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40
很快,裴夢像是覺得這個點發消息不合適,秒撤回。
但這個撤回,實在有點……
看著那兩條欲蓋彌彰的撤回提示,他一邊打字,一邊去開門。
然而,他剛開門,甚至都沒把輸入框里的字發出去,就看到了站在玄關的女人。
面面相覷。
「……你,」裴夢還穿著出門時那身衣服,抬頭瞄了一眼玄關的天花板,「在玄關裝了攝像頭嗎。」
林予洲:「……」
「不是明早回來么。」他走過去,「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額,就是突然想回早一些,也沒別的事情。」
裴夢說完,又看了他一眼:「乘飛機算特殊情況吧,你難道也要算在按時睡覺的時間裡嗎。」
林予洲被她這話說得愣了愣,旋即笑了出來:「……你對這個,這麼在意?」
「是啊——」裴夢瞪了瞪眼睛,正要說話,林予洲卻注意到她手裡的東西,開口道:「買了什麼?」
她垂眸看了一眼,舉起來:「給你的。」
林予洲有些意外,抬手接過,低聲問:「可以拆開嗎?」
裴夢剛走到飲水機邊上,聽他這麼說反倒有些納悶:「為什麼不拆?雖然你想直接裱起來也不是不可以?」
林予洲:「……」
他搖頭失笑,打開了袋子,從裡面拿出了那個有手掌大小的小花盆。
選的是濃稠的海藍色,釉面光滑,點綴著很簡潔的花紋。
裴夢看著他認真端詳了好一會兒,一杯水下肚,忍不住道:「應該……還行?」
林予洲輕輕搖頭,溫聲道:「我很喜歡。」
說完,他重新將花盆放進袋子里,擱在一邊的玄關柜上,轉頭看向裴夢:「怎麼突然想起送這個。」
……就是想,賠個禮。
裴夢輕輕捏了捏自己的鼻尖,扭頭道:「聚會結束回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店,順手買的。」
她在這種情境下撒的謊一聽便錯漏百出。
聚會結束明明都那麼晚了,怎麼還能去買禮物。何況有閑心順手買禮物,怎麼會那麼急著回來。
林予洲沒有拆穿,眸光卻緩緩凝起。
裴夢低著眉眼靜靜喝水,想著要怎麼開口,不料林予洲忽然靠近。
她一愣,下一秒被輕輕扶起下巴。
男人的指尖遞來強烈的觸感,一瞬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困了嗎。」他安靜地注視了一會兒,接著很溫柔地撫摩過裴夢眼下的地方,低聲。
她睫毛顫了顫,回道:「還行,就是有點餓。」
林予洲勾了勾唇角:「那我幫你做點吃的。」
裴夢哦了一聲,先回房間洗了個澡。
進了房間的衛生間,她站在洗手台前,看著鏡子里自己顯得有些疲倦的臉,還有眼下幾乎半永久的黑眼圈,用力抿了抿唇。
感覺林予洲的情緒好像變好了一些。
是真的已經不在意了嗎?
