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自相殘殺」
胡德沾了一身的白雪，悄無聲息地站起來，神情專註至極，一對深棕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的地面——那一隻被砍落的右腕，以及孤零零的手套。
箭雨停了下來，隊長長刀出鞘，正步步逼近。
他敏銳地抓到一絲機會，放低腳步和自身的存在感，儘可能的加快速度，在向恩的注意力被隊長吸引的時候，一鼓作氣拿回他的手套。
「呼……呼……」
呼吸聲越來越輕，直到徹底停下。
胡德屏住呼吸，伸手摸向地面，此時他和手套的距離近在咫尺，就在手指將要觸碰到手套堅硬的外殼時，一道細微的破空之音響起，隨後是一把反射著血光的細劍，直直朝著他的脖子落了下來。
「錚——」
千鈞一髮之際，胡德抬起僅剩的一隻手，險之又險地抓住劍身，咬牙頂住劍上傳來的巨力，雙腳重重塌陷下去，踩出兩個差不多二三十厘米深的腳印。
這人沒有躲避的意思。
向恩判斷出這一點，腦海中快速閃過一個複雜的術式模型，手指間亮起一抹金色火光，正準備朝著胡德砸下去，給他補上一下子時——
另一個方向，隊長一刀劈下。
他立即調轉攻勢，一團「太陽真火」化作密密麻麻的火星砸了出去，旋即一腿朝著死抓傘劍不放的胡德踹去。
「錚錚——」
但見胡德晃動手指，敲擊起光潔的劍身。
一道道金屬碰撞聲仿若魔音，向恩穩穩站住的腳步顫了兩下，又是一股天旋地轉襲來，像是整個人被丟進洗衣機里旋轉了八百回合，所有的情緒躁動起來，一幅幅畫面在眼前閃爍起來，那些全部都是過去的經歷。
「有效！」
胡德面露驚喜之色，再度伸手朝手套摸去。
下一秒，傘劍如閃電般劃過。
又一隻手腕，伴隨著飄揚的鮮血飛濺而出，胡德痛呼著被向恩一腳踢開，胸口處印著一個腳印，已經微微凹陷下去。
向恩猛地晃了晃腦袋，像拄拐杖一樣撐著傘劍，費了一番功夫，才將沸騰的靈性重新安撫下來。
他常年徘徊在失控的邊緣，剛剛恢復沒幾天，哪怕受到的污染，通過玩家們散去大半，精神狀態還沒有恢復過來。
再加上，今夜是一個紅月之夜。
高高掛在天空的血紅月亮，不僅僅是月亮，在這個世界里，那還是一位至高無上的女神。
只可惜，是時時刻刻散播污染的邪神。
長時間暴露在月光下，基本等同於慢性自殺。
如果今晚不是紅月之夜，胡德那一對手套，不至於對他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這也是為什麼，最初時他會提醒玩家，儘早建立起一個營地，否則單是這麼照一晚上，SAN值估計就要清零了。
話雖如此，這一份來自紅月女神的恩賜，也是可以小小的利用一下的。
向恩手中的傘劍，附著「反射」的術式，鏡面般的劍身，連紅月的月光都可以反射，在先前的戰鬥中，正是因為這一特性，差點讓隊長失控成為一個怪物，當然，這也是因為這人本身就狀態不佳。
他再抬起頭時，眼中一片冷靜，整個過程只用了不到半分鐘，迎面而來的就是隊長劈下的刀鋒，餘光一撇，凄凄慘慘失去兩個老婆的胡德再度撲了上來。
像是已經忘卻失去雙手的痛楚一般。
「真是頑強的意志啊……」
連他都有兩分佩服了，要是玩家們有這樣的意志，各個未來可期。
「兩位，」向恩輕鬆地道，「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與此同時，他一劍刺在隊長長刀之上，只聽一道清脆的響聲，這一把還沒來得及對他造成任何傷害的寶刀碎裂開來。
隊長眉頭緊鎖，立即反應過來，抽出綁在腿側的匕首，一個合格的雇傭兵，身上的武器肯定不止一件。
「噗通——」
胡德撲倒在地，兩條手臂纏住他的右腿。
「？」
向恩腦海中閃過一個問號，身前突然射來一把匕首，看模樣極為眼熟不說，手柄上的每一根紋路和每一條划痕都熟悉至極。
這是他的匕首！
他獃滯了一瞬，下一秒，匕首冰涼的鋒刃蹭過脖子，留下一道差點削掉整個腦袋的深深傷口，鮮血爭先恐後的噴涌而出。
「呃……」
不遠處，擲出匕首的【牧羊人】滿臉驚愕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她其實是想要幫忙的，真心實意想要幫忙的，就是不知道導師能不能看得出來了……
三分鐘前，導師繞過霧氣繼續追擊。
【牧羊人】立即就跟上了！
奈何，她速度太慢，極速狂飆一番，還是花了差不多三分鐘的時間，才勉強追了上來，剛一追上，就看見三人纏鬥在一起的畫面。
為了好感度，她果斷出手，擲出手頭唯一的武器，一把足以吹毛斷髮的匕首。
這一把匕首，是她接下「導師的午餐」任務后，導師親手交給她的，沒想到竟然以出乎意料的方式用在了導師自己身上……
【牧羊人】簡直是欲哭無淚，她覺得她和月榜第一的寶座，已經越行越遠，徹底成為了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不得不說，這個【牧羊人】還真是給了向恩一個驚喜。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和敵人交戰這麼久，從未被敵人的攻擊擊中，竟然在自己人手上掛了彩——仔細一想，用得還TM是他自己的武器！
這事就賊雞兒奇妙！
向恩一巴掌糊住脖子上的傷口，按捺住想要破口大罵的欲/望，心隨意轉，止住了洶湧的鮮血，要不然，估計等一下他就成了一具乾屍。
然而，他的兩位敵人，並不准備給他一點休養生息的時間，他們像是守株待兔的獵人，終於等到了機會一般。
正當向恩準備甩開腳下的粘人精時，又是一把匕首射了過來，側身躲過的時候，轉眼看向另一個方向的隊長，不由睜大雙眼，極為難得的失去了遊刃有餘的狀態。
只見隊長手中拿著一對鮮血淋漓的手腕，臉上露出一個暢快至極的笑容，兩個手腕拉開，再重重地碰撞在一起！
一道前所未有的尖銳聲響貫穿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