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杯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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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男?」
租了新房子的第二天,晚上九點,周靜抱著個杯子和裴夢聊天:「還是中央空調?」
今天市場部也在加班,好不容易搞得差不多了,她便過來問裴夢一句租房的事情怎麼樣了。
聽說新室友給裴夢發的兩條消息,周靜便下意識猜測對方的性格。
聽上去是個溫柔卦,但溫柔這年頭好像也不算是個好詞。
「什麼渣男?裴夢遇到渣男了?誰敢渣裴夢?」高威聽了一半,也跑趕過來湊熱鬧。
裴夢:「。」
無語。
她往後靠了靠,看著周靜:「我聽說你男朋友以前有海王嫌疑,一個撩三個還不服管。」
「那都是黑歷史……好歹他現在只聽我一個人的話。」
裴夢鼓掌:「行,馴龍高手挺自豪。」
周靜:「……」
「你們到底說啥。」高威還有點懵。
「說什麼?一個男的那麼八卦幹什麼,你的測試測完了嗎。」裴夢瞥了他一眼,故意道。
「……」草。
提到工作,高威一臉便秘,壓低了聲音:「那個路盛銘真的絕了,雖然現在態度好了點吧……但寫啥都一堆bug,真讓他搞項目真的夠嗆……不會拖我們後腿吧?時間都夠緊張了。」
周靜可能不太懂程序:「有bug那就修啊?」
「……修完又多了一堆,我有時候都不知道他寫的那幾個代碼是什麼鬼,但他媽的居然真的能跑。」高威很崩潰。
「……」
他們現在算是看透了,路盛銘張牙舞爪地在那撲騰也不是沒有道理,確實很有欺騙性。
——拋開那副「偽裝」,路盛銘真的只是個菜鳥而已。
裴夢叼了根百奇,深以為然。
上班簡直就是狗屎,相比起來,新室友是個什麼人真的不值一提。
「怎麼辦啊裴夢,我們真的能按時完成?」高威憂心忡忡。
「能怎麼辦,真要拖後腿我準備項目結束跟老張申請個工傷補助,」裴夢淡道,「話說都測完了嗎。」
周靜:「……不愧是你。」
「沒了啊,夢哥永遠的神,沒問題。」高威說。
裴夢點點頭,關了電腦,拿起桌子上的半盒百奇,準備跑路。
「哎,可憐打工人。」周靜站在原地,搖了搖頭。
……
……
周日,裴夢中午起床,下午找了搬家公司將東西搬進了月湖灣。
她之前就說了不需要幫忙,而林予洲當天也沒有出現。
裴夢不太在意,不過她的東西確實不多,花了半天的時間搬完后,她清理了大部分箱子,並將公共區域內的垃圾收拾好。等她將自己日常常用的東西擺好後去洗了個澡,回來直接癱在了床上。
裴夢累得要死。
身為每天坐辦公室的程序員,別說她平時缺乏運動,就算是讀書時期,除了政治,她最恨的就是體育課。
……不要對廢宅抱有太多期待。
想著這句話,她便閉上了眼睛,睡死過去了。
……
隔日就是周一,裴夢腰酸背痛地去了公司,搬家後遺症顯而易見,當她得知甲方在催之後,甚至都沒什麼力氣罵人。
要說也是最近可能不旺事業,她對這種波折很多的項目從來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或者說,面對連自己都沒搞懂自己想要什麼的甲方她沒有一點好感。
更致命的是,在甲方足夠糟糕的情況下,她的隊友——前端還是個拖油瓶。
裴夢不怕拖油瓶,她怕油瓶有自己的想法。
下午,眼看著距離死線還剩三天,裴夢看著沒什麼進度的前端,直接走到了路盛銘的工位邊上。
「幹什麼?!」路盛銘可能覺得他們既然「吵過一架」,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惡劣態度,看著就像是一隻炸毛的貓。
惡語相向之前,裴夢還看到他還火速關掉了自己面前的知乎網頁。
……槽點也太多了。
「……」
裴夢按了按額角,開門見山:「前端的需求我來做,你到邊上看著,愛怎麼學怎麼學。」
路盛銘一怔,回過神來,瞪著她:「你看不起我?」
「我什麼時候給你我看得起你的錯覺了?」裴夢反問。
「……這是我的工作,」路盛銘強忍著跳腳的衝動,義正言辭,「別以為你後端做得還行就能插手我們前端?!前端的東西也沒那麼簡單。」
巧了不是,爺還真的全都會。
要不是這種拖後腿的菜逼她至於拿一份工錢干兩份活?
