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歸來

在西海邊上，李往矣停頓了半天，最終還是登上了北止戈洲。

剛踏上岸邊，繞過一塊大礁石，就看到沙灘上倒著一具又一具身著戰甲的殘缺屍體。

很顯然，北止戈洲也沒能例外，下場與其他八大洲一致。

李往矣沒有在沙灘上停留，不急不緩地御風往東而去。

他路過了一座乾涸的大湖，從湖地一截斷裂的石碑上，可知這裡是曾經的西境第一劍宗隱湖。

李往矣未曾造訪過這裡，但是卻結識了裴合和張陌之老劍仙。

這座底蘊深厚的西境劍宗，結局與杏壇一般，所有劍閣、劍墓、祖師殿，都已經傾塌了，到處都是殘骸與斷劍。

李往矣繼續往東而去，又來到了西境絕地魔鬼瀚海，他之前就是在這裡，遇到了張陌之老劍仙和騎狗少女金鬥鬥，然後大戰血手魔君武安君。

那是李往矣第一次，知道黑暗魔影的存在。

曾經的西境絕地，飄散著無窮的魔氣，但是卻變作了一座普通的荒蕪戈壁，而不再有一絲的危險。

之後李往矣又折向北，來到了風雪崖。

此前李往矣也沒有來過風雪崖，按照看過的堪輿地圖和小芊君所講尋來，卻只看到一截斷崖。

聞名天下的風雪崖，被一劍斬開，只剩下黑霧飄蕩，而再不見風雪。

……

李往矣來到止戈山，止戈山也被神秘力量削去了，莫說是天下兵家修士與武夫心中的至高聖地演武殿，就連磨刀練兵的止戈石，都沒有剩下。

唯有些許殘缺的兵家氣機、武夫拳意，流淌在山間。

……

北止戈洲儒門最高學府，天下九大學宮之一的琅琊學宮，被夷為平地。

李往矣站在斷壁殘垣之中，再也聞不到琅琅的讀書聲，更看不到那座讓他大道飛躍的玄妙「書山」。

……

李往矣穿過東北大域，來到了東海之濱，東華山下。

東華山依舊屹立在東海之濱，然而山上再無一絲白雲飄蕩，更沒有那一座恢宏而古樸的東華神殿。

李往矣踏空而上，來到東華山頂。

偌大的東華山上，殘留著不少紊亂的神力，讓曾經的北止戈洲第一道場，時空都有些混亂。

很顯然，在覆滅之前，這裡曾出現過一場驚世大戰。

最終除了攪亂時空的神道餘暉，唯有一塊殘缺的觀雲台，獨對著冷寂而黑暗的無垠海天。

……

李往矣出現在南境。

途徑幾座兵家聖地，幾個萬年世家望郡后，他來到了南楚皇朝的都城。

曾經南境最強大的皇朝，也已經煙消雲散了。

在皇城的一角，李往矣撿到了半張早已斑駁、腐爛的紅紙，上面是只剩一半的「囍」字。

也不知道是哪一戶人家，在覆滅之前辦了一場婚禮。

……

行遍四方外域后，李往矣最終還是走向了中域。

他走過了秀峰山。

桃花神殿也如東華神殿一般消失了，唯剩一座化作黑土的大山，和一片飄散著濃鬱黑霧的桃林。

離開秀峰山後，李往矣又御風來到了大魏國都城。

在中域眾多大國中首屈一指的大魏王朝，與南邊的南楚皇朝一般無二，都城化作了一片廢墟。

從城門到街巷，到皇朝，倒著一個又一個甲兵屍骸。

李往矣來到了地下城入口，曾經篆刻著無數大陣，由大魏曹氏歷代皇族鎮守的地下城，已經消失不見了。

那塊被稱作凶獠的恐怖裹屍布，也不知去了何方。

……

當一陣幽風吹來時，李往矣出現在了寒山山門前。

山門上雕刻著「寒山書院」四個蒼勁大字的牌坊，已經不見了，只剩下兩根殘缺的石柱，立在那裡，像是兩根白帆幢。

通往山上的青石台階，也變得殘缺不堪，但仍能行走。

李往矣穿過山門，慢慢地往上面走去。

一直走。

走到半山亭，走到下院，走到上院，走到山頂。

最後李往矣站在山巔處，回首俯瞰著整座寒山書院，眼瞳不知道什麼時候，淌出兩道血淚。

在血淚模糊中，他看到了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青石台階上行走，在上下兩院讀書，在後山嬉戲，在聽溪園中鋤草摘瓜……

