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0,倪昆,你就是血魔!
第101章100,倪昆,你就是血魔!
「虛仙子,虛仙子?」
恍惚朦朧之中,虛月清依稀聽到,有聲音在不斷呼喚自己。
那聲音初時極小,像是從極遠處傳來,但漸漸地,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像是就在自己耳畔疾呼。
此聲呼喚下,虛月清一個激靈,終於清醒過來,驀地睜開雙眼,就見對面站著一位高大挺拔,氣質儒雅的男子,正一臉關切地瞧著自己,不斷呼喚著自己。
此人是……
「倪昆?」
虛月清眼神一凝,認出了此人。
倪昆面露驚喜,「虛仙子,你終於醒來了!」
終於醒來?
虛月清念頭一動,回想前事,驚覺自己在踏入那水晶廊道之後,居然就神智昏沉,如墜幻夢,之後發生的事情,竟什麼都記不起來。
「自踏入那水晶廊道起,我便中了幻術?直至現在,方才清醒過來?」
虛月清暗自凜然,先環顧四周,見四周一片荒涼,地面枯敗死寂,靈氣稀薄幾近於無,頓時就心中一沉,暗道不妙。
之後再檢查自身,發現身上就披著一件大氅,並且那道至為重要的保命秘術,也已經發動過了,心情頓時一沉到底,愈加惡劣起來。
她那道保命秘術,名為「涅槃」,乃是早年奇遇所得。此秘術修行不難,關鍵是修行需要一種特殊的輔助材料。而那材料,正是當今已經絕跡的「火鳳精血」。
她當年奇遇只得到了一滴「火鳳精血」,只勉強能修成一枚「秘術種子」。遇到生死危機,發動一次,消耗掉那枚秘術種子之後,就再也沒法兒發動了。
現在秘術種子消失,顯然是已經發動了秘術,可這究竟是為什麼?
她究竟遇到了什麼生死危機,為何會自行發動那秘術種子?
為何沒有了相關記憶?
虛月清心情極度糟糕,催動法力,身上焰光一閃,焚掉那大氅,化為一襲火紅長裙披在身上,也懶得束起齊腰長發,盯著倪昆問道:
「究竟發生了何事?此地又是什麼地方?」
倪昆苦笑攤手:
「具體發生了什麼,在下也不知道。自踏入那水晶廊道之後,便昏昏沉沉,神智盡失,驀然蘇醒之後,就發現自己正身處這荒涼之地……或許,這裡就是那秘境?」
「不可能!」虛月清本能否認——若這荒涼之地,就是她籌謀多年方才進入的秘境,那她此行,豈不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本能拒絕這種結果,並為此找到了理由:
「秘境入口禁制那般強大,之後又有連我都無法抵禦的幻術禁制……如此強大的禁制,怎麼可能只用來守護這等荒涼死寂之地?這裡絕不是秘境!」
說話時,她神念一掃,找到埋沒在枯沙之中的「破陣金刀」刀柄,五指一張,將那金刀刀柄攝至掌中,然後騰空而起,飛縱半空,展開神念,四下一掃。
就這一掃,虛月清瞳孔霎時猛地一縮。
這偌大區域,無論遠近,皆一片荒涼破敗,死寂無聲,僅有的幾個靈氣反應,還是隨她到來的趙秀琳、梅靜姝、黑煞以及倪昆。
除此之外,任憑她神念如何來回掃描,也再找不出一絲可堪一提的靈氣反應。
倘若僅僅如此倒也罷了,她還可以繼續安慰自己,拒絕承認此地就是那秘境,可是……
她已經用神念看到了那些歷經三萬年時光雕琢的斷壁殘垣。
「怎會如此?」
虛月清呼吸沉重,渾身發冷:
「這裡……難道真的就是秘境?」
她手掌微微顫抖著,不甘心地四下飛掠,近距離肉觀觀察那些斷壁殘垣。
