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1章 難以逃脫

賈元是臨邛賈氏家族的第三代，賈家也是在他手中發展神速，最終成為巴蜀僅次於郭氏的第二大豪族。

賈元今年已經六十歲了，從三十年前他就開始培養為賈家效力的讀書人，並用賈家的財力和人脈扶植他們一步步向上走。

這是要成為巴蜀豪族必須做的兩件事情之一，一件是開枝散葉，一件是盤根錯節。

盤根錯節就是扶植官場親信，開枝散葉就是給兒孫娶妻納妾，拚命生孩子。

經過三十年的持之以恆，賈元終於獲得了豐收，他控制了劍南道的五個州，從刺史、長史，到下面的縣官都是他的人。

另外，他有了一百多個子孫和一百多個女兒、孫女，與此同時，女兒、孫女又給他帶來了女婿和孫女婿。

一百多多個子孫個個都發展不錯，有的當官、有的經商、有的從軍，光是賈秀的大營內就有十八個賈氏將領和七個女婿將領，當然全部被處死。

賈元這兩天也有點緊張，按照他的經驗，一旦他們公開反對朝廷的廢奴令后，如果朝廷想談判解決，那麼第一件事就是劍南道觀察使王維前來拜訪，但到目前為止王維並沒有來拜訪他。

這就讓賈元感覺到不妙了，尤其今晚，他心中愈加焦躁不安，坐在書房窗前胡思亂想，幾乎一夜未睡。

忽然，「砰！」書房門被撞開，兄弟賈秀跌跌撞撞衝進去，帶著哭腔道：「兄長快逃，唐軍殺來了！」

賈元腦海頓時一片空白，半晌，才反應過來，要自己逃走，那子孫怎麼辦？家業怎麼辦？還有上千口鹽井怎麼辦？

「兄長快走，是李晟親自帶兵殺來，足有兩三萬人，再不走就徹底完了！」

賈元一個激靈，他轉身從秘櫃抽出一隻鐵箱子，鐵箱子里並不是什麼絕世珍寶，而是逃亡所需的各種物品，官府開出的各種路條，精巧的人皮面具，長安、洛陽等大城的房契和地契，自然還有一百多兩黃金，這是他為了自己留的後路。