她猶豫了片刻,扭頭走進浴室洗了個澡。
天氣越來越熱,裴夢換了比較清涼的短T恤和短褲,走出了房間。
林予洲煮了粥。
「今晚吃藥了嗎?」看她出來,男人問道。
「嗯。」
他也嗯了一聲,看到裴夢盯著粥有些沉默,便揉了揉她的腦袋,哄勸般:「最近先吃點清淡的。」
裴夢倒也不是很重口腹之慾,於是點了點頭。
林予洲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幫她盛了一碗后,就在她對面坐下來了:「同學聚會好玩么。」
「還行吧。」
「高中同學聚會,很多年沒有見了可能會有不少感慨?」
她舀了一勺粥,頓了頓:「確實,但我對變化……不是很敏感。」
「嗯?」
「以前就不太留印象,現在也就沒覺得有什麼變化。」
林予洲點了點頭,又問道:「上次你說那位同學呢?」
「哪位?」
「項目那位。」
裴夢恍然,隨意道:「畢業回國了,好像開了個心理工作室。」
「我還以為她和你是一個專業的。」
「不是,她主修心理學,好像是因為對人工智慧感興趣,後來才輔修了計算機。」
林予洲思索了片刻,評價道:「很努力。」
說到這裡,他半開玩笑:「孟恆今天和我說他工作認識的富二代,說現在好像反而是家境好的人一直在卷。」
「啊,是吧,連婚都早結四五年。」
看到林予洲十分意外的表情,裴夢淡淡道:「我們以前都是一個班的……」
說到這裡,她冷笑了一聲:「我其實有時候會看不慣她對象裝逼,剛好他們有段時間關係很差,所以總是想看他們打起來。」
「……」
林予洲低笑了一聲。
說完這個,裴夢彷彿不經意般道:「其實我有時候覺得你和他們也挺像的。」
「嗯?」
「就是,很有人生規劃,」她喝完了最後一口,雙手捧著碗,語氣有些許沉,「你有么。」
類似於生活、事業……或者,感情。
林予洲像是被問到了,一時間沒有說話。
裴夢也不追問,直接拿著碗進了廚房裡,在洗碗池放下。
她擰開水龍頭,流水聲混著瓷勺碰著碗發出的輕響。
剛準備伸出手,身後忽然貼過來一點溫度,讓她下意識僵了僵。
林予洲從後邊摟著她,寬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水有點涼,但又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熱。
「辭職以後,我就沒什麼規劃,」林予洲微微彎下腰,聲音拂過耳側,「比起規劃,我好像更在意當下。」
耳邊的聲音格外清晰,裴夢渾身發麻,動作都有些遲鈍,完全是被他牽著手在保持洗碗的動作,緩了一會才道:「好像也是。」
「不過就算是之前,頂多也只有些和工作相關的規劃,其他的也沒什麼。」林予洲繼續道。
裴夢應了一聲。
「現在的話,」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低低地笑了一聲,側頭親了親裴夢的耳朵,「可能只想照顧好你。」
……
裴夢都有些說不好自己是怎麼洗完碗的。
等有些模糊的意識清晰一些時,她已經站在了房間門口。
看著不遠不近的人,她猶豫了片刻,開口道:「你明天是不是要出去?」
「恩。」
林予洲想了想:「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覺得裴夢大概也不會答應,無非只是問問。
不過,或許哪一天她忽然想出門?
裴夢倚著門框,思索了許久,才慢慢道:「行……吧。」
林予洲神色稍愣,轉眼便看到她扭頭走進了房間里,反身推著門,露出半個腦袋:「那你睡醒了叫我。」
說完,合上了門。
林予洲盯著那扇門看了一會。
耳邊有時鐘指針往前走發出的滴答聲。
與一開始好像是一樣的,可似乎還有別的聲音。
好像是,漸漸加快的心跳。
……
……
他們這天都睡得晚,尤其是裴夢還來回飛了一趟,林予洲第二天起來也沒有刻意叫她,讓她一覺睡到了中午過後。
吃了點東西才出門,到了那邊已經是下午了。
這兩天沒有下雨,天氣也越來越熱,建了寺廟的山頭滿布著金燦燦的陽光,多曬一會兒,皮膚上便會有些明顯的熱感。
裴夢不怕熱,但她沒想到這座山還挺高。
她連最精力旺盛的讀書時期都不樂意爬山,只覺得自己今天付出得也太多了。
爬到半山腰,看著還有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她忍不住對林予洲說:「……我覺得山腳也挺好玩的。」
然而向來體貼細心的林予洲卻挑了挑眉:「來都來了。」
「……?」
來都來了?
這話是這麼用的嗎。
裴夢閉了閉眼睛,有點兒絕望。
——不是周末,人也不是很多。
他們爬到山頂,白灰色石磚地面延伸到遠處,放眼望去是一片寺廟群,繁茂的樹上垂下紅色的綢帶,三兩隻鴿子蹲在牆角,是一派寧靜又悠遠的氛圍。
裴夢累得半死,背上一片燥熱,臉和脖子的地方也冒出了汗。
林予洲反而更氣定神閑,拿出了之前準備好的毛巾遞給她,還饒有興緻地牽著她四處參觀,去吃了一頓齋飯。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沒什麼精神,然而又漸漸被他介紹這裡的聲音分去了注意力。
不知不覺在山頂上轉了幾個小時,回來之後說不想去其他地方了,便直接回了家。
一回到,她就慢悠悠走到了沙發邊上,踢掉了鞋子癱著,覺得自己累得能直接躺屍睡到第二天。
要不然,明天再請一天假。
裴夢迷迷糊糊想。
「要不要去洗個澡。」
林予洲走過來,在她面前俯下身詢問:「泡個熱水澡有利於緩解肌肉酸痛。」
他垂下眼眸,淺色的瞳孔中透露出分外溫和的情緒。
裴夢略有些懷疑人生。
這一趟他就跟出去散步似的,和自己的狼狽完全不一樣。
可不僅如此,他看著好像還挺開心?