通過一些殘存的壁畫雕刻,她能辨認出來,這都是三萬年前,仙庭治世時期的風格。
儘管所有的亭台宮闕,皆已破敗不堪,甚至徹底坍塌破碎,可只看這遺迹的規格,她也能夠想象出,此地曾經該是何等地恢弘壯美,氣象萬千。
浮妙山仙音派整個山門,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虛月清以極快的速度,飛遍了整個遺迹。
最後,停在一座佔地數百畝,卻勉強只剩下框架的宮殿之前。
宮殿前方,佇立著一尊百丈高的殘破雕像。
那雕像依稀是個女子,腳踏波濤,高高在上。
波濤之內,有一條條真龍雕像,盡皆匍匐在女子腳下,作臣服膜拜之狀。
宮殿空蕩蕩的門框上方,掛著一副巨大的匾額。
那匾額早已靈性盡失,朽爛不堪。可其上四個從遠古一直沿用至今的雲紋大字,仍然勉強可辨。
虛月清屏住呼吸,仰頭看著那匾額,一字字讀出了那四個大字:
「鎮、海、行、宮……」
讀完匾額上的大字,再看看那足踏波濤,萬龍臣服的女子雕像,虛月清只覺心裡陡然一空,像是失去了渾身的力氣,踉蹌後退兩步,兩腿一軟,就要跌坐下去。
但她終究不是那等軟弱女子,終究是咬著牙關,撐住了身子沒有跌坐在地。
只是身軀已止不住的發抖,宛似風中葦葉一般搖搖欲墜。
她盯著那女子雕像,咬牙切齒,似哭似笑地喃喃自語:
「鎮海行宮……此地原來是鎮海行宮……哈哈,我究竟是幸運倒是倒霉?居然找到了三萬年前,鎮海仙君的行宮,可這行宮,偏偏已經化為荒漠廢墟……」
這一刻,她心痛地幾欲窒息。
「我的機緣氣運,已經在前半生……徹底耗盡了嗎?」
先是七星坊鬼市,身上一切遺失殆盡,連辛苦祭煉三百年的本命法寶「燎原琴」都被剝奪。
那時她還可以自我安慰,至少保住了「破陣金刀」,可以仗此金刀,破掉難住了她多年的秘境禁制,前來探索這處至少元嬰境的秘境,把損失都補回來,甚至可能收穫更多。
可沒有想到……
終於如願以償進入此秘境,秘境卻像是遭受了一場末日大劫,早被洗成了一片白地!
九劫化神、駐世地仙的行宮又有什麼用?
這裡,連一根靈草都沒剩下啊!
繼七星坊損失慘重之後,這一趟,又是竹籃打水,白費心機,消耗了僅有一次的「涅槃」秘術,最終卻仍然一無所獲!
如此慘痛的打擊,饒是以虛月清的心志,都開始承受不住。
心中一股邪火驟然滋生。
識海之中,有某種陰暗無形的存在,飛快吸收著她的種種負面情緒,悄然滋長。
不知不覺,虛月清雙眼已蒙上一層陰翳,呼吸也愈發沉重,吐出的氣息,灼熱如火,甚至閃爍著明亮的火星。
體溫也漸漸升高,雪白晶瑩的肌膚,漸漸變成火紅。
每一個修士,在其一生修行當中,總會遇上「魔頭」干擾。
這魔頭,或是詭異莫測、來歷莫明的外魔,或是修士自生的「心魔」。
但更多的時候,是心魔、外魔同時來襲。
往往都是修士先心神失守,心靈出現裂隙,滋生心魔,之後外魔借心魔牽引,潛入修士識海,與心魔融合,在修士識海當中慢慢成長,蒙蔽其心智,吞噬其靈智,最後或徹底摧毀修士心靈,或奪舍附體,取而代之,禍亂天下。
此時此刻。
連遭打擊、損失慘重,卻一無所獲的虛月清,心靈已然出現了裂隙,心魔滋生之下,不知牽動了哪方外魔,有詭異無形的力量自外而來,潛入她識海之中,助漲心魔。
而沉緬在失望、憤怒、自哀之中的虛月清,對此卻毫無察覺。
魔道修士,並不講究克制慾念,反而崇尚放情縱慾,因此比正道修士更易滋生心魔。
當然魔道修士也自有鎮壓心魔、外魔的手段。
