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個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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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當天，裴夢踩著一串「叮叮噹叮叮噹」的bgm來到公司，進門便看到一棵大聖誕樹。

周靜和同事正往樹上掛些冬青的小裝飾，看到她便拿了小禮物走過來：「聖誕快樂啊夢夢，打算跟聖誕老人要什麼禮物？」

裴夢很給面子，接過小禮物，說道：「希望聖誕老人能讓我今晚不加班。」

「……」

不愧是你。

裴夢轉身往辦公室走。

「哎裴姐，哎哎，」周靜嗅到了一絲不對，小跑過來，「你今晚幹什麼去？」

裴夢不由挑眉：「我說什麼了？」

「這和你前兩年的願望不太一樣啊？」

裴夢不禁反問：「我前兩年的願望是什麼？」

周靜想了想：「『明年不加班』。」

裴夢一頓：「那不是一樣的嗎？」

「不對呀，『今晚』這個時間也太具體了，難道你今晚有約？」

裴夢摸了摸下巴，不禁反思女人的第六感有時候真是非常神奇。

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她索性點頭承認：「去看電影。」

周靜倒吸了一口涼氣：「電影——」

「《驚魂聖誕夜》，絕了居然有人有膽子在聖誕檔期放恐怖片，」裴夢說，「讓我看看它是個什麼鬼東西。」

說罷，她眨了眨眼睛：「你怎麼那麼激動。」

周靜嘴角揚起的笑容僵住：「……」

啊，那個，恐怖片啊。

那沒事了。

「是我錯怪你了，裴同志，」周靜看著她，眼神三分痛恨三分惋惜四分不解還有一分茫然，「我真是恨你像塊木頭。」

說完，抱著手裡的小裝飾，沉默地走了。

裴夢：「……？」

剛才，對方是在腦子裡自導自演了什麼玩意嗎？

她不太懂，坐下來打開電腦，手伸向桌面，指腹碰到有贈品印花的杯子時，卻不自覺地想起了前幾天——

「你聖誕節，有空嗎。」

裴夢聽到這話，扭過頭，瞥了一眼站在身後不遠處的男人。

他剛晨跑回來，身上是裴夢見過很多次的黑色衣褲，他似乎穿不膩，在其他人看來似乎也確實看不膩——襯得他少些許溫和，多了點沉穩和冷峻，彷彿筆直蒼勁的樹，存在感十足。

裴夢多看了兩眼：「聖誕節怎麼了？」

「你想看電影嗎。」林予洲朝這邊走了幾步，語氣倒是往常一般溫和。

「哦，具體看什麼吧。」

林予洲安靜了一瞬，再對上她探尋的視線后才老實道：「……我沒想好。」

那句話說得突然，連他都有一絲驚訝。

……他不是會心血來潮的人。

「啊是嗎，」裴夢卻沒有感覺到他的話突兀，反而暫停了遊戲，撈過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幾下，「聖誕節能有什麼電影……」

林予洲微怔，回過神時聽到她說：「《驚魂聖誕夜》？聖誕節檔期的恐怖片？好像有點意思啊，你看不看？」

林予洲想到那張電影票：「……」

孟恆那張嘴，居然真的有一天能蒙對？

裴夢望著那個男人神色微妙，沉默良久才：「……好。」

沒有再說什麼別的。

——於是定了聖誕節晚上的九點。

早上九點，裴夢看了一眼電腦，列出今天的todolist。

這個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收尾的時候，手頭的事情幾乎都能看到頭，她甚至覺得自己今天能準時下……

忽然，有同事快步朝自己走來：「裴夢，那邊有個伺服器的問題，你去看看？」

裴夢：「……」

同事對上她眼神意味複雜的審視，一瞬有些脊背發麻，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沒有吧？

他頓了頓，語氣微弱道：「那個……挺急的。」

裴夢吸了口氣：「知道了。」

很多加班都是因為臨時增加的工作而產生的。

其實平時這種事情不見得多，可今天那些臨時「意外」則像是說好了一樣前仆後繼，伺服器的問題解決完了，又有新的人來找她，裴夢忙得幾乎可以用腳不沾地形容，午飯也只是隨便找了盒餅乾應付了過去。

