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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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夢睡得迷迷糊糊，中途被人叫起來喝了一碗粥。
她意識不清，捧著碗吃完，又重新躺下。
隱約間，一雙手掖了掖身上鬆軟的被子，落下一點兒溫和的力道。
她蹙了蹙眉，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房間內一片漆黑。
深灰色窗帘拉得嚴絲合縫，透不進一絲光，周遭寂靜，讓人不自覺有些恍惚和茫然。
裴夢感覺自己出了一身汗，渾身黏糊糊的，然而腦子卻比之前清醒了許多，也不疼了。
她動了動身子，手臂從被子里伸出來，探身摸到了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拿回被子里，按開。
手機的光亮起，她下意識眯起眼睛，片刻后才漸漸看清時間。
……晚上七點。
微信里有一些消息，多是來自同事的關心。
周靜：【嗚嗚嗚嗚我可憐的夢夢】
周靜：【其實我今早也嗓子疼，沒想到你比我慘tvt】
周靜：【順便給你推一家味道不錯的粥鋪】
周靜：【[鏈接]】
裴夢發了個道謝的表情包，卻沒有點開鏈接。
因為她琢磨了一下，之前林予洲是不是來過，還讓她喝了一碗粥。
也是這時，門口傳來一聲輕響。
林予洲打開門，注意到床頭亮起的光，頓了頓，才道：「醒了？」
裴夢「嗯」了一聲，撐著床面坐起來。
林予洲按開了燈，走過來，把木托盤放在她旁邊的床頭柜上，發出一點輕微的悶響。
先給她遞了一杯水。
「先把葯吃了。」
裴夢簡單地理了一下頭髮，見此眨了眨眼，接過葯，就著水吞下。
他拿回杯子時，又將體溫計遞了出去。
裴夢接過，抬起手將它夾在腋下。她的睡衣領口寬大，這個動作下可以望見纖細的脖頸和一小截精緻的鎖骨。
她的狀態比今早好了很多，雖然臉色仍然蒼白，可落在人眼裡，又無端添了一些難得一見的病弱感，柔和了往時的鋒利和隨性。
林予洲不動聲色地錯開視線：「好一點了嗎。」
「應該沒什麼了吧。」
說完，她清了清嗓子，又瞥見托盤上的粥和湯。
「……反而是，額，」和他對視了一眼，裴夢想了想措辭，「麻煩你了。」
「沒什麼，而且要說的話，我也有一點責任。」
裴夢「誒」了一聲，忽然想起了聖誕節，轉過彎來理解了他的顧忌，便解釋說：「其實沒什麼關係，我對天氣變化一向不是很敏感。」
林予洲挑了挑眉，看他有些驚訝，裴夢又多說了一句：「一換季不注意就會感冒，從小就這樣。」
「家裡人不會提醒你嗎？難道是因為父母都比較忙，所以顧不上你？」他仔細想了想，溫和道。
「確實挺忙的，不是很嚴重就不會管，」裴夢想了想，「也不能說沒人管吧——我小時候有一次也是換季發燒，我哥看到我燒得難受，就去廚房幫我煮粥，然後……」
她頓了頓，林予洲有些好奇地追問：「然後？」
「他中道崩殂，被開水燙傷了，家裡把兩個病號一起送到了醫院，結果我發燒好了，他倒是有點心理陰影，」裴夢幽幽道，「據我所知，之後他再也沒有靠近過廚房。」
林予洲：「……」
林予洲：「。」
敢情廚房殺手的屬性也是可以遺傳的嗎。
槽點是不是有點多了。
裴夢看了一眼時間，看著差不多了，便拿出了體溫計看了一眼：「退燒了。」
「那就好。」林予洲接過體溫計，指了指粥和湯，「我還煲了湯，味道都比較淡，應該都比較適合你。」
說到這裡，他又道：「這幾天我會提醒你吃藥。如果可以的話，這幾天還是好好休息……公司元旦應該會有假期？」
「有倒是有。」
裴夢嘗了一口湯，沉默了兩秒：「不過是不是……有點嚴格了。」
她以前發燒，有時候連葯也不會吃完，退燒之後該幹嘛幹嘛。
連著吃幾天清淡的？好好休息？
聞所未聞——！
林予洲看了她一眼，原本溫和的眼神莫名帶了一絲涼意：「請不要覺得是小事就不重視……如果我沒猜錯，你平時應該也不運動，體質也不算很好？」
被全說中的裴夢：「……」
「我可能只是……一時間沒找到厚衣服。」她極少遇到能這麼一針見血到令她無法回擊的情況，狡辯時忍不住轉過眼，不知道是自認理虧或者吃人嘴軟，似乎有些不敢直視對方。
「所以，厚衣服呢。」
林予洲看她這樣，態度便溫和了一些。
裴夢：「……」
裴夢老實道：「我沒找到，那幾個紙箱。」
林予洲看了一眼堆在房間里的東西，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雖然這裡確實是女生的房間，但他簡單看過後，也不得不產生了一絲「大開眼界」的感覺。
「你不介意的話，我幫你簡單收拾一下？」
「……雖然看起來亂，不過我說我都知道東西在哪裡你信嗎。」
「你自己信么？」
「……」
裴夢閉了閉眼睛，不吭聲了。
倒不是不好意思，她是不習慣。
雖然被她媽吐槽過一萬次住過的房間像個「狗窩」，可說說也只是說說，倒沒有人管過自己的房間到底怎麼個亂法。
除此外，她也隱隱有些奇怪。
按照她的性格，只要有可行性就值得行動，遇到這種有人免費整理的事必然欣然應允。