很多魔功通天的魔道修士,甚至能反過來奴役外魔,把試圖侵蝕自己的外魔,煉成特殊神通,或是囚禁在法寶之中,用來對敵。
但虛月清顯然還沒到那種層次。
眼看那已被外魔依附的心魔,就要徹底在她識海之中紮下根來。
忽然,一聲虎吼,驀地響起。
那虎吼如雷,在她識海之中轟轟震蕩。
虎嘯震蕩之下,那正在她識海之中不斷滋生的詭異無形之力,頓被震得與她識海分離,乃至顯出真形。
那是一道沒有具體形態的虛影,像是一團不斷蠕動的漆黑淤泥,又彷彿一道變化莫測的幽暗鬼影。
儘管沒有具體形態,可此漆黑虛影給人的感覺,卻彷彿匯聚了世間一切污穢、陰暗、墮落,彷彿只要被其沾染一點,便將永沉九幽,不得超生。
此刻,這虛影被虎吼震出,卻還在不斷扭曲變化著,乃至蔓延出無數絲絨般的纖細觸手,繼續扎向虛月清的識海。
但這時,一頭渾身流光溢彩、赤焰流轉的山君虎王,竟自虛月清識海之中一躍而出。
此虎出現得極詭異。
彷彿它本身就是虛月清識海的一部分,乃是由虛月清自身神念顯化而成。
此虎一出,立刻張開吞天虎口,向著那猙獰魔影一口噬去。
只這一口,那猙獰魔影,便被巨虎一口咬住,吞咽入腹。
那魔影不甘就縛,發出銳器刮蹭玻璃般的刺耳尖嘯,欲在巨虎腹中翻天覆地,攪擾乾坤,可巨虎肚腹,突然化作了一片血海。
無數只鮮血淋漓的手臂,自血海中探出,宛若無骨一般不斷伸長,自四面八方抓住那魔影,齊齊一扯,就將魔影撕成碎片。
之後每一隻鮮血淋漓的手臂,各抓著一片魔影碎片,將之攝入了血海之中。
魔影破碎、融入血海之後。
那盤距虛月清識海的巨虎,亦散逸開來,化為詭異無形之力,毫無痕迹地融入虛月清識海之中。
虛月清心魔早生,識海早有魔主。
新生心魔、外來魔頭,都休想入駐。
當那魔道崩潰,虎影消散,虛月清濁重的呼吸亦漸漸恢復平穩,體溫也飛快恢復正常,火紅肌膚亦變得晶瑩雪白,眼中陰翳也頃刻散去,復歸清明。
她搖了搖頭,長發飄揚間,甩去腦海之中一抹混沌昏沉,理智重新上線。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沒能意識到,方才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以為自己方才是心情太過憤郁激蕩,以至恍惚失神了一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一手按著心口,一手輕輕拍了拍臉頰,喃喃自語:
「沒關係。此次雖然一無所獲,但至少我還活著……我還可以活很多年,元嬰……總是有希望的。」
說話間,她果斷斬去了心中的不甘、憤郁、自哀等負面情緒,徹底恢復冷靜。
這時,趙秀琳的聲音驀地傳來:
「虛師姐,你沒事吧?」
虛月清循聲望去,就見趙秀琳、梅靜姝、黑煞以及倪昆,都已經趕了過來,正小心翼翼又暗含關切地瞧著她。
「我沒事。」
虛月清淡淡說著,又恢復她那高傲自矜,傲如火鳳的氣質。
不過……
這一次再看到那倪昆,她不知怎地,竟對他眼中那抹關切,感到非常受用。
要知道,此前她對倪昆,雖然說不上橫豎看不順眼,但也是近乎無視,需要炮灰探路時,都是派的倪昆打頭陣。
這麼一個原本毫不在意,只將之當作炮灰的築基男修,莫說眼神關切了,就算跪下來抱她大腿,她都會嫌對方不如老虎可愛,果斷一腳將之踹開。
可是現在,她不僅覺著倪昆這種關切的眼神非常「受用」,甚至都沒有覺得自己此時的情緒異常荒謬,而是很自然地接受了。
這時,趙秀琳又問道:
