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送去醫院
余遙很快想通。
應該跟他身邊沒人,只有她能依靠有關。
把她當成了救命稻草?所以意外地配合,除了圍圍巾和蓋被子的時候抗拒了一下,一直都很安靜,沒有抱怨,也沒有催促和不耐煩,更沒有上位者發號施令的居高臨下。
很難得。
余遙其實挺不喜歡跟比自己有錢太多的人相處,因為他們身上總有一股子盛氣凌人。
尤其在知道了她的家庭條件之後,對暴發戶的鄙夷明顯到根本不屑掩蓋。
就連江明溪跟她在一起時她都能隱隱察覺到優越感。
很奇怪,在方堰身上沒有。
明明他才是最有資格的。
鼎立集團做的很大,民時期就有影子,一直延續到現在,名下有百來個子公司,隨便一個拿出來都不得了,有名有望眾人熟知的。
可以說從生活方面,到娛樂圈互聯網等等各行各業鼎立都有涉足。
江明溪能有今天,也跟他息息相關。是他一手提拔的。以前畢竟是同學,再加上江家和方家長輩間有點交情,算是靠關係進去的,江父希望方堰能帶一帶江明溪。
說起來好笑,江明溪比方堰還要大幾歲呢,結果大的要請教小的。
達者為師,倒是能理解。
總之像方堰這樣的家世和能力才有資本驕傲吧。
他就算傲然睥睨,也是應該的,相差太大太大,是事實,能接受。
然而該驕橫的不驕橫,不該驕橫的驕橫,不禁引人沉思。
余遙手裡的小電刀已經抵在手銬上開始作為,火花登時四濺,把她的衣服燒出一個又一個的小洞,像深藍色里滴了墨汁,很明顯的黑點。
看來這件大衣是徹底報廢不能穿了。
余遙並沒有在意。因為她也嫌棄江明溪,不想碰他的東西,用自己的衣服乾淨些。
余遙瞧著差不多了,暫時停下手裡的活,想看看切到哪裡了?
將表面一層碎屑抹去,當即露出一個淺淺的坑。第一次在離人兩三厘米的地方使用電刀,過於謹慎了些,才切了三分之一都不到。
余遙切機上沾了一點桌子上放的茶水,邊擦邊忍不住問床上的人,「你怎麼這麼淡定?真不怕我手抖切到你?」
她知道自己經常用這個,方堰不曉得啊,她口述的不算,誰知道是不是在吹牛,所以方堰心要多大才能一點都不在意啊。
方堰聽到聲音扭過頭,漂亮的眉眼認真看她,「你不會的。」
沒有說原因,不知道是講不出來,還是說盲目信任,反正余遙還挺受用,禁不住開始嘴上打漂,「我十一二歲就跟著我爸一起玩這個了。」
這話半真半假,那會兒只是打打下手而已,還摸不著。
余遙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再等一會兒,馬上就好了。」
她把電刀壓在開了細縫的地方,又開始工作。切刀再一次發出嗡嗡嗡的聲響,火花也繼續四濺燒她的衣服。
余遙切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方堰的腦袋是對著這邊的,她立刻提醒,「扭過去。」
機器的聲音太大,方堰應該沒聽到,一點動靜都沒有,目光依舊凝望著她,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瞳子幽黑烏亮,像上等的黑曜石。
余遙再一次提醒,「火花要濺到你眼睛里了。」
