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蒼天將死

枯藤！

老樹！

昏鴉！

夕陽斜照，陽光在此間彌留的最後一刻，大地之上，荒田廢舍，無有人煙。

一百多年前，伴隨著一顆隕石自天穹垂落，新莽的政權在一片死寂中倒落，漢室的天下得已延續。

不過，太平並未持續多久，妖魔之種便從隕石坑中迸發。

而後，妖魔橫生，摧殘世間。

光和三年，漢室的天子依舊在洛陽華麗的宮殿之中，盡享迷夢。

天下，早已民不聊生。

隨著夜晚降臨，這荒野之上，除了漢室的鐵騎，便只有一種人敢出行。

黃巾！

太平道！

妖魔作亂於外，貪官暴斂於內，而天子不能制。

百姓困苦，多逃避于山野，依附於太平道。

白波谷中，多屋舍田地，雖是夜晚，然而妖魔不能侵入，民生安泰。

這樣的氣象，便是屬於漢室治下的大城之中也不常見。

劉衡望著璀璨的星空，嘆了一口氣。

數日之前，就在劉衡身後的古廟之中，太平道魁首張角召集了道家諸多人物，共同商議一件大事。

起事！

直奔洛陽，推翻漢朝！

道家諸派其他的天師認為張角的計劃太過激進，不會成功，最後不歡而散。

作為漢室在太平道中最高的卧底劉衡，卻沒有辦法將這個消息傳送出去。

並不是劉衡叛變了，而是他的直屬上司管理漢室宗親的大宗正因為洛陽朝局的爭鬥死了。

起因在於當今天子劉宏欲立貴人何氏為皇后，並且有意立他的兩位兄長為郎中，甚至欲拜何氏女的長兄為虎賁中郎將。

劉衡的老闆認為這兩人出身市井，文化程度不高，耳根子軟，容易受人擺布，不能委以重用。

尤其是虎賁中郎將一職，事涉洛陽宮城兵權，尤其重要，更不能輕易給這麼一個人。

否則，後患無窮。

於是，劉衡的老闆毫無意外的被天子、宦官、外戚三方針對，最後陷入風波之中，自盡而亡。

臨死之前，中常侍曾欲逼問劉衡的老闆手下最為精銳的一支力量大誰何的成員名單。

劉衡的老闆認為大誰何這樣的力量落入宦官之手，於漢室江山不利。

於是便將成員名單的副本燒毀，並通告天下大誰卒，得雲台契者，為下一任大誰長。

雲台契中不僅有天下大誰卒的名單正本，更是封禁妖魔的寶物，十分重要。

而這個寶物，現在就在劉衡手中。

就如一個燙手山芋一般，落在了劉衡這個斷了弦的風箏手中。

劉衡是不明白，為什麼他老闆這麼看重他，認為他是可造之才，臨死之前將雲台契傳給了他，要他憑雲台契，聚集天下大誰卒，掃清黃巾，維護漢室江山。

他一個打工的，怎麼就變成了老闆了呢？

想不明白的劉衡於是決定不想了。

午夜時分，白波谷中十分安靜。

白波谷主郭大是張角最為信任的手下和傳人。這一點，從張角在白波古廟之中召集道家諸天師共商大事就可以看出來。

非至親至信者，怎可託付此等秘事？

一聲輕吟，古廟之中傳來了聲息。

「義首，進來！」

劉衡聽到了郭大的召喚，走進了古廟之中。

廟宇之中，燈火燃燒，坐在廟中南華仙人像前的郭大並沒有仙風道骨的模樣，反而像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卻是太平道中有數的高手，憑藉一己之力，召集數百太平教徒，在這亂世之中，驅妖逐魔，在白波谷中創下一份基業，為十萬流民找到了一個安身之地。

「渠帥！」

郭大抬起了頭，看向了劉衡。

「你在白波谷中多久了？」

「回渠帥，三年了。」

郭大看著眼前的少年，目光沉穩。

「你可知道，大賢良師幾日前到白波谷來，是為了什麼？」

「弟子不知。」

劉衡當然不能說他早就將張角眾人的來意查了個底掉，心中奇怪，為什麼郭大要跟他這麼個小卒提這件事情。

郭大並沒有打啞謎，而是直言道。

「蒼天將死！」

搖曳的火光將郭大的面容映襯得相當模糊，他吐出的話語卻是石破天驚。

「漢室無道，一如當年暴秦，昏君奸臣，把持朝政，天下苦之。我輩當奮發而起，討滅漢室，建立黃天之盛世。」

劉衡點了點頭，對於郭大的話有著很深的觸動，同時心中有了一個深深的迷惑。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但是，在此之前，擋在我太平道前的還有一個阻礙，大誰何！」

劉衡一凜，望著郭大的目光，對方灼灼的目光之中有著殷切的期望。

「大誰何是漢室最為精銳也是最為神秘的部隊，百多年來，斬殺妖魔無數，是我黃巾勁敵。有這支部隊在，我黃巾便不可能奪取漢室江山。」

說著，郭大抬起了寬大袖子，手伸了出來，拿出了一枚虎符。

雲台契？

劉衡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裡面的正品還在。

劉衡心中一定的同時，又仔細看了看郭大手中是虎符，仿造的還真是像。

只不過，與雲台契外表金色的符紋不同，這個仿造品的符文是青色的。

「這是大賢良師找到當年打造雲台契的匠師的手札，仿造出來的。大賢良師交給了我，今天我傳於你。」

劉衡半跪了下來，低下了頭。

「弟子不敢！」

除了大誰何內部的成員，誰都不知道著名的雲台契居然是一枚虎符形制的法寶。可大誰何的最高秘密，今日卻被黃巾的高層知悉。

看起來，太平道在漢室內部也安插了不少的二五仔。滲透之深，劉衡都懷疑，當今天子的一舉一動是不是也在張角的注視下。

「義首，不必如此。」

郭大微微抬手，將劉衡輕託了起來。

「你只用了三年時間，便將太平要術符字篇修到了如此境界。而我，至今尚只學到皮毛。大賢良師要我搜羅英才，組建一支不遜於大誰何的部隊。而我，將這個任務交給你。」

「若有成就，我便可將你推薦到大賢良師麾下，成為大醫，可繼大賢良師衣缽。」

「可弟子聽說大誰何手段高超，弟子怕不是對手，有負渠帥所託。」

郭大聞言，大笑道。

「蒼天之神，怎敵我黃天之鬼？義首，我要你率領這支部隊，掃滅大誰何，覆滅漢室江山。」

笑罷，郭大道。

「好了，義首，給這個組織取個名字吧！」

劉衡想了想，也沒憋出個好名字，最後隨口道。

「就叫不良人吧！」

郭大聞言，又是一聲大笑。

「漢室以我等為匪賊賤種，不良人之稱謂甚合我心。義首，即日起以你為不良帥，統帥一眾不良人。就讓這支不良人，成為插向漢室心口最為鋒利的一把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