「虛師姐,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此地……」
虛月清又是一陣心痛,但現在她已經能很好的控制情緒,面上不露絲毫端倪,只淡淡說道:
「此地恐怕正是三萬年前,那位鎮海仙君的行宮。」
「什麼?鎮海仙君行宮?」趙秀琳等人皆面露驚詫,一副莫明震撼模樣。
虛月清淡淡道:
「可惜,此地已經被某種強橫的力量徹底摧毀,沒有任何寶物遺留。」
說話時,她心中亦若有所思:
毀滅此地的,恐怕與三萬年前,仙庭墜落之劫有關。
可惜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也無從猜測,究竟是哪一種力量毀掉了這裡。
「什麼寶物都沒有么?」趙秀琳目露失望:「那我們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
虛月清面無表情,淡淡說道:
「這種地方,能保住性命,就已是天大的幸運,哪還能奢求太多?」
「呃,師姐教訓地是。」趙秀琳一副誠心受教模樣,又問:「那……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
虛月清道:
「四下里仔細搜一搜。此地雖然沒有任何靈性之物遺留,但亦不受風力、潮氣侵蝕,刻在石頭上的東西,幾萬年、幾十萬里都不會輕易消失。
「把所有雕刻的壁畫、文字都拓影下來。再找一找可有地下密室存在,某些密室牆壁上,或可能有神通功法的文字留存。」
趙秀琳等人立即領命,兩人一組,分散搜尋。
虛月清亦振作精神,釋出神念,寸寸搜索,試圖找出些有用的壁畫、文字信息。
而由始至終,她竟然都沒有懷疑:
連她都消耗了僅有一次的「涅槃」秘術,方才存活下來,以趙秀琳等人的修為,又是怎麼在陷入幻術之後,存活下來,並且比她更快清醒的?
還有,此地既已被洗成了白地荒漠,沒有任何蘊含靈性的寶物遺留,那連她都莫明中招的幻術,又是什麼東西施展的?
這些她都沒去懷疑。
腦海之中,甚至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念頭升起,自然而然地徹底忽略了這些本該大力追究的疑點。
接下來,眾人在這行宮遺迹之中,搜索了數十個時辰,仔細翻遍了遺迹每一寸角落。
可惜除了一些只具有考古價值的壁畫、文字雕刻之外,並未找到刻著神通功法的地下密室。
對於虛月清來說,這次秘境探索,至此已經可以正式宣布,確實是白忙一場,一無所獲。
虛月清早已極度失望過了,甚至還差點走火入魔——當然她自己並不知情——因此對這結果,倒也並未表現出憤郁不甘的樣子,心情雖有些沮喪,但還在承受範圍之內。
之後稍作休息,虛月清便帶隊來到了那道斷成幾截的龍形甬道處。
她搜索遺迹之時,已經確定,此間正是遺迹的一道入口。
當然這裡只是一處類似「後院角門」的非正式入口。
鎮海行宮的正門另在它處,但已徹底毀滅,無法通行——此行宮並不在現世,而是位於虛空之中,是一片由「地仙」在虛空當中開闢的小天地,通過固定的通道,與現世相連。
一旦通道入口被毀,就再也無法通行。
現在整個遺府秘境,也就只這一條角門入口尚屬完好,其餘通道已悉數毀滅。
虛月清帶著眾人,步入那龍形甬道之中,經過那間曾經存放著「蜃龍珠」的石廳后,自大張著的龍口處走出。
龍口之外,就是那道黃銅大門。
