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番外六
番外六寄生共生
「等到我醒了,他又像鬼一樣避著我了。要不是我只是醉酒不是失憶,我差點會以為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只是我的一場夢。這一次的事情讓我覺得,其實他不是不喜歡我,只是他沒有勇氣跨出那一步。
「在那一刻,我滿心滿谷的都是我自己認定的事,我認定我喜歡的男人其實是個膽小鬼。雖然他搶地盤時兇狠無比,為兄弟出頭時兩肋插刀,懲罰起叛徒來冷酷無情,但他在感情上卻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說到這裡時,崔棋像想起了有趣的事一樣,嘴角微微掛上了一絲微笑。
「於是,我就牟足了勁去追他,各種我能想到的辦法我都用了,什麼寫情書,學做飯之類的,我都用上了。事實證明,這些對他來說都是白搭。就在我要氣餒的時候,我發現,最好用的辦法其實早就出現了,讓他吃醋,以及將他灌醉。」
孫韶一邊聽一邊在心裡嘖嘖稱奇,真是沒想到這麼強悍的大哥在感情上是這麼的拙劣,「那後來你用了幾次這種辦法就收服了大哥?」
這麼聽來,應該是個happyend的故事結尾啊。
崔棋微微點頭,又搖了搖頭,「算是也不算是,只能說,我成功地爬床成功了。」
「哈?!」孫韶微微張大嘴,反應不及。
崔棋被孫韶的樣子逗得微微失笑,「對,我故意與其他男男女女過於親密,讓他以為我**,惹他發火,然後又聯合他兄弟灌醉他幾次。成功地再與他滾了幾次床單后,我們成了固定床伴。只有在有需要和**的時候才會滾到一起的那種床伴。
「那段時間我總是忍不住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本來,他當我是弟弟,我覺得我們之間是那麼那麼近。現在,我們即使天天上床,我也覺得我們那麼遠那麼遠。但還沒等我找到答案,他忽然就帶著他的兄弟南下了。而我,正讀到研究生。」
「那你們……」孫韶有些詫異。
「他給我留了足夠多的錢,讓我畢業后找個工作,踏踏實實過日子,不要再去找他了。」崔棋笑,笑裡面卻藏著哭,「我聽了他的。」
「如果這是他希望的,我就做。我好好讀書,找了個好工作,不去打聽他,也不去找他。也許只有這樣,他才能記得我,也許是當弟弟的我,也許是當床伴的我。誰知道呢?慢慢的,就在我快要習慣這樣的生活的時候。我一次出差,忽然又遇到他以前的一個兄弟。
「他現在正兒八經做起了手藝人,還娶了媳婦生了娃。這對你們來說可能沒什麼,但是我跟在他們身邊這麼多年,我知道,像他們這樣的人,走上這條路能全須全尾退出來的幾乎沒有,在這條路上,所有人都是有始無終的。幾乎是立刻的,我知道,他要出事了。或者說,他準備做什麼事了,所以在把所有的兄弟給剔除來。他就是這樣的人,一直是這樣的人。」
「於是我找了過來,我出現得大概是最不恰當的時候,他已經把自己身邊的許多兄弟都扒拉出來了,除了他自己。而且,他已經遇到了他弟弟。我想,我大概註定做不成他弟弟了。但是,我知道,我還是得留下。」
「也大真的是我臉皮厚,他反正趕不走我了。也是後面事情太多,局勢太不確定了點,他也沒心思惦記著趕我不趕我這回事了。再到後來,你們也差不多知道了。」
孫韶遲疑了一下,「那你們……自大哥出來后,應該……好了吧?」
「好了?」崔棋呢喃,「我也不知道什麼叫好了,我只知道,他會跟我上床,會陪我,會守著我,但是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尤其……直到最近,我才真正意識到,他根本不喜歡男人。」崔棋忽然掩面,像是累極了,「我不知道我是有多一廂情願,才會一直以來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這麼明顯的事情,我居然一直沒有發現,當初還以為什麼他對感情膽小,真是可笑得都到了可悲的地步。現在的我,甚至不敢想,他一個根本不喜歡男人的人,每天到底是抱著什麼想法在跟我上床,噁心還是憐憫或者只是感激,感激我在他最難的時候幫了他,感激我沒有在他最煎熬的時期離他而去?」
「這……」孫韶微微遲疑,眼神不住地往被花木擋住的隔壁座飄去,內心在咆哮——我到底該接什麼啊?
