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孫韶無聲地打量著攔在自己面前,抖著腿笑得很「賤」的程柳,心裡其實充滿了莫名,他是真的弄不懂程柳跟自己卯上了的這股勁兒是哪來的?
他自認自己與程柳之間的關係,就是說得再近,也不過是易輝曾經的發小罷了。而現在,相信就是易輝站在他面前,兩人之間說有多熟悉,大概也談不上。更別說他和程柳之間了。
但這程柳三番兩次看到了他就忍不住上來犯賤,第一次是談著談著就上手摸大腿,然後轉身又去易輝那裡明著暗著挑逗易輝;上一次更是話里話外又威脅又利誘地想拐他。
孫韶自知自己這長相和條件,不管是圈內圈外,其實都算是很普通的,很難給人什麼第一眼就「非你不可」之類的深刻印象。所以,即便這個程柳一直表現得對他很有興趣的樣子,孫韶打心底也是不相信的。
可是,這棵花柳樹到底是沖著他來的,還是沖著易輝來的,或者純粹就是見不慣人好,非得上來插一腳一類的,孫韶還真猜不透,其實說白了,孫韶是覺得這人雖然神煩,但好歹沒上趕著往自己和易輝面前湊,所以從來不把他當回事。
即便上一次,他在賣場那裡說得話很重,差不多把這人給狠狠得罪了一把,但在孫韶心中,他還是覺得自己和程柳是八竿子打著的關係。
至於程柳今天見了他就擺出的這副「冤家路窄」的樣子,不可調和的矛盾什麼的,在孫韶看來,根本就是令人啼笑皆非的鬧劇罷了。
即便上次他說得確實過火了點,但主要也是因為程柳沒眼色地率先找上他的,他可從來沒主動去招惹過這個人。就像現在,孫韶是十萬分地蛋疼又尿急地被阻在走廊上,十分惡劣地揣摩著,這貨不是真的準備讓自己被尿憋死以達成他打擊報復的目標吧?
「怎麼,那天嘴還伶俐著呢!今天又裝啞巴啦?」程柳笑眯眯地,一邊道一邊朝孫韶逼近,眼底卻一股一股地湧出各種惡意。
孫韶稍稍往後退了兩步,不解他何意,低頭想了想,然後一攤手,做出無奈狀地道:「不是,就覺得跟你沒話說,內什麼,話不投機半句多。」
程柳嘴上虛應著:「是嗎?我不覺得,你那天話不是說得挺溜,我看其實挺有話聊啊……」
眼神卻一閃一閃的,甚至趁孫韶不注意,悄悄越過孫韶的頭頂朝後面瞟了一眼,然後頗有技巧地將孫韶逼到一個包廂的門檻處,兩人此時形成的角度和姿勢,遠遠得從側面看著,很有一種小情侶之間在**的感覺。
幾乎在被逼進這個門檻的一瞬間,孫韶心頭就略過狗血淋頭的陰影,當機立斷一拳打在程柳的鼻樑上,將他逼得連連退了幾步,然後孫韶才撣了撣衣擺從門檻處踏出來,側目一看,發現易煜正抱胸斜倚在他們定下的包廂門口處,叼著煙看著他。
孫韶正準備張口說話時,程柳立即捂著鼻子趕在孫韶前開口,聲音裡帶著讓孫韶能起雞皮疙瘩的溫柔和寵溺地道:「大庭廣眾的,怎麼就喜歡玩這一套啊,咱們不是說好了,這種情|趣留著床上用嘛!」
聞言,孫韶和那邊離他們十米遠的易煜都不禁挑高了眉,孫韶心說,這程柳不會被自己一拳頭給打傻了吧?這唱得哪一出呢?
而易煜則很有興味地看著孫韶,那眼神那意思——原來你喜歡玩這個?在家也這麼折騰易輝那愣小子么?
程柳放開捂著鼻子的手,眼眶裡還帶著淚,臉上卻已經做出了風度翩翩而又風情萬種的樣子來了,他朝易煜那邊飛快地瞟了一眼,然後故作恍然地掩飾性地道:「啊——易輝也在這兒呢,那下次吧,下次再定個時間……」
孫韶頓時明白了這二貨花柳樹唱得是哪出,他似笑非笑地瞥他,忽而出聲,正兒八經地問道:「你是不是近視?而且矯正後視力也不高?」
程柳一怔,揉了揉眼眶,「哈?你怎麼知道?」
孫韶忍不住捂著肚子笑出了聲,他說這花柳樹剛剛是在幹嘛呢?
