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哲學課

翌日七點半，距離上課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姜白芷已經踏進了教學樓。

幸虧昨天蘇葉沒有認出相親馬甲的自己，所以她還可以繼續作為地球人，按照原計劃體驗生活，而她也暗暗發誓，那天的相親將會作為一個秘密永遠埋在心底！

只是趕到教室門口的她，有些懵，這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這是一個很大的階梯教室，目測可以容納下幾百人，但是座位已經坐滿，連座位旁邊的過道都站滿了人，她唯一的選擇就是第一排前面的空地，實際上已經有人在坐了。

姜白芷並不介意坐在空地上，而且足夠遮擋身形的寬鬆衛衣+帽子口罩，她相信應該沒有人可以認出她。

其實認出也無妨，體驗生活，被學生認出也是生活的一種方式，但少些麻煩總歸是好的。

可此刻，她更大的好奇是，蘇葉，他這個老同學的課這麼受歡迎嗎？

想到這裡，她碰了碰身邊的女同學，「同學，蘇老師的課這麼多人來聽？」

對方聞言眼睛頓時一亮，「同學，你不是我們哲學系的？」

「對，不是的，我隔壁管理的。」姜白芷張嘴就來。

「歡迎同學入坑蘇老師，蘇老師可是哲學系乃至整個京華大學最年輕的教授，在英國做訪問學者期間，還被劍橋大學聘為客座教授，業務抗打，講課風趣，入股絕對不虧！」

姜白芷一聽這話術，就知道碰見迷妹了，沒想到老同學竟然這麼有魅力。

「你不是我們系的不清楚，蘇老師的課很受歡迎，每次都搶到教務系統崩潰，很多人都搶不到。剛開始是小教室上課，但來蹭課的人太多，沒辦法只能改到現在的大教室，可還是很多人來蹭課，同學下次還想來，記得至少提前一個小時到。」

就在姜白芷八卦的時候，蘇葉也踏入了教室。

「蘇老師早。」

問好聲撲面而來，蘇葉也一一跟同學們揮手問早，但眼睛卻在人群中一眼就捕捉到了前排的姜白芷。

雖然偽裝的很成功，但怎能瞞過有心人。

似是注意到蘇葉的目光，姜白芷也抬頭微微頷首以示回應。

蘇葉不動聲色，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心學』兩個字，這是他今天講課的主題。而這節課也是他今早看完張無憂發的消息，精心準備的一節課！

「哲學是一個舶來詞，在古希臘時期哲學意味著愛智慧，上百年的發展，哲學在西方是一門邏輯的學問。但在中國，哲學往往是指人生哲學，我們追求的不是邏輯的學問，而是人生的境界......」

講台上的蘇葉引經據典，不緩不慢地闡述著自己的見解，不時踱步，不時板書，輕鬆寫意，談笑風生......這一切都落在姜白芷的眼中，說實話，蘇葉的行為舉止很符合她心目中教授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她一個哲學門外漢也能聽懂蘇葉在講的東西。

看來蘇葉的確是一個好老師，她在心中如此想道。

時間過得飛快，蘇葉在講台上對本課做著最後總結，「這節課我們重點講了心學的起源，它最早起源於孟子，孟子提出性善論，這裡的人性是超脫的，是超自然的，只有站在足夠大的層面看待這個世界才會是善的，即吾心即宇宙......距離下課還有三十分鐘，在這裡，我想拋出一個問題，請同學們討論一下。」

說到這裡，蘇葉頓了頓，「在死前最後的清醒，你會選擇讀一首詩還是見一面家人？哪位同學有想法，可以隨時站起來發言。」

教室很快陷入了討論，幾分鐘后就有人舉手請求發言。

「蘇老師，我想我會選見一面家人。」

「請說說你的理由。」蘇葉身子前傾，做出一副傾聽的姿態。

「死亡是一場無法回頭的旅途，在平日里我們求學，工作去往遠方，都會希望有家人相送，更何況是死亡呢？更何況這還是最後一面呢？而且死亡對於人類來說是一個未知的命題，沒有人知道死亡之後會遇到什麼，天堂還是地獄，但有愛的人在身邊，我想總會多幾分勇氣。」

蘇葉率先鼓起了掌，「說的很不錯，其他人還有沒有想法？」

隨著蘇葉的鼓勵，越來越多的人站起來。

「我會選見一面家人，《尋夢環遊記》裡面說被人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對於我們這些普通人，我們不可能像孔孟那些大師一樣被人銘記千年，能夠記住並懷念我們的只有家人，我想讓他們記住我最後的樣子，盡大可能的延續我在這個世界的痕迹。」

「我會選擇讀一首詩，而且還是海燕！狂風卷集著烏雲，在蒼茫的大海上有一直海燕在高傲的飛翔！我雖死亡，但絕不悲傷！」

「我會選擇見一面家人，趁我還清醒的時候裝死，停止呼吸，嚇他們一跳。然後告訴他們這是一個惡作劇，告訴他們開心點，然後再真正死去。」

......

周圍同學們的各種角度的答案讓姜白芷嘆為觀止，她喜歡這種氛圍，自由又充滿思考。她也在思考屬於她的答案，如果是她，也許她會選擇讀一首詩，生命本身是無意義的，我們終其一生都在為生命賦予意義，最後一刻也不應當停息，應該繼續去追求美好的東西。

忽然，有個女同學喊了一句，「蘇老師，您會選擇什麼啊？」

整個教室幾百道目光瞬間都看向了蘇葉，當然也包括姜白芷，她也份外好奇問題提出者的答案。

迎著眾人的目光，蘇葉稍微停頓了下，「在這裡我首先解釋，讀詩並不是一種固化行為，可以理解為美好的寓意代指，與家人陪伴這個世俗行為相對立。」

聞言，姜白芷不由一笑，這和她理解的一樣，而蘇葉的聲音還在繼續：「在這個語義前提下，我會選擇在死前讀一首詩。與家人見面是為了不再有遺憾。但從我而言，珍惜當下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我並不會吝嗇向家人和朋友表達愛，所以即使不見最後一面我也不會有遺憾。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人死之際未免顏色難堪，若是惡病纏身更是不堪，我想我會獨處，也許還會泡上一杯茶，和某個尋常的下午一樣，在熟睡中一個人體面的離開......」

掌聲頓時熱烈響起，下課鈴聲也悄然而至。

「同學們，我這節課講的怎麼樣？」

「一如既往地好！」

「蘇老師超棒！」

......

咦，似乎混進來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人群中，姜白芷也豎起了大拇指。

蘇葉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這才是他想要問的人和期待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