「呼啦——」

李往矣猛然縱身而起，來到了高空。

他瞪著一雙血瞳，看向無盡天穹。

一座浩瀚雄偉的書山，在他身邊浮現，繼而變作了一個又一個極速旋轉的鴻蒙小世界。

這些鴻蒙小世界與以往不同，變得血紅而紊亂，又充滿了暴虐乖戾的氣息。

「賊老天，這便是你要的結果？」

「身為天道，本該無情無我，你為何會誕生意志，又為何非要覆滅一個又一個生靈天地？」

「人間萬靈何辜？」

「有情蒼生何辜？」

「何以至此——噗嗤……」

滿眼血淚，神情痴狂，仰頭大罵的李往矣，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來。

然而腹內的疼痛，滿嘴的鮮血，並沒有讓他停下來。

「既然你非要毀滅人間眾生，當初為何又要應允我的天地封正之請，讓人間眾生燃起希望？」

「是厚德地母對你這位賊老天的抵禦？」

「還是當時的你，尚未完全顯露毀滅面容？」

「百家祖師、九洲眾聖、億萬生靈矢志抗爭，眾志成城，竟然仍未能爭出一線生機？」

「啊啊啊……」

伴隨著癲狂的大喊，萬千鴻蒙小世界沖向天穹，一去不返。

……

不知道過了多久，青衫染紅的李往矣，癱坐在寒山之巔上，嘴角翹起，似笑非笑地看著天穹。

「這個黑暗的未來，著實可怕，比起當初的碧落天地來，還要殘破、黑暗。」

「可惜，你最終還是沒能壞了我的道心。」

「陽極生陰，否極泰來，在我的世界里，萬事萬物都是在不斷變化的，人間天地，九洲四海，包括你這位賊老天，也是在不斷變化的。」

「所以，沒有什麼是註定和唯一的。」

「死亡之後是新生，黑暗的盡頭，則是光明。」

「縱然人間天地終有一劫，天空破碎，大地崩塌，人間億萬生靈盡歿，無窮黑暗降臨，可黑暗之後，依舊會迎來光明。」

「死去的萬靈眾生，也將再次出現在人間的大地上。」

說著李往矣慢慢地站了起來，臉上似笑非笑的嘲諷之意更濃。

而後吟詠道：「前方是黑暗的，而前途則是光明的，諸天萬界，唯變永恆，任誰也阻止不了！」

轟隆——

李往矣話音剛落，寒山周遭天空，便落下了無數驚雷。

繼而這個驚雷，出現在整個北止戈洲，出現在九洲四海整個人間。

這些驚雷擊潰了所有飄蕩的魔物黑氣，擊穿了所有的黑暗。

當驚雷落下，東方出現了一縷曙光。

很快這縷曙光，便化作了一輪耀眼的太陽，光照整個人間。

……

呼！

李往矣的身影，化作一道清風，從寒山之巔消散了。

下一瞬，他返回了小陰間中。

落定之後，他看向左側，沒有看到第一黑暗仙城和高瘦的魔師，卻看到了矮小的魔虯城主，和另外九道魔影。

「你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看到突然出現的李往矣，魔虯有些意外地說道，同時上下打量起來。『

當看清李往矣身上氣息時，他臉色微變，更加意外：「伱竟然已經晉陞到化道十三境了？」

李往矣點了點頭，微笑著道：「不錯，在下不僅歸來了，還又破境了，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