「……」離譜。

下午六點，某同事將需求發到了自己的郵箱里，並附上了一句「明早七點開會之前要」。

裴夢看到郵件的時候，都看笑了。

世界未解之謎，為什麼人總會搞出些「馬上就要」的「重要需求」。

她又瞥了一眼那個需求，覺得對方很可能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麼。

然而抱怨也沒有用，她更沒有義務提醒。

反而是……

裴夢瞥了一眼時間，再估算了完成的耗時。

「……」

她嘆了口氣，掏出了手機。

裴夢：【今天太忙了，趕不回去】

裴夢：【電影改天看吧，不好意思】

裴夢：【票改不了的話錢算我的】

發完，她便關了屏幕，將手機擱在一邊，繼續工作。

裴夢工作起來特別專心，也沒注意時間流逝。

牆上電子鐘的數字從「18」逐漸跳到「21」，她才抽空揉了揉發僵的肩膀。

抬起頭掃了一眼辦公室，有幾盞燈已經關了，在辦公室里的人也沒剩多少。

想過節的人估計早找理由走了。

裴夢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機。

林予洲的回復很簡單。

林予洲：【沒事，你忙你的】

裴夢看了一眼，因為沒什麼好回復的，便劃出了消息框，打算刷一下朋友圈，轉換一下心情。

誰知道第一條就是林予洲的朋友圈。

林予洲偶爾會往朋友圈發一些特別歲月靜好的風景或者料理的照片，這一次也不例外。照片里是一個剛烤好的鬆餅。

這人有不會的料理嗎？

裴夢點了個贊，去看了一眼評論。

他們的共同好友不多……倒不如說只有一個孟恆。

說到孟恆，實在是除了自己外，裴夢見過最自來熟的人了。

這人走之後居然又主動給自己那個微信號「交錢」，她看到后便問林予洲要了對方的微信號加了。

加上之後，孟恆便發了一堆表情包，主動給自己道了個歉，說那晚有些「冒犯」。

裴夢覺得這是小事，隨便發了個表情包混過去，純粹當作是多加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於是這個朋友圈下的回復……

【孟恆：不是吧不是吧，過生日真的要這麼寒酸嗎】

……

……

林予洲沒看到孟恆的評論。

他站在廚房裡，切下一塊鬆餅，再把熱好的牛奶放在旁邊，準備留給裴夢。

做完這些，剛好看到孟恆打來的電話。

剛接起來，就是孟恆就一通劈頭蓋臉：「不是吧，你聖誕節還真就一個人？電影票呢？」

林予洲抽了塊抹布，開始擦拭流理台，語氣也很平靜：「難為你一個過節的還要為了這種事情來關心我。」

「不要偏移重點啊喂！」

「加班。」

林予洲的回答非常簡潔。

那邊沉默了半晌：「好傢夥，你怎麼老遇到工作狂？這就是你的命嗎林予洲？」

林予洲甚至能通過語氣想象到對方傻眼了的表情：「……」

「要不咱還是算了吧，想想你那位前任……草，仔細想想你到底算不算有前任？我沒記錯的話當初你們一年吃飯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出來吧？」孟恆在那裡絮絮叨叨，「總碰上這種不著家的，你不覺得這跟守活寡沒啥區別嗎。」

林予洲：「……」

眼看著孟恆要越說越離譜，他不得不打斷：「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很大概率，也不會發展成孟恆想的那種關係。

更何況……

「每個人都不一樣，這種比較沒什麼意義，」林予洲吸了口氣，輕聲道，「工作忙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的口氣仍舊溫和，但態度卻非常堅決。

——說完后，也沒給孟恆開口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而剛掛斷話，林予洲還沒來得及緩緩，卻發現又有電話打進來。

