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巫女

二.巫女

「秦小姐,你剛剛是不是在酒館門口殺人了?」

隨著王燁的提問,除了奴僕們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依舊做自己的事以外,餐廳中的大部分人都將視線轉向了秦冷安,神情中沒有質問,眼神中滿是擔憂與疑惑。

「啊?」秦冷安的筷子在空中僵住了,似乎是不知道哪件事的優先順序高,遲疑了一瞬間還是選擇張嘴將東西送了進去,她咀嚼著回答了一句,「沒有。」

「我知道了,雖然有點奇怪,那一定是有人在造謠。」不疑有他,王燁在餐廳門口脫掉鞋子,然後踏入房中。

知道大致的事,但不了解具體情況的夏哲看了眼秦冷安,用眼神示意她沒事,然後看向王燁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別提了,剛才路過酒館的時候,看見路上有沒被沖洗乾淨的血,擔心秦小姐出了什麼事就進去打聽情況,結果就問到一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女人,殺了好幾個浪人。」

王燁接過了侍從遞來的餐盤,看著上面的魚皺起眉,但最後還是放在桌上準備就餐。

「就是這一點比較奇怪,我在酒館里問了好幾個人,他們都說是秦小姐殺的人,所以我才奇怪為什麼,秦小姐為什麼要殺他們?」

「呃,確定不是你殺的嗎?」

看著王燁那一身被血液與泥水弄髒的衣褲,夏哲忍不住調侃了一句。調侃完夏哲回頭看向了秦冷安,然後從對方眼中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東西。

「冷安說她只是打傷了他們,她有留手,只有一個動刀的她下了重手,不過也沒死。」

「不是我殺的那些浪人,我就打傷了一個魚人,呃,可能打死了。」王燁像是現在才注意自己這一身臟污,他嘆著氣站起身準備去洗澡換衣服,只是聽到了夏哲的話他又停下了腳步,「動刀的,那些浪人為什麼動刀?來搶劫的嗎?」

「不然呢,那些過慣了奢靡生活的浪人,怎麼忍受的了淪為平民的日子。」王燁附近就餐的治安員回了一句,頭沒有抬起,「不然為什麼每次出行都要我們陪同呢?」

「對面都動刀了,殺了就殺了唄,敢來找事大不了再屠一遍,上次失蹤的同事都還沒找到呢,」平安快遞的負責人很是平靜的說道,那沒有波動的眼神中藏著深深的憤怒,「魚巫女還沒給我們交代呢,而且到現在連屍體都沒找到。」

「秦小姐,很抱歉讓你遭受這樣的待遇,我們會酌情再給你補償,當然前提是我們能返回安臨。」負責人看向秦冷安與夏哲,表達歉意的同時還開了一個玩笑,雖然那並不好笑。

「.....」秦冷安側頭看向負責人,然後嚴肅的搖了搖頭。

「她的意思是,沒關係,反正她也沒吃虧,打的很爽。」夏哲低頭吃飯的同時,抬頭瞄了眼秦冷安的動作,一遍咀嚼嘴裡的東西一邊替她翻譯著,「所以,萬婷姐你也別那麼在意。」

「嗯。」秦冷安點點頭,表示他說的對。

「呃,事情不能這麼算,補償不能少。」被叫做萬婷的女性被夏哲夫妻的舉動噎了一下,暗自萬幸這次沒有出事,她看向了王燁,顯然是對於剛才他說的東西感到在意,「王燁你換好衣服說一下剛才的事。」

「沒問題,說起來,等下會有一具屍體送過來。」

「啊?」

時間返回一個小時前.........