方堰還是沒動靜,余遙乾脆直接上手,五指張開,摁在他額間和側面的頭上,給他擰了過去。
帶了些力道,很強硬的那種,方堰身上貌似沒什麼力氣,也沒有反抗,很輕易叫她得逞。
余遙看他不動,手收回來,隨意瞥了一眼,突然發現指尖亮晶晶的,有汗。
是方堰額頭上的。
貼著鬢角和額角的地方都被冷汗浸透,皮膚冰涼冰涼,很不正常。
江明溪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余遙有些擔心,「你還好嗎?江明溪……」
話沒有說完,因為又涉及到一些不禮貌的。
那邊的方堰倒是很坦然,「我沒有那麼脆弱,你不用顧忌我,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余遙眨了眨眼。
心說也是,畢竟是接手了一個集團的人,怎麼可能沒受過什麼打擊,槍林彈雨應該沒少遭受,這事對他來說就是毛毛雨吧,所以到現在為止表現的都很鎮定。
除了身體不好,精神方面很穩定。
「他給你吃了什麼?」人家已經這麼表態了,余遙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問:「你怎麼變成了這副樣子?」
方堰那隻沒被銬住的手始終放在肚子上,沒有挪開過。
為什麼要捂著,肯定是食用了什麼東西現在胃裡不舒服。
「沒吃,不過他給了我一瓶看起來很普通的飲料。」
方堰回話的時候又想扭過頭,還沒開始動作,已經被余遙摁死。
有過一次之後,第二次自然而然,怕他還不死心,那手乾脆一直壓著,沒再離開過。
「你就喝了?」余遙現在挺忙,一邊要顧著他,一邊切手銬,一邊跟他聊天。
其實她很早之前就想說了,怎麼也是個董事長,擁有無數財富和權利,警惕性也太弱了吧,一下子就叫江明溪得手。
「我沒有想到……」方堰很誠實地回答了。
余遙:「……」
她沉默片刻后,認真想了想自己,如果何穗給她喝下了葯的飲料,或者同事,她可能也想不到防範吧,所以其實不怪他,要怪就怪江明溪太奸詐,抱著那樣的想法還實施出來。
親近的人下手,真的很難堤防。
「下次要記住了,不能隨便吃喝別人給的東西。」
這麼大的代價,其實不用她強調,方堰肯定早就自己銘記了。
余遙這話其實只是沒話找話,沒想到方堰還厚道的應了她。
「嗯。」
雖然只有一個字,不過余遙莫名有一種大人告誡小孩子,不要給壞人開門,小孩鄭重其事的保證,『不會了』的感覺。
真的好聽話。
余遙壓下心中奇奇怪怪的想法,剛要找個話題繼續聊,屋內突然傳來咔嚓一聲,手銬被電刀切開,斷成兩半,抵著的筆和衣服一同散落,露出一節白潤的手腕。
余遙望著那線條流暢的地方,整個人鬆了一口氣,「解開了。」
頓了一下,問他,「你現在打算去報警?還是去醫院?」
不知道為什麼,余遙感覺他會選擇去醫院。
報警的話證據不足,因為江明溪什麼都沒來得及做,方堰身上還是完好的,一點痕迹都沒留下。唯一的漏洞是手銬。
本來打算不碰那個,讓手銬上只有江明溪的指紋,但方堰自己摸了。
他一碰,就有了兩種情況,第一,江明溪給他銬的;第二,他自己。
方堰是商人,腦子靈活,在摸手銬的時候應該就考慮好了要怎麼做,也明白證據不夠,關不了江明溪。
那個手銬,就算是江明溪給他銬的又怎麼樣?