之前來時,那道黃銅大門雖並無靈性,但至少看著還算簇新。
而此時的黃銅大門,已是遍布厚厚銅綠,已然看不到一絲銅色。
走出黃銅大門,虛月清反手一揮,將黃銅大門閉合。
之後默不作聲地走出門外那條隧道,一路回到荒島中央,那道漆黑裂谷之中。
待趙秀琳放出飛舟,眾人踏上飛舟,衝天而起,飛出裂谷,穿出密林,再見到天日之時,虛月清仰望天穹,終於深深嘆了口氣。
這一口氣無比惆悵失落,令人聞之心酸。
之後她鬼使神差一般,側首看向倪昆。
見倪昆亦正向她看來,眼神飽含關切,虛月清心中,不禁又升起一股受用,甚至還有點小小的滿足。
心裡的那濃濃的失落惆悵之感,似也隨之消散了許多。
她嘴角微翹,罕見對一個人類男修回了個微笑,之後催動飛舟,沖霄而起,原路返航。
既已確定她心心念念多年的秘境,只是一處廢地,返航之時,虛月清便沒再兜兜轉轉地繞路,遠離禁忌海域之後,取最短路徑,徑往赤煌國飛去。
途中也有幾處規模小些的危險海域,但還夠不上能夠威脅金丹的「禁忌」海域程度。
虛月清也不繞路,徑直從那幾處危險海域上空飛過,甚至刻意壓低飛舟,試圖釣幾頭妖獸出來找找補。
可惜這年頭,妖獸都學精了,這麼明顯的直鉤釣魚,稍微長了幾兩腦子的妖獸都不會上當。
這麼一路直行下,來時耗時半個多月,回程卻只用了五六天功夫,便已遙遙望見赤煌國海岸線。
看到赤煌國海岸,想起七星坊的遭遇,虛月清不禁又一陣心煩意亂,調轉方向,又向著外海飛去。
趙秀琳疑惑道:「師姐,為何轉向外海?」
虛月清冷聲道:「自然是去搜捕血魔。」
趙秀琳聽她語氣不快,小心翼翼問道:
「呃,血魔在哪?」
「我怎麼知道?」
虛月清沒好氣地說道,催動飛舟一通亂飛,小半天後,遠遠看到一座鬱鬱蔥蔥的海島,便駕飛舟飛到那海島之外,神念一掃,見此島沒有人跡,當即縱聲長吟。
清悅吟聲中,天空之上,浮出一片彤紅火雲,隨後一隻通體橙黃的火鳳,自火雲之中翩然升起,展開雙翼,向著那海島俯衝而下。
幾息之後。
驚天動地的巨響爆發。
能灼瞎凡人眼睛的刺目強光之中,一朵碩大的蘑菇狀焰雲緩緩騰起,直衝九霄。
焚風撲面而來,虛月清隨手打出一道法力,籠罩飛舟,之後縱身飛出舟外,迎著那撲面而來的狂暴衝擊展開雙臂,任憑那能融金鑠鐵、碎石成粉的狂暴衝擊轟在身上。
如此狂猛的衝擊波,卻只令她長發飄揚、衣袂翩飛,肌膚微微發紅而已。
至於後方飛舟,雖有她打出的法力遮護,卻也在衝擊波轟擊之下,宛似風暴海嘯中的小船一樣顛簸不休。
倪昆趕緊祭出「千機傘」,趙秀琳也祭出「五色雲光罩」,兩件靈器合力再撐起一道防禦,方令小舟穩定下來。
當衝擊波終於過去,那巨大的蘑菇雲也騰上高天,前方那座海島的主峰,已被夷為平地。原本數十丈高的主峰位置,只剩下一個直徑數里的巨大殞坑,坑底儘是赤紅岩漿。
儘管已經失去了本命法寶,實力大打折扣,可虛月清全力一擊之下,仍有如斯恐怖的威能!
看著虛月清長發飛揚,衣袂飄飄的背影,趙秀琳、梅靜姝、黑煞眼中,皆本能浮出一抹敬畏之意。
而倪昆,則在驚嘆之餘,浮出一抹滿意之色。
虛妖女夠給力!
狠狠轟炸了一發的虛妖女,也似在這一擊之中,泄盡了心中鬱氣,又飛回飛舟之上,催動飛舟,轉朝赤煌國飛去。
這次她沒有再亂跑,徑直飛回九連仙坊,解散了隊伍,自去坊主府舔舐傷口,調養心傷。
趙秀琳也回了坊主府,倪昆等人則各歸住處。
回到自己那間上等洞府之中。
倪昆開啟洞府禁制,又布下陣盤,這才在密室之中,取出了那枚「蜃龍珠」。
是時候祭煉外丹了!