要不是照他這個進度現學現賣,他們下周得直接出門喝西北風。
裴夢現在嚴重懷疑這二五八萬就是科睿老闆的什麼親戚,來這裡就是渾水摸魚折磨他們這些真社畜。
裴夢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那你說說,你現在的進度能有40?不對,除了那些基本框架,充其量就20。ddl趕得上?你用什麼趕?用頭?你覺得你的水平夠嗎。」
路盛銘沉默了。
裴夢懶得再廢話:「別浪費我時間。」
……
時間緊迫,項目組的所有人都在加班,他們為了完成任務哪裡還顧得上誰的脾氣,連一直和稀泥的老張都顧不上什麼路盛銘了。
還剩三天,裴夢就在公司呆了三天。
周一趴在桌子上睡了幾個小時,周二周三晚上連著通宵。
不只是她,每個人電腦前咖啡都是一杯接一杯續。
加班真的要命。
……
周四晚上九點,林予洲站在廚房裡,廚房內的燈光昏黃,給穿著家居服的男人增添了一圈柔軟的輪廓。
他正在熱牛奶。
前一個小時給自己煮一點東西已經是習慣。
男人站在電磁爐前,襯衫長袖挽到手肘上,露出小臂緊實漂亮的曲線,一隻手裡握著勺子,在翻攪著奶鍋里的牛奶,有溫熱的氣息升騰起來。
本來是非常溫馨的畫面,但擱在一邊外放通話的手機里,傳來的聲音聽上去卻不那麼和諧。
「你的新室友真的是個女的啊?」
林予洲關小了火,淡淡應了句:「是。」
「不是吧,你不是被上一個室友整吐血了,直接放棄治療說不想和人合租了?怎麼轉眼又和人住一起了,還是個女的,見色起意的劇情這麼經典?」
「事出有因,中介那邊我沒說清楚……」林予洲頓了頓,繼續道,「她好像比較著急找一個這附近能住的地方。」
「啊這,怎麼聽上去別有用心?」
似想到了什麼,林予洲低聲:「她應該不是那種人。」
「這話就不對了吧林哥,你當初也說過這句話,當時你能會想到他是十二點帶人開趴還喝醉的人?」那人重複道,「笑死,十二點開趴,對你這種十點睡的老年人簡直就是酷刑。」
「……」
林予洲的上一位室友,似乎是很典型的「年輕人」。
性格開朗又有點脫線,但生活自理能力好像比較差,這倒是沒什麼,他也不愛計較。
然而對方有些行為確實過了頭。
「所以,這位小姐姐對你的老幹部生活作息有什麼意見嗎?」
片刻后,電話里的朋友又問道。
林予洲沉默了半晌。
「沒見過。」
「哈?」
林予洲語氣平和地重複:「我這一周沒見過她。」
他有很精密健康的作息,然而在此期間,自己並沒有在家裡的公共區域見過裴夢。
玄關的鞋子幾天沒有變化,除了搬進來那天,她好像都也不在家。
也不清楚她的工作是什麼。
或者說她的大多數事情,他都不太清楚。
但他們不過認識了幾天,見過兩面而已。
這些都是個人的生活方式,因為沒有干涉到自己,他並不打算過問。
「卧槽,那她租房幹什麼?」
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些意味深長起來:「晚上不在家,還著急想租附近的房子,別不是她惹上了什麼不清不楚的事啊,你攤上了要倒霉。」
林予洲握著勺子的動作一頓,忽然道:「你策劃案寫完了?」
語氣仍舊平和,彷彿只是忽然想到,便隨口一提。
「卧槽,差點忘了!」
對方叫嚷了一陣,便匆匆結束了電話。
……終於閉嘴了。
林予洲按掉手機,同時關掉了火,正準備找一個杯子,忽然聽到玄關那兒傳來開門的聲音。
他抬眼看去。
中島廚房連著客廳,以至於他一眼就能看到走進來的人。
但裴夢沒注意到林予洲。
她通了兩個宵,整個人此時處於彌留狀態,全憑一口氣吊著,腳步虛浮,臉色過分蒼白。
……像個亡魂。
裴夢走到飲水機前,隨便抽了個一次性杯子,但按下開關卻沒有反應……沒水了。
她閉了閉眼,將杯子倒扣在旁邊的桌子上,徑直走過來,準備進自己的房間。
就在這時,眼前出現了一道黑影。
裴夢現在心情絕對算不上好,但因為積壓了太多的疲倦,壓根沒力氣表現出來。
或者說她現在就是累,腦子裡困過勁后又開始發麻,連抬頭的動作都很遲鈍。
——想罵人擋路,又懶得罵。
「裴小姐。」
耳邊響起平靜的聲音,她眯了眯眼睛,下意識抬起頭。
光線充足的環境反而對她而言有些晃眼睛,裴夢抬眼,有些模糊的視線在片刻后才清晰起來。
極度溫暖的氛圍里,溫潤清俊的男人站在面前,那隻修長的手握著一隻杯子。
杯子……那是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