后眼神不禁黯淡了下去，說到底最終每個人都會厭倦我像這樣追問吧…

「保持冷靜。」

第二時間，308給出了這樣的答案，但是沒完，默默運行心智自檢程序。

一切正常，嗯，最大的不正常。

回來回去的時候找德爾談談吧，畢竟自己心智防壁並不是頂級的層次，上次45也是很輕易的就駭入進來，真的是被別人偷偷駭入也並不奇怪。

那麼自己對簡緹婭那似有似無的好感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bug衍生出來了的呢？

那種情緒模擬是虛假的嘛？

聽著指揮頻道裡面，簡緹婭不斷一條一條下發著操作，有時候甚至連一場局部戰鬥中每個人精確站位也會細說，徹底丟掉手中的筆，她思考著，思考著些名為愛情的虛無縹緲情感。

然而愛情是盲目性的，像她這種理性的人形是永遠都想不出來一個結果的。

就暫且，將這種情感定義成bug好了。

屏幕上一直負隅頑抗的稻草人終於倒下了，自己不能夠再繼續因為單單一件bug的事情就繼續浪費工作時間了。

倒下的筆又被重新扶持起來，重新書寫著它的一生，它的一生不久就結束了，只是很快又有新的筆登上了這個唯一的位置。

就這麼一直輪迴著，直到——

停筆。

「這裡的工作就到這裡了。」將自己寫好的一份份文件資料裝上妖精，背上槍帶，銷毀所有帶不走的數據。

「哦，下一個目標中轉站已經選好了，我是不是超級厲害，vivi可不要不小心愛上我哦～我會一不小心說出yes的喔～」

「在哪。」

308背好裝備，將臉湊到Vector很近距離內的PP-90拉了回來，問道。

「啊哈哈…在這裡老大！兩個區域間的一個信號塔，然後再用這裡的天線當跳板，指揮官還是能夠在基地裡面看24k高清直播的～」

「出發。」

鑽進悍馬車，發動引擎，將PP-90發過來的定位投放到悍馬車的前擋風玻璃上，像是遊戲裡面小地圖一樣存在著，不等剛剛坐上車的PP-90將車門關好，一腳油門踩到底，悍馬車如同離弦之箭飛了出去。

「區域安全。」

將信號塔裡面最後幾隻漏網之魚吃掉，Vector舉起手示意安全。

「搭建設備，轉接簡緹婭。」

將身上大大小小的包裹丟進控制室，雖然MR308本身並不能負重太多，但是像這種室內作戰環境，還是Vector和PP-90她們這種衝鋒槍槍種更加舒服一些。

既然沒有自己發揮空間，308隻能當個提包的。

「線路測試正常。」「後門排除完畢。」「接入線路。」

「很快就重新鏈接了啊，不愧是308。」

「嗯，這麼快都是另外兩位的功勞，通訊狀況良好，前線數個單位報告補給不足，請儘快安排補給地點以及路線。」

「我知道，格林娜會想方設法送過去的，當務之急……」

「指揮面板已經轉交過去了。」雖然與基地的聯繫可以一時斷開，但是前線和指揮的聯繫不可斷開一時，在離線的這段時間裡面，一切都是MR308在代理指揮。

雖然稱不上是推進有方，但若只是維持現狀，她的指揮模塊還是綽綽有餘。

「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能夠自信滿滿說出這樣子令人安心話，任何人將指揮權交給她的手裡的時候，都是絕對放心的吧。

這種程度信任是當然的吧。

嘖！

但是就當指揮權將要轉移過去的一瞬間，與簡緹婭之間的聯繫卻突然中斷了。

「唉？怎麼了？和指揮官聯繫為什麼突然斷掉了？明明剛剛清理房間的時候我和vivi都刻意沒有損壞設備啊？為什麼為什麼啊vivi！」

「大概…是用來當跳板的之前那個信號塔，又重新被敵人佔領了吧。」

Vector有些不確定的猜測著。

「看情況是了，Vector你們兩個現在開車會去恢複線路。」

悍馬車鑰匙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直接掉進PP-90的手中，308頭也不回的直接對著她們兩個下著命令。

「可是不一定……」

「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想那麼多了。」

看著308突然重新接過指揮面板焦慮的模樣，Vector不再多說什麼，拍了一下身邊的PP-90，雙雙消失在門后。

急促的腳步聲飛快遠去，假裝操作著指揮面板的MR308終於耐不住煩躁，左手重重的拍向桌子——

然而，在最後，那隻手還是輕輕落了下來。

「誰給你的膽子以至於讓你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椅坐冰涼的椅子上面，有些痴痴的望著屏幕上不斷奮戰的少女們，308彷彿在和空氣囈語一般。