————————————

四月六日·10:05am

華庭市·陸上八區

因為稍微耽擱了下,那名罪犯與魚人執法隊已經奔行出好一段距離。

當然這點距離對於王燁來說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如果他還健康的話。

現在失去了接近全身五分之一的血液,他若是全速奔跑是可以很快將錢奪回,但怕是沒法安全回到據點了。

王燁粗略的觀察了一下環境,道路上滿是泥潭,指不定哪裡就是一個深坑。

剛才慢慢趕路,而且還有同伴在側,自然是不怕落入其中。可現在是要追回失物,在不熟悉環境的情況下一旦摔進滿是泥水的深坑之中,拋開高濃度的魔力侵蝕不談,就是前面的搶劫犯都能把他徹底甩開。

稍稍思索了一下,王燁迅速思考出了解決方法。他小跑了兩步登上了道路兩側不甚牢固的圍牆,在上面開始奔跑起來。

罪犯被追到一個狹小的三岔路口,王燁很快就追上了。

很巧的是,魚人執法隊也追上了,在陸地上追逐的魚人被那罪犯擊倒在地,但他也因此被抓了個正著。

四名魚人從排水渠中爬出,將那罪犯前後包圍住了。

它們對於這種不願投降還敢犟嘴的罪犯沒有絲毫的憐憫,直接就發起了攻擊,絲毫沒有留手。

隨著倒在地上魚人的一個手勢,四柄鋒利的魚叉朝著罪犯就飛去了,這是要當場處死。

偷竊這項罪行在安臨並不嚴重,最多就是罰款加監禁。最多就是屢教不改,多次犯罪就要判處流放之刑,就算與搶劫并行,也不會被判處死刑。

更何況如果那個罪犯說的是真的,他的父母因為某種原因也死在魚人的手中,但未見全貌不予置評,誰也不知道他父母是不是犯了什麼大罪。

沒有經過審判直接處死,這是不符合規矩的,但這是華庭,所以王燁沒有什麼想說的。

完全不想管這麻煩事,等那罪犯死了去和魚人交涉一下,把錢袋拿回來就行。

雖然他是這麼想的,但顯然王燁下意識的動作遠遠快過思維,在他決定不行動的時候,人已經從衝出去在圍牆上縱身落下。

靠著下落直接踢飛了一柄魚叉的,同時還硬生生抓住了飛行中的魚叉,然後在其他人快要瞪碎眼珠的目光,用力壓下魚叉的過程中擊落了另一柄魚叉。

那罪犯舉起的右手在看見王燁出現的瞬間就放下了,就地打滾躲過了最後一柄魚叉。

.......我在幹些什麼啊,王燁頭都痛了,手中緊握的魚叉因為在飛行的過程被強行拽住,所以那鐵制的桿被摩擦的異常炙熱,燙的他快要拿不動了。

「冷靜冷靜。」王燁迅速鬆手,讓魚叉悄無聲息的落在泥水遍布的道路上,他舉起了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用有些蹩腳的華庭語嘗試解圍,「他偷走了什麼,我替他...

賠錢.....王燁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魚人打斷了,「你他媽誰啊?」

壓下心中的不滿,王燁開始努力用自己會的華庭詞語來表達自己想說的話,但眼前的這兩位魚人真的長得著實不是那麼好看,讓他有些忍不住想拔槍射擊,「我是安臨的....」

「廢什麼話,他們就是一夥的,」

身後飛來魚叉從他耳側擦過,直接刺向前面的魚人,在前方的魚人手臂剛好被擊中了,暗紫色的血液不斷湧出。

「.......」

讓我把話說完好嗎?

身後的罪犯從他身邊沖了出去,留下了輕輕的一句話,「nigero。」

「啊?」王燁沒聽清對方說了什麼,但他很敏捷的抓住了對方腰間的布袋,那是剛剛被搶走的東西。

察覺到東西被拿走,罪犯只是回頭看向他然後又轉回去。但只是那一瞥,王燁也因此看見了對方藏在斗篷下的臉,如同他的手臂一樣,臉上的皮膚也是淡紅色的。

那是怎樣年輕又滄桑的臉龐,明明看上去只是一個少年,眼神卻是像死了一樣。

「抱歉。」

王燁拿著布袋還沒來得及確認什麼,就聽見對方說著這句話就沖向了前方,沖向舉起魚叉準備投擲的魚人。

然後他就被殺了,就在王燁的面前被貫穿胸膛,那魚叉刺穿他的胸膛后落在了王燁腳邊,上面還帶著碎裂器官與血肉。

「?」

假的吧,就這麼死了?