稍微調息一陣。
倪昆雙手捧著蜃龍珠,運轉黑煞贈他的外丹法,突地張口噴出一道青色霞光,裹住龍珠,又輕輕一吸,便將龍珠吸進口中,落入丹田,浸進法力池中。
這六轉蜃龍珠頗為霸道,一至丹田,便將原本佔據了法力池中央位置的青雲鍾、青龍鞭排斥到法力池角落,獨霸法力池中央。
倪昆也不以為意,默默運轉外丹法,祭煉此珠。
祭煉外丹,並非一朝一夕之事,至少也得耗費幾個月水磨功夫。
所以倪昆一點都不急,每天只行功兩個時辰,之後便依往日修鍊節奏,煉「赤焰丹」,磕丹修鍊,祭煉本命靈器,參悟神通法,練習諸般樂器。
接下來的半個月,沒有任何麻煩上門,彷彿已經徹底恢復了從前那種平靜安逸的修行節奏。
但這顯然只是一種假象。
半月後的子夜。
趙秀琳忽然到來,告訴他一個大消息:
「宗門決定對赤煌國嚴加管控。赤煌國中,除皇族修士以外,所有築基以上的修士,不論根腳,不拘出身,都要登記造冊,錄名在案。今後每個成功築基的散修,也要第一時間,主動趕到九連仙坊,或是赤煌皇城登記,否則就要被宗門懸賞追緝。」
倪昆一怔,問道:
「這消息誰告訴你的?」
趙秀琳道:「是虛師姐說的。虛師姐還說,因搜捕血魔之事進展不順,宗門還將再派遣兩位元嬰長老前來赤煌國,一則嚴控赤煌國,二者搜捕血魔。」
倪昆皺眉沉吟一陣,緩緩說道:
「看來,仙音派對鬼市的看重,還要超出我的意料……並且,整個赤煌國中,所有築基以上的散修,今後都將被仙音派當作耗材了啊……」
對此,他其實一點都不意外。
仙音派可不是開善堂的,浮妙山那些爐鼎弟子,哪個不是被敲骨吸髓,死了都不得安生?
以仙音派的作風,發現「鬼市」這處寶地之後,把無根無底的散修,當作與鬼市交易的貨幣再正常不過。
當然,築基境界以上的散修,也不是大白菜,若是收割太狠,也沒法兒很快補充上來。
所以仙音派目前還只是對各散修登記造冊,同時勒令今後所有築基成功的散修,必須主動登記,而不是立馬展開大掃蕩,把所有的築基散修都抓起來。
但即便仙音派會有條理、有規劃地進行可持續收割,倪昆也可以想象,以後赤煌國散修界,將面臨怎樣的高壓統治。
而原本的赤煌國,因遠離浮妙山,又與主大陸接近,被仙音派放任自流,乃是散修樂園來著……
暗嘆一聲,倪昆又問:
「如我、梅姐姐、黑煞一般,在伱這等仙音派築基弟子麾下做事的散修,又會如何處置?」
趙秀琳抿了抿嘴唇,道:「若散修資源富足,當然不會對主人你們下手。可是若資源出現短缺……」
倪昆搖搖頭,對這答案,其實早有預料——之前虛月清不就一口氣葬送了十幾個投效趙秀琳的築基散修?
