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蛇敲門

客房的品質比起菜肴本身稍微就遜色了一些，但比起鄉間客棧實在是又好上了許多。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去北部區。坐馬車去。」

莉莉安用指尖在客房大門上塗抹著一些熒藍色的符文，這些古老的印記是魔網力量的具現，在需要長時間準備的儀式法術中廣泛運用。

「你應該認得出來吧，這是警報術，一個很基礎的把戲，但也可以有效地把小毛賊攔在外面。」

她自言自語著。因為卡爾並沒有搭腔，顯然他對那個口出狂言的所謂貴族仍有餘怒未消。

「莉莉安小姐，您倒也不用費心到這種程度。雖然不如克拉維克，但應該足夠對付盜匪之流了。」梅倫將打著飽嗝的泰婭放到房間里為人類嬰孩準備的小床上，隨後摘下帽子。那些眉角和額頭未被隱藏的龍鱗不自然地擺動著，「挑戰龍怒是不智之舉。」

「我算是知道導師說的什麼龍的驕傲是刻在骨子裡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莉莉安沒好氣地將最後一筆畫完，符文猝然融入房間大門之中消失無蹤，而後她轉過頭，「首先，你們應該知道，在深水城，你是不能化形為龍的，梅倫先生。阿格哈榮的禁龍結界限制成年龍的龍威可是輕而易舉。其次，深水城可不是克拉維克霸佔的那個矮人遺迹，導師當年能戰勝克拉維克不錯，而這樣的人在深水城遠不止一人，你有自信能夠靠力量戰勝他們嗎，卡爾，還有梅倫先生？」

房間里沉默了許久。阿格哈榮留下的結界不是什麼秘密，每個深水城人都知道，千百年來巨龍無法飛入深水城發起襲擊而掠奪城內無數珍寶，就有賴於那柄至今還留存於世的權杖。不過顯然，卡爾腦子裡琢磨的還是如何將那個傢伙撕成兩截。

「看起來關於這座城市，你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東西呀！」莉莉安作出一副老氣橫秋的姿態，然後用手杖敲了敲卡爾的腦袋，「之所以在盜匪邪魔盤踞的劍灣能有如此光輝之地，正是因為力量本身並不能成為主宰一切的根本，否則你們巨龍如果真的無可匹敵，那吟遊詩人口中就不會有那麼多屠龍詩篇了。」

「妄圖屠龍的逆賊只不過是區區——嗚——嗚——」卡爾還想爭辯什麼，卻忽然又被那些黏膩的液體糊住了喉嚨，在意識到眼前這個小姑娘自己還沒辦法對付之後，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躺倒在床上。

「好好休息。」

龍類無疑是熱愛睡眠的，尤其是被禁龍結界壓制了大部分力量之後。

「睡著之後看起來好像就沒那麼討厭了啊——」莉莉安挑了一把加了狼皮靠墊的躺椅，隨手翻開了在房間桌旁擺著的一本類似遊客手冊的書卷，封面上書籍作者瓦羅那巨大的腦袋看起來有些滑稽，「恩……瓦羅的深水城指南……噗……」

不得不說，作為暢銷作者，瓦羅略帶戲劇性的文筆的確非常引人入勝，但莉莉安只翻了幾頁，笑容就定格在了插圖旁邊的一行小字上。

畫中是幾個小孩正用爛菜葉和番茄砸著幾個被套上枷鎖的落魄貴族，配文也很簡單。

「……後來，蒙面領主們無法忍受某些貴族破壞深水城秩序的行為，那些行為不端甚至觸犯法律的傢伙在幾年前的一場肅清中以最嚴格的禁令被驅逐出深水城，並沒收了全部產業，其中甚至包括在南部安姆帝國中有著赫赫威名的羅茲納爾家族……」

最近，已經很少會有人在深水城提起羅茲納爾的名字了，但如果將這個家族被驅逐的故事和安姆聯合起來想的話，那很多事情就有了眉目。

畢竟安姆的立國之本之一，就是被劍灣領主聯盟明令禁止的奴隸貿易。這條產業有著極其龐大的利益鏈條，所以羅茲納爾在深水城鼎盛時期有多大的影響力實在很容易想象。

現在，他們不僅回到了深水城，甚至已經敢在酒館之中公開自己的身份……

「看起來麻煩比想象之中的大多了……」莉莉安的手下意識抓亂了頭髮，她在柔軟的毛墊里翻了個身，繼續在目錄里檢索著一些關鍵詞。

「……是的，我的讀者朋友們，深水城的光輝和榮耀正在等候著您，讀完這本手冊后您就該親眼見識見識了！當然，您甚至可以在深水城見到一個正在奮筆疾書的帥氣作家，別忘了，他的簽名需要七枚碎幣就可以收藏！」

花費幾個小時讀完了這本書，看起來從蒙面領主手裡拿到贊助的瓦羅毫不願意提及更多有關那些負面形象的故事了。

莉莉安有些失望地將書卷丟到一旁，正準備掐滅蠟燭的燈芯，腦內卻響起了一聲魔法鈴鐺尖銳的聲音！

叮——

「警報術被觸發了？」

她警覺地拿起靠在躺椅邊上的手杖，輕揮一剎便熄滅了屋裡所有的火光。半精靈的血統足以讓她在黑暗中看清鼠輩的一舉一動，而現在，莉莉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個晃動著的鎖芯上。

「有不受歡迎的客人來了。」

睡得香甜的卡爾忽然被一個闖進自己靈魂的聲音給驚醒，著急忙慌起身後，才看見梅倫和莉莉安已經站在了屋子正中。

「小少爺，你用被子蒙住頭就行，不用起來。」

莉莉安那討厭的聲音又一次在心底響起，雖然不得不承認短訊術這樣的小伎倆很好用，但卡爾也不願意在掐架的時候當一個旁觀者。

只可惜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指尖，甚至不夠卡爾披上外套。

門被推開的瞬間，第一個出現的身影並非是人，而是兩柄漆黑的匕首，幾乎是完全平行著從陰影中探出，以肉眼完全無法捕捉的速度飛射而來！

莉莉安還未有所動作，梅倫鱗化的右手飛速探出，一拳將其中一柄匕首崩落，但下一瞬間，他便感受到了一陣燒灼感從手臂傳來。莉莉安則是並腿站立，只張開手臂，胸口處便投射處一個幽藍的力場護盾，匕首向里探了幾寸，也「乓——」一聲落在地上。

「上面抹了酸毒！」

梅倫甩了甩手，毒效對龍來說倒也不算致命，但自己身邊的這個法師可是出了名的脆弱。為了保護施法者犧牲戰友的橋段在人類的小說中非常受歡迎。

莉莉安三兩步追到門外之後，已經什麼蹤影都不剩下了，只有一套卡在鎖扣里的撬鎖工具，也已經被折斷銷毀：「他們不是普通的小偷！這群傢伙感受到警報術被觸發后就沒想著繼續他們的計劃了！」

「是下午那個傢伙的人嗎？」

「難說。」

一隻透明的手掌忽然浮在了半空中，隨後在莉莉安的操控下，這個由奧法能量編織成的法師之手建起了地上的匕首。

「你們早上拎著好幾車金銀財寶進城的消息不可能不引起某些膽大包天的傢伙的覬覦，那些走在律法之外的傢伙可不會管你是不是什麼貴族……等等……」

在匕首的末端，微微被重新躍起的燭火照亮的地方，刻著一枚黑色毒蛇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