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蕭雪嶺騎著馬到了紀無痕身邊，壓低了聲音，開口道：「想問先生幾件事，若是不方便，先生也可不回答。」

「蕭女俠請說。」紀無痕一早就聽到她與綠瑛的對話，對她要問的事情，心裡也約莫有幾分確定，只是他很疑惑，對方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來詢問這些。

果然，蕭雪嶺也不客氣，開口直接進入主題：「明珠小姐身體真的很虛弱嗎？還是有什麼隱疾？」

她印象中，小師妹一直很健康，從出生起，就很少生病，一直到她周歲半，蕭雪嶺離開，小師妹都沒有大病過，是個健康到不能更健康的孩子。

「是不太好，但不是因為虛弱，也不是隱疾。」紀無痕也很直接，「更多的，紀某無法告知，為病人保守秘密，是身為醫者的責任。」

蕭雪嶺沉默片刻，又問：「會影響她以後的健康和壽命嗎？」

紀無痕轉頭看她，對於眼前女子的敏銳，有些訝異。或許，是他多心了？對方真的只是關心明珠而已，並沒有其他的企圖？

「恕難告知。」

蕭雪嶺還想說服他，紀無痕就先打斷了她的話：「蕭女俠，我覺得眼下，除掉礙事的人更重要。」

——他話音剛落，前面就出現了攔路的人，羅文進。

不知道是這些年縱橫邊境，大大小小的紛爭給了他莫大的勇氣，還是美色迷人眼，讓他奮不顧身，在紀無痕看來，羅文進著實有些過於激進了。

蕭雪嶺的臉色也瞬間冷了下來，想到一大早明珠的淚眼，出門時候的興高采烈……結果還沒兩刻鐘，就被人給攪亂了，她怎麼能不生氣憤怒？

果然，馬車一停下，聽說有人攔路，明珠當即就煩躁不已，冷笑一聲，直接開口大罵：「狗東西你是沒長眼嗎？路這麼寬非要走這邊？！」

羅文進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有預料到，明珠竟然是這樣的性子。不過也不打緊，他看中的是美人兒，以及她在南國所代表的身份地位和夏侯府象徵，脾氣好不好，倒是沒那麼重要。

蕭雪嶺騎著馬走了過去，隔著馬車的帘子，低聲說道：「小姐別慌，我這就去把他打發了。」

明珠此刻正火大，掀開帘子就站到了馬車前面：「我倒要看看，這是個什麼煞筆玩意兒！」

羅文進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比起昨夜的燈下美人，站在陽光下的明珠，顯然更加耀眼，她的一顰一笑，都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飲鴆止渴。

「小姐，在下羅文進，聽聞小姐今日出遊，特來護駕。」

看到他毫不掩飾地□□裸的目光，明珠呼吸一滯，噁心的再次生出一股衝動，想要從城樓上跳下去，隨即腦海里閃過一雙溫暖的手，明珠也冷靜下來，懶得再多看他一眼，笑了一聲，問道：「你喜歡我？」

羅文進心裡一喜，立刻點頭：「小姐國色天香，誰人能不喜歡？」

「對呀，這麼多人喜歡我，我為什麼要選你？圖你丑圖你黑圖你不洗澡？」明珠當然知道，不該惹怒他，不然誰知道這種人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但是，既然都快要死了，她為何不痛痛快快地活上一陣子？

——曾經的夢境裡面，也出現了這樣的場景，夏侯荻業為她擇婿，人選裡面就有羅文進這個噁心玩意兒。當時她並不認識此人，也沒有多大感受，現在見到了，明珠越發絕望。

那時候，夏侯荻業對她說：「只要明珠乖乖聽話，二哥哥一定不會讓明珠落入這些人手裡。」

言下之意，要是她不聽話……

這分明就是在pua！夏侯荻業這個狗東西，才是真正的脅迫她屈從於命運的幕後推手。明珠從來就不信，他對方盈玉的異常，絲毫不察。只不過，利益相同，臭味相投罷了。

明珠再一次對這個男人厭惡到了心底。但是念著多年的養育之恩，以及夏侯錚風對她的好，明珠也只當是個夢，從未跟任何人提起。

昨天的晚宴結束后，她心裡便有個清晰的念頭，她是敵不過命運的，雖然活著未必更好，但被人拿捏著生死，總是讓人不爽。

而且，既然註定要早逝，明珠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她不必再為任何人考慮，也不必再為任何事考慮後果，她只要考慮自己是否開心就行了。

羅文進的臉色，瞬間黑了個透徹，在他原本就不怎麼白皙的臉上，也能明顯看出來，那份陰沉。

沉默讓人大氣不敢出，綠瑛嚇得已經在考慮，要不要調頭回府了。

明珠卻是說道：「走啊，都愣著做什麼？耽誤我的時間很好玩嗎？還是想我替你趕車？」

車夫恍然回過神，慌慌張張地驅車繼續前行。

蕭雪嶺也騎著馬到了羅文進跟前，臉上帶著笑，眸子里卻閃爍著濃重的殺意，明確傳遞過來一個信號——不識時務，就殺了你。

羅文進不由心驚，心思瞬間就從明珠身上收了回來，忍不住思慮，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她是從主君那裡得到了什麼承諾，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讓她如此有恃無恐……

殺死一個大宗師，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承受的後果。

來不及多想，羅文進的神色已經緩和下來，說道：「在下說了，是為護駕而來，並沒有打擾小姐興緻的意思。若是小姐不想看到我，就當我不存在罷。」

明珠沒有理會他，假裝沒聽到，坐在馬車裡，繼續雕刻自己的小木人兒。這是她最近新學會的一項技藝，做的不是太好，因為力氣不夠大木頭又太硬了，紀無痕便特意為她挑選了幾種軟木，讓她刻著玩兒。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再鬧下去，就要晌午了，她難道要為一個厭惡的人，浪費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外出機會嗎？

紀無痕跟在後面，心裡輕嘆一聲，開始思索，有沒有別的什麼地方，能讓明珠更開心一些。

明珠達到郊野的時候，夏侯荻業也收到了消息，笑了一聲：「羅文進也就這點小聰明了。蠢東西，給他機會都用不起來。」

隱衛不敢多言，只靜待主人吩咐。

「保護好明珠。」

「是。」

「若是有機會，就試探一下蕭雪嶺的實力，但是記住別暴露了，她是大宗師，可能比朱武還要強一些。」夏侯荻業又叮囑道。

隱衛再次應道：「屬下明白。」

書房裡瞬間只剩他一人，夏侯荻業看著書桌上明珠的畫像，指腹蹭上去，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眸中滿是痴迷，輕聲低喃：「再等等，很快，明珠就不用面對這些人了，二哥哥會讓你開開心心地過上新的生活……」

大哥或許已經發現了他的企圖，但是夏侯荻業並不在乎，只剩最後一步了，在明珠十八歲生辰的時候，她便會「死去」，然後以全新的身份，成為他的妻子。

籌謀這麼多年，終於要等來這一天了，明珠即將只屬於他一個人了！

夏侯荻業心裏面充滿了歡喜和期待，只要等成功后，他再將一切都告知明珠，必然能夠讓她更加相信自己，並且全心全意地依賴著自己。因為，到那時，作為一個全新的明珠，換了新的身份，她也已經無處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