大腦有些宕機了,王燁條件反射般的扶住了罪犯倒下的屍體,看著對方頭上的斗篷被吹開了。

「抱歉...」

那罪犯看著扶著他跌坐在地上的王燁,他咳著血又小聲的說了一次。但王燁很清楚的聽見了,也注意到對方逐漸黯淡的眼中充斥著某種奇怪的笑意。

不是,別給我添麻煩啊?搶走我東西,好像故意等我追過來一樣,然後自顧自說什麼抱歉,送死一般的死在我的面前,能不能不要這麼莫名其妙?

王燁腦中一團亂麻,他不知道現在自己在想什麼,他只能感覺手上一片濕潤,自己的雙手被對方背上不斷淌出的鮮血所浸染,那樣的滾燙。

這還是王燁第一次在眼前看見有人被殺死,雖然他當上治安員也很久了。他是天亮后加入治安署的新人,這八個月安臨既不曾出現過獸災,也沒有惡劣事件,自然沒有什麼意外死亡。

出差到華庭后,唯一一名同事的失蹤他也沒見到屍體,事後的復仇他也是留守據點。這是他第一次直視死亡,他其實意外的冷靜,只是感覺手心裡好燙,就像是生命的熱量在流逝。

王燁沒有為這個罪犯的死亡而哀傷,只是有點難以接受。

但魚人們顯然不給他思考的機會,開始討論起對他的處置。那名右臂被魚叉撕裂的魚人,無視了其他魚人,左手不熟練的拿起魚叉走到王燁的身後,高高的舉起了魚叉。

「你們在做什麼?」

少女的呵斥聲突然響起,回過神的王燁立刻察覺到背後的危險,手上立刻放開了罪犯的屍體,右手握拳全力向後揮去。

咔嚓!

咚!

嘩啦...

骨頭的碎裂聲與重物撞擊圍牆、落入排水渠被沖走的聲音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危機勉強解除后,王燁這才有空看向後面,想要找到那個在剛才出聲救了他的人。

聽聲音是一個少女,因為王燁還跪坐在地面上,所以被魚人擋住了沒法看見她的樣子,但光是從魚人站位的空隙中露出的手腕,那白皙的皮膚就足以證明對方身份的斐然。

要知道華庭人常年受到侵蝕,皮膚不是淡紫色就是淺紅色,黃色皮膚就已經是養尊處優的大人物了,更別提這白皙如雪的皮膚。

明明那少女並不算高,卻在氣勢上壓過了三名魚人。

三名魚人紛紛收起武器,其中一位低頭盯著少女,獸型的豎瞳看著非常駭人,「巫女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你要插手執法隊的事務?」

「你們問我什麼意思?」少女語氣不善的反問了一句,然後有些,「先不說你們到我的神社門前打打殺殺,你們要不要先看看你們打算對安臨的貴客做些什麼?」

巫女?為什麼好像和魚人的關係並不友好,等等她知道我是安臨人?王燁第一時間感到異常,但很快被巫女與神社這兩個詞吸引了注意力。

是魚巫女?不對,那兩位魚巫女一位在一區,另一位在湖中。

可這裡是偏僻的八區,所以這位是從未謀面的那幾位人巫女之一?

還有她說的神社?王燁微微側頭,將視線越過了魚人與巫女,果不其然在數十米之外看見了一段地面整潔的路面,本該延續的圍牆到那裡也不再蔓延,留出了巨大的空間。

雖然有不少建築擋著,但王燁站在這裡也能看見神社那壯觀的入口。

不是華庭語,而是熟悉的大炎通用語在他的耳邊響起,「您好,需要幫忙嗎?」

「你好。」王燁條件反射的回復道,然後就看見對方向他伸出了手,看上去是想要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這才將視線轉向了來人,即使在陰暗的天色下依舊讓人像是被柔和日光照耀的容貌,微微上挑的眉毛勾勒出俏麗的臉龐,略微上揚的嘴角彷彿永遠帶著溫和的笑意,潔凈的白衣與赤紅的緋袴絲毫沒有被臟污的地面所玷污。

王燁剛伸出手想要握住對方的手,結果伸出手的瞬間發現了自己滿手的血污,有點不好意思的縮回手想要自己站起來,卻被對方一把握住,然後直接拉起來了。

說實話,王燁有些吃驚,看上去那麼嬌小的女孩,卻將他一個成年人給拉起來了。

「您不需要如此拘謹的。」巫女微笑著鬆開了手,絲毫不在意自己被血污弄髒的手掌,她指向了站在一起的三位魚人,「很抱歉這些魚人對您做了不好的事,您現在可以隨意處置他們。」