江明溪狡辯說看他不順眼,想打他一頓,手銬是怕他跑了銬的,也沒人能證明是真是假,至於抽屜里的用具,說本來就有的,更沒法驗證。
那傢伙膽子還很小,跑的太快,余遙剛進門就跳樓了,沒來得及錄像和拍照,也沒有監控。
現在是法治社會,萬事講究證據,什麼都沒有,搞不好連拘留都做不到。
所以方堰心裡一定想了其它辦法,他能接手鼎立,還把它發揚光大,肯定不是任人欺負的主。
是因為有手段能對付江明溪,才會這麼從容。
所以他在摸上手銬的時候就放棄了報警,選擇用其它方式對付江明溪。
果然,方堰選了後者,「去醫院。」
我就知道。
他身份太特殊,顧忌著個人名譽和集團,自身也不能出現一絲污點,所以肯定會選擇私底下解決。
「你還能堅持嗎?」余遙邊將斷開的手銬丟去一邊,邊坐在床沿問:「我送你。」
她本來打算給人打救護車來著,因為手銬的事耽誤了一下,畢竟如果解不開,就算救護車來了也束手無策,還要再等消防車。
方堰這個樣子,無論是救護車還是消防車,只要消息泄露,肯定對他個人和鼎立有影響。
媒體和負面新聞鋪天蓋地啊,被個男人下藥,傳出去他也沒法做人了。
他當時情況看著也還行,沒有那麼嚴重,所以打算先幫他把手銬處理了再打,報一個安全的地址,去那邊等著。
結果她才準備去找工具,方堰已經醒了,她改變念頭,想著載他去醫院比救護車來這邊快,又沒有打,所以現在只能她送。
余遙給他把放在床邊的鞋子踢過來,腳跟正對著床。
方堰應該是下班和江明溪一起出去玩的,穿的稍顯休閑,鞋子也換了,是一雙白色板鞋。
余遙瞧見的時候還愣了一下,不過她很快想到。
算算年紀,方堰其實才二十五歲左右,很年輕,有點年輕人的特徵和愛好很正常。
余遙讓開些位置,方便他下來。
方堰手從深藍色大衣間抽出來,骨節分明的五指分開,摁在床上,微微使力,撐起自己略顯消瘦的上半身,剛要起來,又倒了回去,重重砸進枕頭內,壓的床也跟著晃動了一下。
「不行,」他護著肚子痛苦地搖了搖頭,「很疼……」
余遙愣了一下,「那怎麼辦?」
連下床都做不到嗎?
方堰沒說話,不過抬頭看了她一下。
余遙:「……」
好吧,我來吧。
她認命地湊過去,手虛虛支在空中,方堰的上方,但是她看了看躺著的人,只覺沒地方下手。
抱他吧,不合適,架他吧,他都這副樣子了,動一下肯定就疼。
怎樣都不方便。
余遙突然想起剛剛在別墅門口時瞧見的一幕。
江明溪在扛他的時候,刻意用她的大衣把人全身都裹住,當時只以為江明溪做賊心虛,或者疼惜『小三』,現在才琢磨過味。
江明溪肯定也有一瞬間的迷茫,要怎麼安置他。
他心裡是喜歡方堰的,但方堰對他來說如同一座立於雲顛的山,神聖不可侵犯。
方堰本身也自帶那種氣質,彷彿碰他一下都是褻瀆一樣。
所以用衣服隔著,是對他的尊敬和看重。
現在余遙打算依樣畫葫蘆。
她拿起床上的深藍色大衣展開,叫方堰伸出手。
方堰臂上沒力氣,那手只舉了一下就掉了回去。
余遙沒法子,乾脆自己上手,都已經摁過他腦門了,也不差這一下。
余遙傾身,將他挽起到小臂的襯衫拉下來,袖口的扣子扣好,另一隻如法炮製,確定衣服跑不了后將那手臂套進大衣內。
不是正常穿的,只套在前面,護住重要器官就好,別的無所謂。
方堰沒有意見,任由她擺弄,大衣著好后余遙檢查了一下袖口,把微折的地方拉回來,腰帶繫上,防止散落掉下來。
整個裹好余遙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她這件大衣很大,特意做的寬鬆,穿在方堰身上居然也很合適。
這人是個衣服架子,余遙總覺得套在他身上比她自己穿還好看。
個子高,又瘦,還沒有胸很佔優勢,穿衣顯氣質。
余遙手穿過他臂下,將他抱起來坐在床邊,有了一層冬末穿的厚大衣隔著,動作自然了很多。
看他套了鞋后余遙十分自覺地在他面前蹲下,一雙手朝後招了招:「我背你下去吧。」
身後沒有聲響,方堰不知道在想什麼,沒給回應,就在余遙蹲的腳麻,準備問他怎麼回事的時候,肩上突然掛了一雙手臂,隨後是帶著些冷香的氣息像開了閘的水,驀地席捲而來,充斥她鼻尖。
余遙也說不清具體是什麼味道,反正——有點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