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兄弟
對於李弘來說，李義府的丁憂算是個好消息。
許是感受到了李弘的心情，這一日，向來肅靜的東宮陡然鬧騰起來，幾位宮人口中喊著「大（dai）王」，追著兩個七八歲的皇子在殿門口亂跑，正是李弘的兩個弟弟——沛王李賢和周王李顯，他們的幼弟李旭輪（李旦）還不到半歲。
說起來，自從武后當了皇后之後，李治便沒在與武后之外的人有子嗣了。其實後宮還是留了些婕妤、美人的，但在武後面前常常沒有存在感。且武后已經有了四個兒子，不必擔心外朝的輿論。
「六郎，七郎，到這來！」李弘招手。
兩人正是七八歲人厭狗憎的年紀，偏偏又不像李弘身兼重擔，不說在他們各自的住處，每次來東宮，都會留下一定狼藉。
但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李弘都要做到兄友弟恭，畢竟有唐太宗的榜樣在那裡！李弘當了太子之後，他的幾個同父異母哥哥都被送到封地去了，去年廢太子梁王忠因害怕武後派人刺殺他，時常在夜裡穿著宮女的衣服住在不同的房間，後來他的行為被王府長史參到御前，李忠被廢為庶人。
行五的李弘在弟弟們面前是正兒八經的長兄角色。
歷史上，李弘長大後身體長期不好，李治為防止兄弟鬩牆，特意為三個小兒子改了名，如李賢改為李德，以作警醒之意。
由此可見，其實大家心裡都是有數的。不論是李治還是武后，都是樂意看見他們的兒子們兄弟和睦。一直想要擺脫父輩光環的李治當然不願重蹈過去奪嫡的覆轍。
「五兄食言了，我沒在湯泉宮等到阿兄來！」李顯看到李弘后立刻鼓著臉喊道。
事情的起因在於皇帝幸溫湯前表示待在驪山安頓好后便把李弘接過去，李弘也這麼答應李顯的，結果鐵勒的突發事件讓皇帝的溫泉之旅半道崩殂。
「是，是……」李弘拉過李顯的手，他當然清楚李顯想要的不是解釋，「七郎想讓我怎麼補償？」
「阿兄想怎麼補償？」李顯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從後世來看，唐中宗李顯不是個合格的皇帝，若是他靠譜點，即便是武后恐怕做不到聯合裴炎廢了他的皇位。有趣的的是，歷史上神龍年間中宗為孝敬皇帝上廟號義宗，後來被孝敬皇帝原本的嗣子李隆基撤銷了。
相較於自幼聰穎，有過目不忘之能的李賢，只小一歲多的李顯未免顯得過於鐵憨憨了些。
對於李弘來說，忽悠兩個小屁孩不算難事，雖然條件有限，但人多啊！對於李賢和李顯來說，他們的太子阿兄總能想出些好玩的主意。若不是帝后不許，他們都想一直住在東宮了。
見李顯眼巴巴地望著他，李弘回頭說：「阿芊，去將我前些日子制好的獸棋取來。」
對於大人來說過於簡單的獸棋卻對孩童有著巨大的吸引力。李弘口中的棋當然不是他親自做的，而是找尋能工巧匠在打磨的幾乎相同的木塊上刻畫不同的圖案，完工後李弘一度覺得拿出來玩都可惜了。
放置了幾張小軟塌，簡單介紹了下規則，李弘便對著躍躍欲試的李賢李顯說：「先來一局試試？」
兩人興高采烈地開始了，李弘同樣靠在旁邊觀戰，好一會兒，他悄聲問阿芊：「郭師走了嗎？」
太子洗（xian）馬、崇賢館學士郭瑜，主要負責李弘的儒家經義。李賢李顯的到來給李弘帶來的最大好處就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曠課。
「郭洗馬離去時留下了課業。」很了解太子心理的阿芊說出了李弘最關心的問題。
阿芊原是武後身邊的女官，也是李弘的熟人。後來李弘正式入主東宮，武后便派阿芊來東宮照顧年幼的長子，打理宮內諸事，統領一眾宮人內侍。
李弘只得嘆息一聲，老學究也學精了啊！
若是他完不成合理的課業，少不得就要被勸諫一波了。
李弘將煩心事暫時拋在腦後，觀察起了戰局。
他原以為這種運氣之上的遊戲李顯再怎麼也不至於一直被李賢吊著打吧，結果李顯的遊戲水平還真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上頭，是真的上頭……如剛開的一局，李賢翻出了老虎，照理說李顯該在遠處重新翻棋，但他就寄希望於能在老虎附近翻出他自己的獅子大象，結果要麼送老虎口糧，要麼翻出李賢的牌送福利，偏偏他自己還不信邪。
如是幾局，李顯委屈巴巴地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盯上了偷笑的李弘。李弘還能怎麼辦？只能親自上陣為弟復仇。
本是大殺四方的局，但奈何今日他的棋運出奇的差，李賢不是弱手，李弘又不好意思公然作弊。於是理所當然的，繼李顯之後喜提三連敗。隨後總算天湖了一把，開局沒幾步李弘的老鼠就吃掉了大象，總算證明了一回兄長的威嚴。
隨後李弘把位置讓給了人菜癮大的李顯，教了他幾個李賢已經摸索到的技巧，不怪李弘拉偏架，實力差距太大。
晚些時候，鏖戰了半天的大唐雍州牧和大唐洛州牧終於要到打道回宮的時間了，李顯倒沒原本那麼頭鐵了，但還是輸多贏少。
兩人都想把獸棋帶回去玩耍，爭執不過便尋李弘做主，李弘分了一人一種顏色的棋子，把棋盤留在了東宮。
離開時，兩人戀戀不捨，也不知是捨不得沒在手裡的棋子和棋盤還是捨不得兄長。
李弘目送著他們離開，這一刻，他突然很希望能和自己的兩個弟弟一直保持著這樣的關係。只希望在長大之後，他們還能記得今日吧！
他感慨了片刻，有內侍前來通報，太子太師于志寧來了。
此時天色已暗，李弘匆匆趕往于志寧所在的崇教殿，這是李弘平日里上課的地方。
于志寧帶來一則消息——許圉師被免官了。
李弘訝然，許圉師一貫以來的形象是忠厚長者，即便當初李義府因為與許圉師發生衝突而他氣撒在了李弘身上，李弘也沒怪過許圉師，他怎麼會突然被免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