敢情隔著這麼長的距離,他把易煜給直接當易輝了,剛剛那一出獨角戲是準備給易輝上眼藥。雖然即便是易輝在場,這花柳樹拙劣的演技和低俗的自導自演的狗血劇也肯定是沒什麼作用的,但是給他們兩人添堵是肯定的了。
只可惜……
孫韶正準備解釋的時候,易煜叼著煙走了過來,隨手把煙掐滅掉了之後問道:「這整的是哪一出呢?」
孫韶忍著笑,悄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快速地在易煜耳邊給他說了一遍。
這廂鼻樑終於不酸,眼中朦朦的水汽也終於散去,最重要的是,易煜已經從十米開外走到了他近前的程柳,已經完全愣住了——這湊近了看,雖然非常像,但這周身黑壓壓很壓人的一股氣勁,根本不是易輝啊!
我操,怎麼不是易輝?!他這一拳頭不是白挨了?
那邊易煜一邊聽著孫韶說這程柳三番兩次挑釁的事情,一邊不住地拿鐳射光一樣的眼神上上下下剖析著程柳,眼睛里的精光時不時就一閃而過。
在這堪比x射線的視線掃射下,饒是自詡各種大場合都趟過的程柳還是忍不住心裡有些發虛,當下忍不住就想開溜,卻被易煜給兜手領著衣襟給攔住,「跑什麼?」
程柳一聽不樂意了,甩開了易煜的胳膊嘴硬道:「誰跑了?還不許人有個三急啊?」
一說起這個,孫韶才是真的急了,眼睛上下往易煜和程柳身上一掃,攤著手就對易煜道:「大哥,我是真急了,走了,去廁所。」
易煜頷首,依舊像蛇盯牢了青蛙一樣,一瞬不瞬地看著程柳,「聽說你挺會玩啊!」
程柳一揚下巴,笑得含蓄:「看你說哪方面了。」
易煜眼底冒著黑滾滾的邪氣,嘴角上揚,顯得很感興趣地問道:「就你剛剛給小勺說得那個,我就覺得不錯,那叫什麼來著,對了,行內有稱號的,s|m是吧?」
程柳窒了一下,笑容變得有些勉強和乾巴巴的,不住地拿眼神瞄孫韶——這到底哪位大神啊?
孫韶看程柳這副樣子,再看看易煜這架勢,忽而覺得程柳今天這茬兒上,大概是得結結實實地撞一次鐵板了。
他也不禁在心裡反思,自己剛剛給易煜說得情況是不是有些嚴重了,把護短的易煜給弄得有些毛了,想好好教訓程柳一頓,要不要上去改改自己的證詞呢?
正猶疑著,生理上又實在忍不住尿急,在原地磨蹭了兩下,還是把心一橫,往廁所那個方向跑了。
看孫韶一點不搭理他,一溜煙兒跑得沒影,程柳急得乾瞪眼,心裡暗暗將孫韶給踩了個來回,但面上卻依舊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扭了脖子回來繼續硬扛著和易煜說話。
……
等孫韶解決完膀胱里的廢液后,跑回來,發現走道上已經沒人了。
解決得這麼快?!孫韶一邊納罕地摸著鼻子,一邊默默地走回了包廂,進去的時候,發現易煜和易輝都在,但是程柳不在,給易煜開車的那個司機小哥也不在。
他蹭了蹭地板,跑過去坐好,問易煜:「大哥,那個程柳呢?」
聽孫韶這麼一問,本來還挺彆扭地跟易煜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表現得十分懶散的易輝,立即也豎起了耳朵,「程柳?程柳怎麼了?」
孫韶看這情形,心裡不禁打起了鼓,他去趟廁所,前後不過十分鐘不到,而看易輝和易煜坐在這裡的情形,也有兩三分鐘了,可易輝居然沒碰上程柳,在那不到六七分鐘的時間裡,大哥也不可能對程柳做什麼才對啊?