「你知道嗎?」崔棋微微抬頭,眼神停留在孫韶無名指上帶著的戒指,孫韶和易輝終究沒能在法律上變成合法夫妻,兩人當年興沖沖準備去美國結婚那事兒,最終也因為沒有美國的國籍而作廢,只去玩了一趟,但最終回來的時候,兩人還是各自帶上了婚戒,周圍的朋友也知道這枚戒指的意思。
現在,崔棋的眼睛停留在這枚婚戒上,「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寄生蟲,一直以來都是。必須要靠他給我提供生存的條件和資源,不然我就只能可憐的死去。而他,只不過是不忍心看著我可憐的死去罷了。」
「我知道我不能在這麼下去,這簡直就是一種病,沒日沒夜的患得患失,偶爾去他們公司聽到一點他和哪個女人傳得花邊緋聞,我都覺得自己快要煩躁到病態的地步了,我恨不得讓他繼續呆在監獄里,起碼我知道,在那裡,他不會喜歡上任何男人,因為他根本不喜歡男人,我還可以假裝他是我一個人的。但這不可能,我也不能這麼自私,所以我得去看心理醫生……」
「也幸好,這個決議是有用的……在治療了這麼久后,我已經學著慢慢適應和接受現實了,大概再過不久,我就能脫離他,不再做一個可憐的寄生蟲,也放他自由。」
孫韶忽然呼出一口氣,對著旁邊的卡座說道:「那啥……大哥,你還想我們繼續聽下去嗎?」
卡座後面忽然轉出了一對有七八分相像的兄弟,崔棋驚得打翻了面前的茶杯,臉上滿是錯愕,孫韶微微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安撫他:「崔哥,你別怪我,我只是從犯。他倆是主犯,主要是這段時間大哥情緒實在太不對了,我們一問才知道,因為你這段時間不太對勁,所以才導致大哥他……」
正說著,兩兄弟之一,立即伸手對他招手,讓他趕緊過來自己身邊,他們刻意撤了。兩兄弟間的另一個人則面色深沉如水,什麼情緒也看不出來。
「大哥,我們先走了。」易輝攬著孫韶對易煜說道。
易煜微微頷首。
兩人旋步即走,走出兩步后,孫韶又回頭,「大哥,崔哥,今晚去我們那裡吃飯吧,我們等你們。」
特意加重「你們」兩個字。
崔棋身體一僵,沒有回應,易煜卻爽快應道:「好。」
待孫韶和易輝走遠了之後,崔棋的身體更加僵硬了,易煜慢慢地走到他對面,微微垂下眼,與他對視,下顎綳得緊緊的,像是在忍耐極大的怒火:「你一直以來都是這麼想的?」
崔棋一動不動。
易煜慢慢地將崔棋的腦袋抬起來,將他整個人罩在自己的陰影下面,深深望進他的眼睛里,「你準備慢慢地離開我?」
崔棋狠狠一閉眼,再睜開的時候,鋪滿了痛苦和哀傷:「你是覺得太慢了嗎?」
易煜下顎一抽,手上青筋暴起,「如果我今天沒有讓孫韶設這個局,你是不是就這麼打算從我的生活里脫離?」
崔棋忽而拍開他的手,整個人都有些癲狂,「是!是!是!我知道我像個寄生蟲一樣惹人厭,我知道我把你當做我的所有物讓人噁心,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女人,我都知道,我已經在想辦法了,你到底還想我怎麼……唔——」
易煜將唇惡狠狠印在崔棋的唇上,兇狠地研磨,暴戾地啃咬,堵住了崔棋未盡的話。
「我想你……永遠別離開我……」良久,易煜的唇瓣貼著崔棋的,呢喃般說道。
崔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不可置信。
易煜又將唇印了上去,這次是異常的溫柔。
「你從來不是寄生蟲,我曾經不止一次慶幸,背後還有你。在我們第一次出走,宿在公廁里的時候,因為你躺在我身邊,我才知道,即便那麼凄慘,我也不是一個人;在我們一起在工地上給人抗磚的時候,即使那麼苦,還到處被人趕被人嫌棄,我也知道,我不是一個人;你大概永遠無法想象,當你知道你永遠不會一個人的時候心裡的那種感覺……因為有你,我才會狠下心走那條路,因為我知道,不管我走多遠,你永遠會跟在我身後,即使我走到了深淵底下,你也會拉我上來。」易煜說道。
「你其實沒看錯,也沒有誤會,我確實是個膽小鬼,更是個懦夫。最開始,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你,因為我確實把你當弟弟,可我又明確地知道你絕不止是弟弟。我只覺得,那樣的關係,容易讓一切都被打亂,變得更脆弱也更……不堪。我沒有辦法面對我對你的欲|望,但是我又沒有辦法真的放開你……到後來,我只是不想你跟著我一起陷進這無底的漩渦里。」
「而我一直不說,是因為我覺得你一定懂。」隨著易煜的話,崔棋的呼吸慢慢地屏住。
易煜一邊說,一邊和崔棋兩手交握,十指相扣。
「我走這麼遠,走這麼久,最後回到你身邊,不是因為感激、憐憫或其他的,因為……我愛你。」
「我確實不喜歡男人,比起男人,女人似乎更符合我的取向,但是……我愛你。」
易煜這一連兩句的愛語讓崔棋狠狠怔住,眼睛睜到最大,裡面沖斥著紅血絲,他的嘴唇微微顫抖,「我……我……」
「我知道,你也愛我。」易煜難得溫柔地低頭,「你不是寄生,我們是在共生。」
「我們一會兒去買婚戒,就在今天。」
「我不是那個意……」
「我知道,但我覺得我們應該擁有,因為可以可以見證我們是共生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