「果然我們是好朋友呢，弗蕾尼婭，竟然一下子就認出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靠椅後面的黑袍少女微微笑道，雖然她的面部並沒有一絲能夠和笑這個詞關聯起來的動作。

但是她就是知道她在笑。

MR308靜靜的望著屏幕，除了最開始以外的動作，一言不發，沉默著，等待著。

「『父親大人』想要見你。」最後還是黑袍少女忍不住氣場開口說話了。

「你們在強行更改我心智的時候，就已經破壞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還有其他遺言嘛？」

「不是這樣的！那時候屬實情況過於突然，所以。」

感受著面前背靠椅子的人突然漏出來的殺氣，一向表現淡定有餘的涅托也不得不稍微加快了語調。

「你的遺言就這些？」

抽刀特殊的鋒芒在涅托眼睛閃耀著，再一回神，一把漆黑的匕首至於椅坐之人手底，刀鋒在人形手指的撫摸下發出只有人形才能夠聽的到的高頻聲音，異常刺耳。

是警告。

「不是的，這次，『父親大人』，想要和你更加誠心誠意的交談。」

涅托急忙對著座椅之上的人說著，可是當她定睛一看時只有一把空蕩蕩的椅子還在原地打轉著，漆黑的匕首，不知道何時，竟已經纏上了自己的脖子。

「面對面。」

望著懸在哪裡的致命匕首，隨時都會像毒蛇一般撕咬過來，這三個字，急忙從她的喉嚨裡面吐出來。

「面對面？」

匕首斜對著，刺進黑袍少女皙白的脖頸不用一瞬間。

「對，『父親大人』給予我們的最大恩賜，你可知我如今是多麼羨慕你，弗蕾尼婭。」

「在哪，什麼時候。」

「弗蕾尼婭。」哪怕現在自己的脖子任然被刀架著，但已經把話傳完的她已經無所畏懼，此時竟直接把臉扭了過去。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脖頸的傷口處流出鮮血，而黑袍少女卻熟視無睹。

「對的時間，對的時機，對的地點，我還會再來找你的，殺了我，還會有另外一個我們來找你。」

紅色的鮮血慢慢浸濕了她的衣領，讓人不得不信服她那荒謬說話的真實性。

就算自己死了也無所謂，只要任務，目標完成了。

「到時候，父親大人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只希望弗蕾尼婭，再考慮一下那個提案。」

「說完了？」

「說完了。」

黑袍少女閉上了自己眼睛，等待她最後的結果。

那淡然的表情中沒有一絲動搖，看來一開始威脅她有效果只是因為她在害怕自己不能夠將話傳達完畢，而不是怕死，

「跟你來的有幾個人？」

「除我以外，僅有五個護衛我周全的孩子，她們都是優秀的劍盾士，足夠護送我進入鐵血的管轄區，所以沒有更多人手。」

「帶上你的人，有兩隊鐵血朝著這個據點來了，打掉他們。」

MR308坐回了大屏幕前。

「為什麼不殺我呢？」

她的語氣中有些疑惑，甚至可以說是有一些失落，應該就這麼殺了她的，這也是我的疑惑，就算沒有她們，那兩小隊鐵血就靠自己也搞得定。

「你真的很想為你口中的父親大人犧牲。」

308不斷操作著指揮面板，說完便不再去搭理突然沉默的黑袍少女，認真指揮著一隊又一隊戰術人形佯攻，佔領防守重要據點，安排地方補給，安排其他梯隊補充缺口。

和簡緹婭差的還是太遠了。

由308指揮的一場局部包圍成功了，包圍圈裡的敵人被盡數消滅，然而剩下的戰術人形卻沒有足夠的彈藥補給堅持到攻下下一個機場，只能夠將好不容易佔領的區域拱手送回去然後梯隊後撤重新補給。

「希望您以後能夠更加珍惜的使用您的禮物，涅托告辭，弗蕾尼婭大人。」

哈……

自己應該殺了她的，就應該殺了她的，不要再與這件事扯上任何關聯，可是這樣就足夠了嗎？

但真的只是這樣就可以了那，真的只是這樣就可以了。

MR308望著大屏幕上奮苦作戰的少女們。

心裏面一直堅信著的就這樣就可以了，現如今，終還是出現了一絲動搖。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