魔虯目光冷然地看著他。

李往矣卻笑著問道：「魔師大人呢？他怎麼不見了？他難道不應該守在這裡，以防像現在這樣，我不僅沒有沉淪在黑暗未來中，還帶著驚喜回來？」

魔虯淡淡地回道：「你在魔師大人眼裡，只是一個小卒子，魔師大人怎麼可能因為你，一直留在這裡？」

李往矣看了一眼他身邊的九道陌生魔影，又看看其他地方，說道：「魔師大人不會是被阿笑砍死了吧？」

「如果是這樣，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還想親自收拾他呢。」

魔虯冷哼一聲：「魔師大人修為通天，就是幾位帝尊，也未必勝過他，莫說阿笑沒來，就算是來了，也只有受死的份。」

李往矣挑眉：「阿笑竟然沒來？那魔師怎麼走了，甚至連第一黑暗仙城也帶走了？難道是人間那邊出現了變故，他不得不離去，所以才獨留你在這看著？」

魔虯臉上浮現一抹古怪的笑意，回道：「你猜對了，人間的確出現了變故，不過你可以用你獨登《驚世名錄》的腦子想一想，這對於人間，或者對於你來說，這變故是好事還是壞事？」

李往矣淡定地回道：「從你這反應來看，應該是對人間不太妙咯？不過沒關係，在下已經歸來，就算人間情況再糟糕也無恙。」

魔虯撇了撇嘴：「真是黃毛小兒，大言不慚，你只是一個十一境——哦，不對，你已經是化道十三境了。」

「但也僅此而已，你以為你能夠逆天而行？憑藉一己之力，改變一切？」

李往矣搖了搖頭，笑道：「光靠我一人，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這世間的事，卻有很多可能，只要人間眾生肯努力，終究還是會不一樣的。」

魔虯冷笑一聲，懶得說話了。

李往矣卻繼續說道：「你們十位魔頭守在這裡，是想要斬殺我，不讓我返回人間吧？」

「你已經恢復了巔峰狀態，你身邊的這九位，也都是十三境的恐怖存在，魔師把你們留在這裡，肯定以為萬無一失吧？」

魔虯忍不住反問道：「難道不是么？」

他在魔師的幫助下，如今的確已經恢復了巔峰狀態。

而身邊的九道魔影，乃是魔師親自派遣的黑暗仙朝供奉，皆是十三境巔峰的境界，如此一股戰力，別說只是一個小小的李往矣了。

就是那可惡阿笑來了，也夠他喝一壺的。

所以對於魔師大人交代的任務，魔虯很有信心。

如果這樣都還留不下李往矣，那他這第一仙城城主，就不用當了，更不用覬覦再上一層樓。

聽到他的反問，李往矣卻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出手了。

一盞茶后，魔虯城主和九道十三境魔影，都倒下了。

李往矣看著倒在地上，滿臉驚愕而不甘的魔虯，微笑著說道：「你這第一黑暗仙城城主，的確不用當了，因為你得留在這裡。」

聽到這話，如同人類尋常小老頭的魔虯，大眼一瞪，兩腿一蹬，氣機就徹底散了。

李往矣大袖一拂，魔虯和另外九道魔影，都墜落了不遠處的忘川河，很快便都被幽冷而恐怖的忘川河水給消融了，沒有留下一絲殘魂。

「阿笑竟然沒有來這裡？看來他應該是有更要緊的事做，當然，也有可能是相信我能應付一切。」

李往矣再打量了一圈整個忘川河畔，而後催動萬象更新印。

伴隨著幾道歲月漣漪飄散，他的身影便消散了，死寂的小陰間重新變得死寂。

……

一縷清風飄蕩，一襲青衫浮現在西北烽火洲上空。

結果並沒有人迎接他。

李往矣懸立空中，看著下方依舊烏黑魔氣飄蕩的荒原，有些意外。

映照九洲異象，已經不再了，而腳下大洲東南方向，則沒有傳來一絲大戰的動靜。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西北大洲已經淪陷了？可按說不會啊，當初自己離開之前，有那麼多人在，三城破天的大局，又已經被破了，如何還會抵擋不住？」

李往矣很是詫異，旋即顧不得多想，快速踏空渡虛往東邊走去。

很快他便來到了西北烽火洲東海岸。

這一路走來，他看到整個西北烽火洲，果然都已經淪陷了，到處都是黑暗仙軍和墮落僕從軍的身影。

抵抗的烽火天盟，和北洲遠征軍的身影，一個都沒見著。

而烽火洲中域，則再次聳立起一座巨大無比的黑暗仙城。

地面上有一些黑暗仙軍，感應到了他的存在，想要飛上來查看，被他一袖子給甩沒了。

雖然搞不清這西北烽火洲，為何會那麼快就淪陷，但事已至此，李往矣也懶得多想了，直接渡空前往北止戈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