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府衙驚夢
在大乾國,若說景色清麗、風物繁盛之地,便莫過於江南了。都道「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那江南的杭州府,自古便為煙柳繁華之所,十里錢塘,輕歌鳴鼓,中間不知多少富貴人家。還有那西湖煙水,園荷鴻露、清波月影,則更顯一番旖旎了……
這一日正是中秋佳節,萬戶千家都沉浸於闔家團聚的歡欣之中,各自都預備好了月餅、桂圓、松糕等時令糕點,正等著中夜來臨,好親友共聚,盡情地把酒賞月一番……
在杭州府知府衙門內,知府洪文堂正靠在府衙大堂的案几上打盹。想到家中的夫人與三個姨太各自爭風吃醋,暗鬥不休,這中秋之夜到底是陪哪一個好?著實也令他起了一番躊躇,以致於,此刻在洪文堂的睡夢中,仍是家中幾個女人爭鬥吵鬧的不堪景象……
「報!……」
忽聽一個衙役大喊了一聲,急慌慌地跑進了大堂。那衙役身子尚未站穩,便氣喘吁吁地報道:「報!報知府大人,門外有一人求見!」
洪文堂抬起頭,揉了揉惺忪睡眼,緩緩打了一個哈欠道:「慌慌張張地幹什麼,是什麼人要見本府啊!莫非是上頭派來的差官不成?」
衙役戰戰兢兢回道:「這個人……這個人,小的不識,不過看他的模樣打扮,應該,應該是個平民。」
洪文堂「啪」地一拍驚堂木,怒道:「你這廝好大膽!什麼人都沒弄清楚,為了區區一介草民,你竟敢擾我清修,斷我好夢!還不快與我亂棒打了出去!……」
「大人息怒,那個……那個人手裡還拿著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是……是顆人頭,還帶著血呢!」
洪文堂聞訊大驚,於是急忙召集一眾衙役,開了大堂,一幫人喊過了「威武」之後,命捕頭將那提著人頭之人帶了進來。
來者身形魁偉,一身青衣,一手握一柄精鋼百鍊刀,一手提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滿臉兇悍之色。他進堂之後,非但不下跪,反而乜斜著眼看著洪文堂,彷彿眼前這個知府,不過是他家裡的一個奴才。
洪文堂又是「啪」地一拍驚堂木,喊道:
「大膽刁民!逞兇殺人不說,見了本府還不下跪,左右先將他拿下!」
府衙的幾個衙役發一聲喊,正要上前擒拿,卻見那魁偉大漢,將那顆帶血的人頭,拋擲在知府洪文堂的身前,隨即提嗓大喝了一聲:
「誰敢!」
這一聲喝,亮如洪鐘,直震得知府大堂內嗡嗡作響。洪文堂嚇得兩腿一哆嗦,此時他再細看那大漢的一身青衣服飾,突然想起一事,不覺身後一陣寒意,於是他改口問道:
「你究竟是何人?來到杭州府所為何事?又為何殺人?快與本府如實招來!」
青衣大漢「哼」了一聲,一雙凌厲的眸子直直望向洪文堂,只聽他冷冷說道:
「你就是洪文堂?」
府衙內的一名捕頭喊道:
「大膽!府尊的名諱也是你這刁民能喊的!」
這時,洪文堂向捕頭擺擺手,他隱約已能感到來者必有一定來頭,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今天這堂子事怕是不好對付。他再次溫言說道:
「正是本府,敢問閣下是?……」
青衣大漢從腰間取出一塊黑色牌子,讓衙役遞給了洪文堂,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自己看看……」
洪文堂剛拿到牌子,只一瞬間,便急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在整個知府大堂中,任何人見了這塊牌子都不敢不站。這塊黑鐵牌子在洪文堂手中的分量,雖不過八兩,但在他心中,卻重如山壓。
只見這塊三寸黑鐵牌上赫然寫著「青衣衛」三字,背面則刻著一個威猛的獅頭,看那獅頭血口大張、毛髮倒豎、栩栩如生,此刻在洪文堂看來,更是令他膽戰心驚……
洪文堂知道,依朝廷官制,青衣衛腰牌分龍、虎、獅、熊四樣,能佩獅牌者,一般都是青衣衛百戶,官階至少也是個正五品,和自己這個五品知府,已經位屬同列。不過當官的誰都知道,這青衣衛是皇帝親御衛所,下轄北安平司詔獄,更是個令人聞風喪膽之地,平日里誰都不敢去招惹,一個普通的衛卒出來都是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更何況今天來的還是位五品百戶。
當下,洪文堂不敢怠慢,慌忙走下案來,陪著笑臉道:
「原來是青衣衛的上差到此,敢問這位大人如何稱呼?在衛所居何職啊?」
「青衣衛北安平司百戶,汪猛。」
洪文堂忙不迭地將汪猛拉到自己的知府太師椅上坐下,一邊連連拱手作揖,道:
「哎呀呀,原來是汪大人啊,汪大人不遠千里,從京師趕到杭州,本府未曾遠迎,恕罪恕罪!」
汪猛拿回腰牌,大咧咧往太師椅上一坐,隨手拿起洪文堂的一塊汗巾,擦了擦自己帶血的手掌,依然漫不經心的說道:
「好說,好說,我這次奉皇上之命,到嘉定府頒示招賢諭旨,原來也跟你無甚瓜葛,但我回京路過貴地,卻發現一樁稀罕事兒,免不得本大人要出手,管上一管!」
洪文堂道:「但不知汪大人所云何事?」
汪猛指了指洪文堂腳下的那顆人頭,說道:
「洪大人,你先看看那顆人頭。」
洪文堂這才注意到,自己右腳旁正「趴」著一顆人頭,由於頭眼著地,一時看不甚清。旁邊的衙役忙將那顆帶血人頭撿起,洪文堂上前仔細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