孟恆今晚喝多了嗎？

他蹙了蹙眉，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后愣住。

……裴夢。

工作時間，裴夢別說打電話，她連消息都不太回。

林予洲下意識接起，還沒發出聲音，便聽到那頭已經道：「你在哪。」

仍是讓人很熟悉的，直接又乾脆地語氣。

他輕聲道：「……家裡。」

「現在還能趕得上最後一場，你還要來看電影嗎。」

……

……

林予洲還有些恍惚，換了衣服，去了最近的電影院。

將近晚上十點鐘，電影院大廳內的人不多，他一眼便能看到坐在角落裡的女人。

她整個人浸在一層橙色的薄光當中，嘴裡叼著一根百奇，正有些百無聊賴的刷著手機。

林予洲走過去時，她有所察覺，抬起了頭。

對視時，五官精緻卻也有些不修邊幅，隨性又透著一絲疲倦。

和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模一樣。

他撞上對方的視線，頓了頓：「加完班了？」

裴夢捏著那根百奇，將它塞進嘴裡：「沒有，回去繼續弄。」

林予洲又愣了愣。

聽到電話，他以為裴夢加完班之後，很想看那部電影，因此也沒多想。

意識到可能是因為自己時，他不禁道：「如果沒有忙完——」

「你怎麼不說今天是你生日，」裴夢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站起來，「生日居然是聖誕節，這誰能想到。」

林予洲一噎，下意識：「抱歉。」

「禮物我就不送了，路過商店幾乎都關門了，不知道送什麼，」裴夢又說，「你在意的話我過段時間再補給你。」

說完，她將重新買的電影票遞給對方，林予洲接過，才稍微回過神。

他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很感謝你……但還是工作更重要。」

「哈？」裴夢腳步一頓，卻是笑了，「你不是都辭職了嗎，這個年紀選擇辭職的人至少不是會關心工作的人吧？怎麼反倒覺得我耽誤工作了？」

……裴夢確實，有一種隨時叫人意想不到的本事。

林予洲心情複雜，卻還是收拾了一下情緒，輕聲道：「我是覺得，為了我耽誤工作，不合適。」

「工作哪裡有做得完的，」裴夢卻沒什麼所謂，「但生日每年只有一次，何況你會喊我出來看電影，多少是覺得今天比較重要吧。」

林予洲啞口無言。

其實裴夢有點強迫症，她覺得生日就得完成點什麼心愿。

這樣的日子都沒能如願的話，未來一年會過得很不順暢。

不吉利：)

裴夢的眼神帶著一抹直率而純粹的光，望著他，說——

「生日快樂。」

林予洲有些出神，片刻后，才很緩慢地彎起唇角，無奈又感慨。

「……好吧。」

「謝謝你。」

……

……

電影很短，不過堪堪九十分鐘，兩人離開電影院時也還沒十二點。

……就是電影的質量不太如人意。

「絕了，這到底算什麼恐怖片。」走在回小區的路上，裴夢懶洋洋地揉著脖子，無情吐槽，「怪不得上了聖誕節的檔期，萬聖節要是出這種片，爛成這樣誰看。」

林予洲對很多事都停留在「有些興趣」的程度，談不上多麼喜歡。

不過聽到她這樣的口氣，隱約察覺到她經常看這類電影，於是問：「你很喜歡恐怖片？」

「恩，恐怖電影恐怖遊戲吧，」裴夢說，「算是興趣。」

老實說，如果當初林予洲約她看電影時不是沒想好，而是說的其他類型的片子，她可能就不來了。

在年末這樣的時期，也得是有價值的事情才值得壓榨時間。

林予洲則有些意外：「有些出乎意料。」

「是嗎？」

「我以為像你這樣的職業會比較重視邏輯，也就不會喜歡這類型的東西。」

林予洲想了想：「感覺會更喜歡犯罪片。」

「這個的話……」

「高中的時候吧，有段時間過得比較慘，寫代碼經常bug，還會被老師抓文科作業，煩得不行，」裴夢回憶道，「我那時候有個同桌喜歡看恐怖小說，看了感覺還挺有趣。」

「有趣？」林予洲重複道。

她懶懶回答：「那不然呢。」

林予洲不禁笑了笑。

總覺得，能感覺到她有時候不太拘泥於邏輯，可有時候也非常嚴謹。

非常複雜，以至於他每次覺得能理解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之後，又會感到出其不意。

但總的而言……讓人覺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