這名巫女一直在說大炎通用語,有些地方很是生疏,但異常的流暢,顯然是練習過非常多次的。但這不是現在的王燁該擔心的問題,他很詫異地位崇高的巫女為什麼對他這麼尊敬,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對方。

老實說他完全沒有受到傷害,也是他自己擅自闖入了魚人的執法過程中,哪怕差點受傷甚至死去,但說難聽點完全是他自找的,更何況他剛才全力之下把那殺人未遂的魚人打到不知道哪裡去了,現在還生死未卜。

「不用了....」

王燁剛想放過那些魚人,但又突然卡殼了,他想起了剛才的那名罪犯,他好像說過他沒有父母了,那這種情況下他的屍體都不知道會因為遷怒受到怎樣的對待,抱著有些難以形容的心情,他最後還是拜託巫女讓魚人們做一件事。

「讓他們把那個罪犯的屍體運走,送到二區的安臨宅。」王燁低下頭,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巫女烏黑的眼瞳中閃過了一絲驚喜,似乎是沒想到王燁會提到這個要求,她連忙答應下來,聲音中帶著歉意,「當然沒問題,那個您身上有點臟,需要到神社裡清洗一番嗎?」

「不用,我趕時間。」王燁看向了二區的方向,秦冷安剛才一個人攜帶超過四百公斤的補給返回據點了,在這裡耽擱了幾分鐘他有點擔心對方的安危。

「路上還請小心,隨後我將一同護送屍體前往貴客所在之處。」巫女雙手放在腹部,對著王燁微微鞠了一躬。

王燁看著巫女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好點了點頭然後趕緊離開了。

不知道是失血過多加運動過度的關係,還是單純的錯覺,王燁覺得手上裝錢的布袋比之前重了一點,但現在不方便打開檢查,誰叫華庭有些過於民風淳樸了。

還沒過幾分鐘呢,王燁就在回去的路上發現了一大片的血跡,這還是必經路段上,而且現在還有人在從排水渠中引水沖洗中,那血腥味重的讓人噁心。

「你好,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王燁拍了拍正在拿桶沖水的人,對方卻只是回過頭,有些無神的看著他什麼都沒有說。

心裡著急的王燁沒有多想,從口袋中掏出了枚暗紅色的小錢遞了過去,繼續重複了一遍問題,這一次對方眼中恢復了色彩,乾巴巴的說道,「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把五個浪人殺了,然後讓我們清理乾淨。」

很漂亮的女人?秦小姐嗎,她為什麼動手殺人,被搶劫了?聽上去她應該沒事,幾個浪人而已,就算無故殺人也只要交點錢就行,華庭不會為了幾個浪人和安臨過不去。

心中稍稍安定的王燁卻也沒有完全相信這個正在打掃的酒館僕人,他將布袋系在腰間然後走進酒館打算問問其他人。

「那幾個浪人是被人當槍使了?」

「誰知道呢,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他們自己蠢。這都大半年了,誰不知道那些漂亮的不像話的人不能惹,萬一是安臨人就等死吧。」

「可不是嘛,上次他們一定要說丟了一個人,然後硬生生屠了兩個大華族,四百多個人啊,就用了三個人,一個活口都沒留,巫女大人都上門了他們還不肯收手,還要巫女大人給他們一個交代,什麼嗚嗚嗚嗚嗚」

「閉嘴。」

王燁踏進酒館時沒一會,整個酒館都安靜下來了,除了一處單人位上還有個人依舊在進餐,桌面上已經摞了好幾碟吃凈的盤子。

詢問了幾處都是得到了一模一樣的回答,心中有了定論的他準備回據點再看看情況,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忍不住朝那個自顧自吃飯的人看了一眼,因為對方真的很惹眼。

只能看見背影,那人的髮型在華庭非常罕見,保養極好的黑色長發,末端的發梢卻是鮮艷的緋紅色,聽上去他還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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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魔法少女也還在加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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