兄弟二人也不管什麼子孫家業了，坐上一輛三馬馬車，在百名騎兵家將的護衛下向城外逃去。

片刻奔到門口，當值守將連忙給他們開啟城門，賈元吩咐了家丁首領幾句。

家丁首領上前對守門將領道：「你就是城門將領吧？」

守門將領連忙躬身道：「在下劉康，當值校尉！」

家丁首領傲慢道：「我家主人說了，只要你保持沉默，什麼都別說，回頭賞你一千貫錢！」

「卑職什麼都不說，感謝厚賞！」

家丁首領回頭一揮手，眾人簇擁著馬車衝出城門，沿著西北官道向茂州方向賓士而去。

守門將領望著他們走遠，狠狠向地上淬了一口，「他娘的，賞錢居然還欠賬，當老子是蠢蛋嗎？」

「關閉城門！」

茂州是獠人的地盤，賈元的母親和妻子都是獠人首領的女兒，他們世代和獠人關係深厚，賈元也成了第二代保王，保王就是負責溝通漢人和獠人之間的中間人。

上一代獠王既是賈元的岳父，也是賈元的舅舅，不過上一代獠王已經死了，現任獠王更複雜，既是賈元的大舅哥，也是他的表哥，同時也是他親家，賈元的長子娶的就是獠王女兒。

當然，賈元妻子已經去世了，長子一家就在茂州，否則賈元一定會帶上長子和媳婦，否則他沒法去見親家。

就在賈氏兄弟離開沒有多久，唐軍的騎兵便殺到了。

城門當值校尉劉康因為職務比較低，和賈家並沒有什麼關係，也正是和賈家沒有關係，夜裡當值這種苦差才會輪到他。

劉康是本能地看見賈家馬車就開啟城門，放走了賈家的馬車，但他沒有反應過來，並不知道馬車裡究竟是誰？

這時，李晟率領的一萬大軍殺到了，一名將領上前大喝，「劍南李都督來了，速開城門！」

劉康認識叫城的大將，蜀州兵馬使趙廷安，他嚇一跳，連忙命令開啟城門。

他同時也跑下了城頭，站在城門旁，趙廷安帶著數千騎兵衝進了城內，李晟也來了，他勒住戰馬問劉康道：「能否告訴本帥，城內有多少軍隊？」

「回稟都督，有五百弟兄！」

「你是什麼職務？」

「小人叫劉康，是名校尉，統領一百名弟兄，小人不是賈家的人？」

李晟一怔，「你怎麼知道我會問你是不是賈家的人？」

「之前賈秀倉惶逃進城，不多久，百名騎兵護衛著一輛賈家的馬車逃出去了，我不知道車裡是什麼人，但我覺得應該告訴都督！」

李晟眉頭一皺，連忙問道：「逃出去多久了？」

「最多一刻鐘！」

一刻鐘還來得及，李晟回頭對大將虞建良令道：「虞將軍立刻帶一千騎兵去追趕，無論如何要追上馬車！」

「遵令！」

虞建良立刻率領一千鐵騎風馳電掣般向西北方向追去。

李晟這才進城，佔地廣闊的賈府已經被數千士兵團團包圍。

賈秀繼承了父親的遺志，不斷霸佔鄰居的房宅，最終把賈府修建成一座佔地一百二十畝的巨宅，四個兄弟和無數兒孫都住在一起，賈元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俯視著家族的一切，極大滿足了他掌控家族的心愿。

但此時，整個賈家卻被一鍋端了，除了賈元和兄弟夏秀，還有長子賈銘德外，其他賈氏子弟都被唐軍士兵捆綁著抓出來，哀嚎聲一片，很快，刺史賈衛、縣令賈寬、以及其他賈氏官員，都被士兵捆綁著帶進來，趙廷安十分了解賈家的情況，由他下手抓捕，滿城賈家子弟，一個都沒有跑掉。

李晟當即下令，賈家十四歲以上男子全部押出城去斬首，當然也包括女婿和外孫，以及管家、家丁等等，近五百人，只留下上千女人和一群孩童，唐軍不殺婦孺，這是李鄴還在河中定下了鐵律，近二十年來從未違反過，同時也不準姦淫婦女。

之前劍南軍大將魏羽林放縱士兵姦淫林邑國宮女和后妃，被押送回國后公開處斬，所以參與姦淫婦女的士兵也一併被革除軍籍退役，被革除軍籍，等於什麼土地補償都沒有了。

李晟當然也不會觸發這條鐵律，這些女人和孩童都被送去了長安，後來又被發配遼東，當然不是充軍，而是讓他們遷徙到遼東生活，年輕的女人則嫁給士兵，建立新的家庭。

虞建良率領一千鐵騎一口氣追出三十餘里，虞建良忽然發現遠處有馬車橫在路上。

他反應極快，大喊道：「當心兩邊有箭矢偷襲！」

士兵們紛紛向兩側望去，果然，有人大喊一聲，「射箭！」

一百多支箭矢從前方兩側向騎兵們射來。

這些家丁埋伏在馬車兩側，但被唐軍識破，他們等不到唐軍上前，只得提前射箭，唐軍舉起盾催馬向兩邊伏擊的家丁殺去。

虞建良見大車車輪斷裂了，他心知肚明，對方用大車擋路，又命令家丁牽制自己，這幫混蛋想得挺美，這次他們休想逃走。

虞建良喝令士兵將大車搬開，讓出了官道，他率領五百騎兵繼續向前疾追。

虞建良參加過多次大戰，經驗豐富，他眼力極好，一直盯著地上的兩行馬蹄印追趕。

追出十幾里，虞建良發現前面路上的馬蹄印變少了，他勒住了戰馬，忽然有士兵指著樹林大喊，「樹林內內有馬匹嘶鳴聲！」

虞建良一揮手，五百騎兵如潮水般向官道下方的樹林內衝去。

躲在樹林內之人正是家主賈元，他年紀太大，又被酒色掏空了身體，騎馬根本堅持不了多久，才跑出十幾里就受不了。

他只得讓賈秀繼續奔跑，吸引唐軍追趕，他自己躲進了樹林，他越走越深，不料戰馬不願跟他進森林，拚命掙扎，嘶鳴了幾聲，被唐軍士兵聽到了。

戰馬掙脫了韁繩，帶著箱子跑掉了，將賈元獨自一人丟在黑暗的森林內。

賈元已經精疲力盡，雙腿如注鉛，實在走不動了，他只得找一棵大樹靠坐下來，喘著粗氣，

此時，賈元追悔莫及，為了一萬多奴隸和皇帝對抗，把自己整個家族都賠進去了。

自己不知是怎麼想的，居然狂妄到這個程度，以為天子要和自己妥協嗎？

自己蠢啊！蠢到家了，活了一輩子活到狗身上去了，但凡自己稍微畏懼皇權一點點，把奴隸都放了，賈家一定還會好好傳宗接代下去。

賈元哀鳴一聲，「我真蠢啊！」

這時，不遠處的火把漸漸圍攏上來、

賈元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從懷中摸出一隻小酒瓶，嗚嗚地哭了一會兒，仰頭將毒酒一飲而盡。

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不多時，一百多名唐軍手執火把將賈元團團包圍，一名士兵上前摸了摸他鼻息，回頭大喊道：「虞將軍，他已經斷氣了！」

虞建良走上前仔細看了看，果然是賈元，雖然沒有追上賈秀，但家主賈元被追上了，也能回去交差了。

「斬掉他的首級，把屍體埋了，帶首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