對仙音派這等魔道宗門來說,散修永遠都只是耗材、資源,不能算人的。
食指輕輕敲擊著桌案,沉默良久,倪昆終於悵然一嘆:
「赤煌國……已非善地了。」
趙秀琳心中一緊,可憐巴巴說道:
「主人,你要走嗎?」
倪昆點點頭:
「三位元嬰大佬坐鎮,除此之外,必然還有更多的金丹真傳到來。今後的赤煌國,恐怕也就只比浮妙山稍微輕鬆一點……不走不行了啊!」
趙秀琳咬了咬嘴唇,本想說能不能也帶我一起走,可想想主人對自己的期許,終究還是強忍了下來,只鄭重說道:
「主人放心,我會好好修行,將來你重回浮妙山時,定能幫上你的大忙。」
倪昆微微一笑:
「好,那我便期待著了。」
趙秀琳又問:
「主人打算何時離開?」
「宜早不宜遲。必須趕在那兩個元嬰長老,帶隊抵達赤煌國前離開。所以明天一早,我便與梅姐姐離開。黑煞的話,我通知她一聲,看她自己意願了。」
「那……」
趙秀琳屈膝跪下,腰臀搖擺著,小狗一般膝行至倪昆膝間,仰起小臉,眼波朦朧地瞧著倪昆:「請恩准奴婢,再服侍主人一晚……」
倪昆輕嘆一聲,抬手輕撫她嬌嫩臉龐,緩緩頷首。
……
次日清晨。
梅靜姝若無其事地出了九連仙坊,望北飛去。
半個時辰后,黑煞也出了仙坊大門,朝西北方向飛去,看上去像是要進九連山深處。
又過半個時辰,倪昆也出了仙坊,騰空而起,飛往東北方向。
一口氣飛掠數百里,又轉向正北,貼地疾掠,欲往北面三千裡外,一座凡俗城池與梅靜姝、黑煞匯合。
剛剛行程過半,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上方高空傳來:
「你要去哪裡?」
倪昆停下飛遁,落於地面,仰首望天,就見上方天空中,虛月清高懸天際,背負雙手,面無表情地俯視著自己。
「虛仙子。」倪昆朝她行了一禮,笑道:「在下正要去尋一味煉丹材料……」
虛月清冷冷道:「九連山不在那邊。」
倪昆面不改色,含笑說道:
「在下要尋的那味材料,也不在九連山中。」
「是么?」
虛月清緩緩降下,落在倪昆對面,凝視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
「說說看,你要的材料究竟是什麼?或許我知道哪裡有。」
「這……區區小事,怎好麻煩虛仙子?」
「可我並不覺得麻煩。」
唉……
倪昆嘆息一聲,正色道:「虛仙子何必咄咄逼人?」
虛月清沉默一陣,說道:「你要逃?」
倪昆道:「虛仙子把消息透露給趙坊主,不正是要借她之口,提醒我們么?」
虛月清道:「我以為你會來求我。以我地位,保住你……你們三個還是沒問題的。」
倪昆道:「如今是沒問題,可萬一在下結丹成功呢?晉陞金丹之後,虛仙子還能保住在下嗎?」
虛月清修眉一挑,意外道:「你居然還有這等野心?」
倪昆微笑:「既踏上修仙之途,自然想要不斷攀越一座又一座高峰。鍊氣之後想築基,築基之後盼金丹,金丹之後……元嬰也是要盼一盼的。」
「哈,你還想著元嬰!」虛月清一笑,搖了搖頭:「連我,都只敢肖想一下啊……」
倪昆笑著說道:「虛仙子丹成中品,功底紮實,元嬰定然是沒問題的。」
虛月清輕哼一聲:「我自己都沒你這般篤定。」
頓了頓,又問:「你想去哪裡?」
「這……在下生長、修行皆在南海,聽說玄罡主大陸更廣闊,更精彩,在下想去看看。」
「主大陸確實更廣闊,更精彩,但也更加混亂殘酷。」
「會如南海一般,我等散修生死,全在仙音上宗大修們一念之間么?」
「……」虛月清無話可說。
玄罡主大陸宗門林立,四大正道、六大魔宗,全都在主大陸上,還有無數旁門左道、中小宗門、散修世家,確實更加混亂殘酷。
但也正因勢力太多,彼此牽制忌憚,很多地方,都沒有能夠佔據絕對統治地位的勢力。
不會如南海一般,盡在仙音派掌控之下。
只要仙音派開始認真,縱然連赤煌國這等曾經的混亂之地、散修樂園,也要被仙音派納入鐵腕掌控。所有散修,是生是死,甚至何時生,何時死,全都在仙音派大修一念之間。
就連她虛月清,不也一度輕易決定了九連仙坊,十幾個築基散修的命運么?