裴夢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擺,往自己的方向扯。
林予洲被拽得猝不及防,卻還是及時撐住了裴夢邊上的沙發麵,才沒有壓到她。
「怎麼?」
他們幾乎鼻尖對著鼻尖。
林予洲對上她一雙眼睛,低聲問道。
「你故意的吧。」她緩緩眯起眼睛,呼吸時的熱氣呼在了林予洲的頸側。
林予洲勾起了一點兒唇角,雖然沒有否認,可說出的話卻讓裴夢眼皮一跳:「不是你要和我去的嗎。」
裴夢:「……」
「那難道不是因為你,」她心情複雜,一個個字往外蹦,「不太開心嗎。」
想讓他開心點。
難道她是因為喜歡外出嗎?
……他居然沒有看出來么?
林予洲輕輕地恩了一聲:「我知道。」
裴夢:「……」
知道還故意說這個?
看著林予洲眼底星星點點的笑意,她頓時有種莫名的憋屈感。
裴夢往後仰了仰,面無表情:「以後不要再叫我出門了。」
沙發往下一陷,林予洲在她旁邊坐下,順手將人勾在了懷裡。
「是今天出去不好玩嗎。」
裴夢想故意說個「是啊」,可感受到他的視線,默默轉過頭,沉默了許久才道:「……是你對死宅要求太高了。」
林予洲認真地思考後問道:「我有要求嗎?」
「不是覺得我太難勸,那你是為什麼不開心。」裴夢皺了皺眉。
如果是因為她生活習慣太隨便了,可他們認識的時候好像就是這樣的。
難道是在一起以後他才覺得看不順眼?
又或者是因為沒有以前那麼喜歡了,所以才覺得這是毛病來著?
可似乎全都不是。
她覺得林予洲不至於為了很普通的小事生氣,何況現在他還似乎莫名其妙又不氣了。
但她還是很在意,不希望這種事情再發生。
而他好像也知道自己想「安慰」他,才故意什麼也沒說地讓她跟著出門。
累得半死。
裴夢有點煩躁了。
林予洲彷彿理解了她所說的話,像是沒想到她是這麼想的,頓時有些驚訝。
但想明白以後,眼神也變得認真起來。
他低聲道:「我沒有想過要改變你。」
說到這,林予洲一頓,指尖撫蹭著她的面頰:「我只是會擔心,你不需要我。」
他知道裴夢是非常獨立的人。
幾乎沒有露出過脆弱的模樣,大部分時候自己就能解決一切。
自己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的存在對她而言可有可無,就像是也不清楚,撇開那些想要嘗試的心情,裴夢到底——有多喜歡他。
如果她其實沒有那麼喜歡自己,那麼自己那些看起來像是插手一樣的行為,會不會讓她產生反感。
而真的說出來,她也許會覺得自己未免太瞻前顧後。
「之前可能會有點沒有安全感。」
林予洲低笑了一聲,坦然道:「但現在不會了。」
最擔心的時候,會懷疑自己,以為這一切是自己強求而得到的。
但她比自己想象中地更能回應這段感情。
會在乎他的感受,也會問他的想法。
……這個姑娘實在是很矛盾的集合體。
似乎很精明,有時候又過分不拘小節,彷彿完全不打算考慮其他人,有時候簡簡單單地就能戳中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裴夢張了張嘴,像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答案。
「這樣嗎。」
她仔細想了想。
凡事得先開個頭,如果有必要,她是會能很快做決定的人。
她側了側頭,問道:「要結婚嗎?」
林予洲:「……」
差點忘了,她比一般人膽子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