可是如果沒有教訓一頓程柳,依照易煜這性子,就這麼輕拿輕放地讓程柳走了也不可能。這程柳該不會被大哥給殺人滅口了吧?
易煜看兩人窮緊張的樣子,不由失笑道:「他說他很會玩,我就請他陪我玩玩兒唄,我讓小曲把人給我送我那地界兒去了。」
孫韶看易煜說得那麼風輕雲淡的樣子,心裡卻忍不住泛起瀑布汗——易煜這是直接把人給綁走了吧?
但看易煜的神情,倒也不是很較真的樣子,眼底也沒什麼火氣,反而有些興味。孫韶的腦子飛快地轉了一圈,猜易煜大概只是想讓程柳吃點苦頭,不至於真的弄出點殺人滅口或者其他惡**件來才對。
這麼一想,孫韶心裡便鬆了一半,花柳這幾次三番地確實有點找人嫌,吃點苦也好。但這心還沒放到安全地兒,又被易輝接下來的話給提了起來。
「哥,你別盡招惹不能惹的人,你把程柳弄哪去了,趕緊給送回來。」易輝臉上帶著濃厚的不贊同和焦急。
孫韶立即覺得話中有話,「程柳是什麼身份?」
易輝低頭瞥了孫韶一眼,低聲道:「他是h市檢察院里的……」
「哈?」孫韶頓時傻眼。
易輝輕聲解釋,「他在國內學了四年法律,出國深造學得也是這個,三四年前他回來就進了體制內,今年剛被調到h市,不出意外,下半年就該升到……」
易輝比了個手勢。
孫韶一看,眼睛瞪得老大,心裡直嘆老天無眼,這麼個二流子居然還有這本事兒,但不管他到底是憑自己本事兒,還是家裡背景,這人他們惹了也就算了,反正他和易輝是一清二白的小老百姓,但易煜可不同啊!
當下,孫韶便和易輝一起急躁地看向易煜,「大哥,你把人弄哪兒去了?」
易煜自聽到易輝說得話,眼裡也冒了點驚訝,但臉上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輕輕敲了敲桌子,眼中滿是興味,道:「原來還是個檢察官,那我就更該陪他玩玩了,不然,他還不以為自己能在這盤地界兒翻天了?我可不喜歡有人見天兒來挖我弟的牆角……」
「哥……」易輝有些哭笑不得,「你別玩了,趕緊把人給放了,他不過就是那種……那種……」
孫韶看易輝說半天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立即幫他把話給順下去,「就是有點『賤賤的』性子,其實也沒什麼大威脅性,也什麼惡意。」
本來孫韶只當他是個出國渡過金的土豪富二代,所以性子有些惡劣,孫韶懶得搭理。但現在想來,能在檢查機制內混得不錯,按理來說,手段應該還是有一些的。可他幾次堵上孫韶都是恰巧遇到,從頭到尾都沒有真的運用手裡的資源或者關係專門找孫韶出來,找他茬或者麻煩。
確實沒有什麼大威脅,大概就是性格上有些習慣性想「犯|賤」的那種,或者,就是純粹自己受過什麼情傷,看不得易輝和孫韶過順遂了一類的。
再或者,上次孫韶那話戳到了人家的骨髓里,讓人一直隱隱作痛,才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從孫韶這裡找回場子。但,即便這樣,他找場子的手段也還都是靠自己那點兒不夠用的拙劣的演技和惡趣味,倒沒有真的上手傷人或坑人。
「行了,我有數,會放回來的。」易煜擺手,話雖這麼說,可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先吃飯,你們不餓,老子是已經餓得不行了,趕緊讓人上菜。」
孫韶和易輝面面相覷,易輝頭疼地揉著太陽穴,看樣子又是想沖易煜發火的樣子,孫韶趕緊從中斡旋,兩兄弟好不容易不再一見面就掐了,可不能今天又破例。
但,程柳的事情,他們還真是一時半會拿易煜沒任何辦法,雖然孫韶和易煜接觸不多,但只看易輝和他因為抽身江湖圈得事情爭執到今天就差不多知道,易煜從來就不是個知道「妥協」兩字怎麼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