現在比她虛月清更強的元嬰大佬來了,還一來就是三個……
搖頭輕嘆一聲,虛月清淡淡道:
「你既去意已決,我也無話可說。只是……你不會以為,當下這赤煌國,還能容你這等築基散修,輕易離開吧?」
倪昆微微皺眉,說道:
「虛仙子的意思是?」
虛月清道:
「赤煌國與主大陸之間,雖只隔著一條數萬里寬的『黑風海峽』,但這『黑風海峽』極其危險,每年只有有限的時間能夠通航,且安全航道亦只有兩條。
「宗門自從決定嚴控赤煌國起,就已派人駐紮那兩條航道。從主大陸來南海可以,隨便進,沒人管。可想要從南海離開……每一條過路的船隻,不論海上大船,還是空中飛舟,都要接受檢查。你這樣的散修,過不去的。」
倪昆沉吟一陣,說道:
「空中也過不去么?」
虛月清淡淡道:
「海峽天空之中,到處都是『天煞黑風』。此風自三萬年前,仙庭墜落之後就已存在,風帶橫貫整個海峽,三萬年不息。
「此風外圍,鍊氣修士觸之必死。再深入一點,築基修士也要被吹成齏粉。再深些,金丹難頂。再深些,元嬰都要骨肉成泥、元嬰崩潰……
「此風一年要吹十二個月,無日不休。只在每年特定的月份,風勢會變得稍小一些,退回百丈空中。這時節,便是通航的時機。但即便如此,偶爾也會有黑風大潮逆時而動,吹上海面……
「只有走那兩條特定的安全航道,才能較為安全地通過黑風海峽。宗門封堵那兩條航道,也根本不必理會高空,因為即使在安全時節,築基修士最高也只能頂風飛至二百丈,金丹最高也只能飛到三百丈。再高,就會觸及自己頂不住的黑風範圍,身死魂滅。」
聽了她這番說明,倪昆先是無奈搖頭,繼而拱手一揖:
「虛仙子既與我分說明白,想來必有辦法,可保我通過搜檢。還請仙子不吝賜教。」
虛月清面無表情,冷冷道:
「我為何要幫你?」
倪昆微微一笑:
「虛仙子若不想幫我,為何要通過趙坊主之口,告訴我這消息?又為何……要特意來追我?」
虛月清沉默一陣,忽然說道:
「自鎮海行宮回來之後,這半月來,我回想遺府之行,審視內心,忽然發現了一些疑點……」
倪昆面不改色,沒有說話,只含笑瞧著她。
虛月清繼續說道:
「我身中幻術,神智昏沉,連自己是如何被迫施展了保命秘術的,事後都完全想不起來……那麼,你區區一個築基小修,又為何能在我之前蘇醒,甚至將我喚醒?」
倪昆點點頭:
「這一點,確實很可疑。」
同時心裡暗嘆,金丹就是金丹,即使初時完全忽略了這一疑點,可當她與他分開,獨自審視內心,時間一長,總能發現端倪。
可惜……這還不夠啊!
心魔已生,魔主已駐,虛月清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她既定的結局了……
虛月清繼續說道:
「我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鎮海遺府的幻境,是被你擊破的。是你,最先蘇醒,擊破幻境,繼而喚醒了我和趙秀琳等人。」
她凝視著倪昆雙眼,沉聲問道:
「初見你時,我便有種極微妙的熟悉感。後來我自己忽略了那熟悉感。直至回到九連仙坊之後,再度審視內心,回憶起這熟悉感,我便斷定,你,一定是曾與我有過交集的某人。
「與我有過交集,又有能力破掉那連我都無從抵禦的幻術的男修,思來想去,就只有那一位來歷不明、手段詭譎、神通莫測的……血魔了!我說的對嗎?倪昆,或者說,血魔!」
倪昆與她對視一陣,忽地一嘆:
「還是沒能瞞過你啊……」
說話間,五官、形體、氣機,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臉龐變得俊美妖異,身形變得蒼白瘦削,氣機則變得陰柔詭譎,面上雖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可一雙血色眼瞳,卻透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殘忍瘋狂。
看到倪昆的「真面目」。
虛月清咬牙切齒,怒視倪昆,可那貌似仇恨憤怒的眼神深處,竟似藏著一抹……欣喜以及,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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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