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你好,江湖,我陳道,慕名而來
陰沉的烏雲布在石城上空,讓整個天氣都變得無光黯淡。
黃豆般的雨滴從高空中,爭先恐後的朝石城砸了下來。
而呼嘯闖過的大風,席捲著城內樹葉,發出嘩啦啦的如戰旗揮舞般的江湖聲。
如剛從陳府踏出來時一般。
陳道面色平靜的單手拄著木傘,走在最前方。
而跟在身後的是牛莽一眾道幫兄弟,隨著車夫的一聲聲吆喝鞭子聲,馬車的軲轆也開始滾動了起來。
而站在城門口的徐百九也是強撐著舉起右手輕揮了一下,很快,守在城門口的一眾卸甲后的長槍隊紛紛散開,將城門口讓開。
而徐百九也在自己女人攙扶下,朝一旁走去。
很快。
陳道一行人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來到了城門口。
就在即將出城時。
陳道突然停了下來,偏頭望向站在雨中渾身濕透看起來格外狼狽,朝一旁挪步的徐百九背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
「徐百九是嗎?」
「怎麼?」
徐百九輕拍了下自己女人的後背,示意停下來,隨後才轉身望向陳道:「有事兒?」
陳道沒有講話,只是觀察著眼前這個男人。
一個糙漢子。
如果非要再加上一點修飾詞,那就是一個體格較壯,滿臉鬍子的普普通通的糙漢子。
完全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唯一的特殊之處可能就是那格外滑稽一指不留光禿禿的左手。
停頓了一下。
他才開口道:「跟我走吧。」
「你?」
徐百九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仰頭狂笑起來,只是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悲愴。
「你上一刻還用我的女人和孩子威脅我,讓我自斷五指。」
「現在你竟然想讓我跟你走?」
「簡直是可笑!」
陳道搖了搖頭,並沒有和徐百九就此事說下去,而是輕聲道:「留在這裡,你會死的。」
話音落下,徐百九沒有再笑了,面部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片刻后才聲音不帶感情的嘶啞道。
「走是肯定走不了。」
「城主在我最難的時候,給了我一口飯吃,讓我女人和孩子都有一口飯吃。」
「又將我一手提拔起來,對我有知遇之恩。」
「老子自然知道自己剛才為了妻兒犯下軍中大忌,無論城主怎麼處置我,我徐某也都全接了。」
「就算是讓老子去死,只要讓我妻兒活著,老子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此番話可謂是斬釘截鐵擲地有聲,滿是凄慘和死忠味道。
一時間竟然讓人分不清此番話是真是假。
眾人無聲,一旁的守城軍和長槍隊全都面色複雜盯著這個雨中男人。
他們自然知道自己剛才做的事情,末了肯定要受罰,但如果是為了這個男人,就算受罰也願意。
和兒女之情不同。
當一個男人選中了一個男人,那才是真正的刀山火海皆可為其趟之。
他們或許只是受罰,這個男人可能難逃一死了。
其實這個時候,他們由衷的希望這個男人逃了才好,留下來可能真的會死。
「呵。」
陳道盯著面前這個面色堅毅的男子,停頓了一下突然嘴角上揚輕笑了起來,沒有繼續開口說讓男人跟自己的話,而是開口道。
「這世上,至死都不棄信的只有兩種人。」
「這第一種是大奸大惡之徒。」
「這第二種便是...」
還沒等他把話講完,便聽見徐百九面色堅毅的喘氣嘶啞道:「不用說了,老子就是那第二種人。」
「好。」
陳道沒再講話,從男人身上收回視線,大步朝城門外走去。
「日後如果還能活著再見到你,我再告訴你這第二種人是什麼。」
這一轉身,便再沒回頭。
他本就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只是這個男人讓他忍不住動了愛才之心。
這等人,留在石城有些浪費了。
只是,可惜。
陳道輕搖了下頭,沒有再講話,而是走在最前方,望向城外的官道和叢林。
此時城外的叢林,在雨水洗禮下,顯得分外精神,樹葉格外翠綠。
他抬頭眺望遠方,停頓了一會兒后,才嘴角輕輕上揚。
「你好,江湖。」
「我,陳道,慕名而來。」
此時,他渾身有種掙開束縛的感覺,來到這個世界整整20年,準備了20年,此時他才終於有了一種龍歸大海的輕鬆感。
隨後他沒有再講話,而是一馬當先走在最前方,輕聲道。
「跟上。」
他沒有上馬車,而是依舊單手拄著木傘徒步走在最前方。
雖身上傷勢在隱隱作痛,但他反而覺得渾身有種暢快感。
沿著官道,約莫走了兩炷香的功夫。
陳道定下身來,轉頭望向身後的石城城牆,停頓了一下開口道:「就這裡吧。」
「在這裡給倒下的兄弟,安個家吧。」
「生在石城,葬在石城。」
「是。」
牛莽面色複雜的點了點頭,便轉身下去。
而這時,一直沒講話的陳平德面無表情走上來,嘶啞道:「道兒,你隨我來一趟。」
隨後便轉身朝官道一旁叢林走去。
陳道輕挑了下眉沒有講話,而是跟了上去。
很快。
父子二人來到了一處,左右無人的叢林。
陳平德站直身子后,轉身望向陳道沉默了許久后,才面無表情的嘶啞道。
「道兒,二十年了,可我第一次覺得你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讓我覺得不認識你。」
陳道眼睛微微眯起,微微彎腰行了一禮后才輕聲道。
「父親,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不,你明白。」
陳平德搖了搖頭,強行壓住自己的情緒冷聲道。
「以前你雖然做壞事,但你至少是個人。」
「老子沒將你帶到正道上,是我的無能。」
「就算你去拉了伙兄弟做山匪,我也沒什麼好生氣的,畢竟老子也是幹這一行的,而且這世上總得有人幹這一行,我們不幹別人也會幹。」
「但是,你今天做了些什麼。」
「你今天做的這些事情,能被稱之為人事嗎?」
陳平德強行壓抑住內心的火氣,伸出手指指著陳道鼻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
「陳道,這次你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