她剛才在猶豫什麼？
錯過了最佳回應時間，林予洲卻當她是默認了：「那打擾了。」
裴夢雙手抱著粥，眯著眼看著男人準備走向某個今早被自己翻出來的廢墟，忍不住嘀咕：「林予洲，你有孩子嗎。」
林予洲：「……」
林予洲：「？」
林予洲整個人僵了僵，看著她的眼神非常微妙：「……沒有。」
裴夢沒有再說話，但臉上直白地寫著「那你怎麼那麼熟練啊」。
林予洲：「……」
「喝你的粥。」
「哦。」裴夢垂頭喝了一口粥。
……
裴夢的房間一直很亂，說到底是因為東西隨處亂放，除了不加分類的衣服之外，還有以及各種電子產品和單據之類的東西。
很多東西就算問裴夢，她自己都不太記得是哪裡來的了。
比較重要的存檔她一般都存在網盤或者u盤裡，因此大部分可能是沒來得及丟的東西。
林予洲整理那些她翻亂的廢墟，耐心地替她將東西分類放好，後來裴夢也跑下床，看那些沒拆的箱子都裝了什麼。
「先穿外套。」林予洲看到她的動作，先去幫她拿了一件外套，遞給她。
裴夢接過後套在身上，看了一眼面前的箱子。
「應該是這個……吧。」
林予洲不疑有他，用刀劃開了箱子上的膠帶。
箱子不大，打開后便能看到一疊東西。
看著好像是……
一張被裴夢疊起來的海報還是別的什麼，粗體的大字十分醒目——
【就要男媽媽！！！】
林予洲：「……？」
裴夢：「……」
「應該是之前去某個遊戲展上拿到的周邊，」感受到一點強烈的視線，她蹲下來，抬頭望著他，「等等……你不會覺得我是故意的吧。」
林予洲笑而不語，沒說自己覺得，或是不覺得。
裴夢：「……」
愛咋咋地。
她默默將那個箱子重新合上，不發一言。
林予洲望著身邊的人低下了頭——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一個毛絨絨的腦袋。
莫名有些心癢。
他緩緩伸出手，揉了揉裴夢的頭。
裴夢感覺到他的手輕輕按在腦袋上，莫名有些燙，下意識抬起頭，震驚地望了他一眼。
林予洲一愣，沒壓住唇角的笑容，笑出了聲。
……
……
第二天，裴夢回公司上班，到的時候比較早，還得到了同事們異口同聲的慰問——
「裴姐還活著？！」
前一天過得有些微妙的裴夢：「……」
不得不說，公司的氛圍總是讓人有一點，奇妙的感覺。
中午的時候，周靜來邀請「大病初癒」的裴夢一起吃飯。
「太感動了，我都要以為你會請假請到元旦直接升級小長假，」周靜的問候非常親切，「所以你好點了嗎。」
「挺好的。」裴夢伸了個懶腰，「能睡飽覺確實怎麼都能好。」
「……」
周靜心道好像確實沒什麼不對，便轉移了話題：「那你有沒有點我推薦那家店？」
「沒有。」
……沒有，不如說是沒必要。
「可是真的好吃！我昨天一整天點的都是這家店。」
說到這裡，周靜就開始倒她憋到現在的苦水：「我都感冒了，莫霖居然就和說一句『多喝熱水』？我一個人多喝熱水就能好我要他這個男朋友幹嘛？」
裴夢第一反應是，不「多喝熱水」那不然還能給她配藥嗎又不是醫生。
但她卻忽然想起了昨天煮粥煲湯，還幫自己收拾房間的林予洲。
裴夢抿了抿唇，突然覺得這個話題相當不妙。
周靜卻沒有察覺，又自顧自吐槽了好一會兒，才拿起手機問：「所以你要和我一起點這家店嗎？哦對，前天不是說包你一周午飯來著——」
就在這時，有人走進休息室，一臉見了鬼的表情：「裴夢，有人給你送午飯？？？」
周靜愣了三秒才回過神，也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裴夢「啊」了一聲，看了周靜一眼，一時有些茫然。
誰？
她起身走到公司門口，便看到站在那兒等了一會兒的……林予洲。
雖然也不是沒有看過他外出的搭配，可大白天看去卻相當吸睛——他穿著一件駝色的大衣，內搭白色的毛衣，整個人氣質乾淨而溫和。
裴夢腳步一頓，走上前去：「……你怎麼來了。」
林予洲抬眼，一雙淺色的眼眸平靜如常：「你忘記帶葯了。」
裴夢：「……」
今天為了補昨天的需求，確實一直沒有看手機。
……而且他說要提醒自己吃藥這話，居然是他媽真的？？？
「麻煩你了。」她心情五味雜陳，最後反而沒太多情緒了，「我下次會注意看手機。」
「沒事，你忙你的。」
林予洲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袋子交給她。
「不過，」他忽然道，「我是不是嚇到你的同事了？」
裴夢一怔。
林予洲這個人能嚇到誰？
「我說是來找你的，好像把他嚇到了。」他補充道。
裴夢：「……」
草。
「知道了，不過不是大事，你不用在意。」她閉了閉眼睛。
林予洲便沒說什麼，轉頭離開了。
裴夢提著袋子，也沒有急著回去。
她花了兩分鐘沉澱了一下情緒，才走進了休息室。
幾個原本還在各干各的同事齊刷刷地看向她，一雙眼睛迸射出非常八卦的光芒。
「有人給裴姐送飯？」
「那是你哥哥對吧你不要騙我們？！」
「我本來一點都不著急，但我現在很焦慮，裴姐你難道已經不是那位保證大家不會獨自單身的保底了嗎？！」
裴夢：「……」
她的視線最後落在了失魂落魄的周靜身上。
對方緩緩抬起頭，雙眼無神：「你有狗了，第一個知道的人居然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