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王小南,你的手機掉水池子里了。」在我以為問題肯定會如泥土掉大海有去無回之時,她水潤的嘴唇微張,唇角勾起了抹笑意,剎那間我的腦中迅速的想起了一本書的書名,微微一笑很傾城。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如此清楚的知道我的名字,還能把我的名字叫得這般的順溜和動聽,是的,是動聽,在沒有聽她說我名字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的名字能如此美妙得像人世間最美的音符。
不過此刻的我已經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了,不是被她的傾城微笑和天籟般的嗓音蠱惑了,相反的,我無比的清醒,清醒著聽到自己倒吸了口氣的響亮聲響。可憐我那被發小稱為「**」的手機啊,儘管它的顏色一直都入不了我的眼,可從我那混賬老爹送我時那蛋疼的表情,我就知道這全球限量的機子必然價格不菲。我是真的心疼了,如果我也有長蛋的話,我也必然蛋疼了,白花花的銀子啊,我這輩子最不願意過不去的就是它了。
我咬牙,我切齒,我黑著臉趟水撈起了已經完全無聲無息的機子,甩了幾甩,特別痛快地看著機子上沾染著的水珠甩向了背對著我拿洗手間鏡子左照右看完全將我當空氣的女人背上,水珠落在她那身裁剪考究得礙眼的黑色西服套裝上時,那快速隱沒不留一點痕迹的質地讓我很是不甘。如果可以,我真想搶了她挎在手臂上的印著無數個生怕人家不認識的lv標誌的包包,有錢拿錢,沒錢找卡,沒卡賣包,總之,湊夠錢賠我損失再說!
大概是我的視線太毒辣,呼吸太激烈,表情太猙獰,她轉了個身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把挎包換了個方向脫離了我殺人眼球的荼毒,溫潤悅耳的聲音再度穿透我的耳膜,「王小南,不用再瞪了,瞪穿我也沒用,我是不會為一個傳了不該傳的傳言的東西買單的。」
我胸腔里燃燒著的熊熊烈火在她輕描淡寫的這句話里熄了個盡。我理虧,我活該,誰讓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可我還是心疼,這手機,它貴,它是真的很貴啊!
「我沒說老處女!」心虛讓我方寸大亂,嘴巴里莫名冒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真想立刻咬斷自己的舌根子,我就是二十一世紀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典範啊典範。
她「噗」地笑出了聲,雖然立刻察覺到不妥抿了唇閉了嘴噤了聲,但我還是聽到了,一清二楚。我的整張老臉包括耳朵以後脖子以下悉數滾燙了起來,全身肌膚都好像浸嵌在過熱的水裡。沒敢去瞧鏡子,平生我最討厭看到的東西就是猴子的紅屁股,因為我小的時候曾經好奇那地方別樣的顏色而忍不住找了只母猴子湊上前去摸了摸,撓了撓,抓了抓,結果差點被蹲在一側發情又發癲的公猴給撕了,自此對過於像猴子屁股的大面積暈紅我有著明顯的心理陰影。
「老處女是嗎?好,很好。王小南,我記住了。」一陣冷香滑過我的鼻尖,沁人心脾的氣息,丟下了兩句分外清晰而又含義不明的話頭,她腳步輕快地從我的身側走過,擦耳而過之時,我清晰地接收到了她掃過來的一記冷眼,氣勢十足,魄力非凡,攝得我定在原地許久都緩不過勁來。
我誠惶誠恐地回到辦公室,坐下來喝了口茶想定定心神,結果,喝得越多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心裡的不安也就越是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我是真的悔得腸子都青了,平安無事地在機關里安逸了五年,這下子可好,平白無故地招惹了尊大佛,看她臨走時那鼻孔朝天的傲嬌樣,將來我能有好果子吃嗎我?
她也沒給我太多的惶惑時間,就在我懊惱得掙扎著要不要再去找找她老老實實地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求得她大人不計小人過化干戈為玉帛的時候,我的直接領導——辦公室主任馬大川,平日里我們習慣性稱呼他為「馬頭」,頂著他標誌性十足的地中海腦袋滿臉堆笑的和她肩並肩地出現在了我們的辦公室里。
「來來來,大家歡迎我們李副局長來關心指導我們的工作。」馬頭的話音剛落,辦公室里不忙碌也假裝忙碌的眾同事立刻相當自覺地起身相迎,各自爭先恐後地介紹著自己,竟不約而同的都是一副唯恐說慢了就會懊悔終生的迫切樣,看得我目瞪口呆之餘還是沒管住自己地倒吸了口涼氣。神啊,請賜我靈力讓我暫時失明吧,這樣我就看不到這些委實讓人眼珠子受不住的驚悚畫面了。
「老陳爺爺,您都已經是孫子都三歲了,早過了犯花痴的年紀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人看,您不覺得害臊,我都替你臉紅了呢。」
「小李叔叔,平日里您說話不是最順溜嗎?這會兒怎麼眼睛發直,舌頭打結,您那兩個字的名字磕巴了超過三十秒還沒說完整哦。」
「林大美人,你別太激動啊,把嘴巴合上再發獃也不遲啊。可千萬別泄氣,端的咱也曾是三百里內一枝花啊。」
「田色帥哥,你那手也握得太久了點吧?沒看到人家老處女,哦,不,李副局長大人笑容都不見了嗎?再不放手的話小心以後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哦,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哦。」
馬頭點頭哈腰地陪著李琳在我們小小的辦公室溜達了圈,好不容易看著兩人即將飄出我的視線,我從李琳進門就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可以落回原處了,忍不住開心的咧了咧嘴角,暗嘆著不該草木皆兵,人家局長大人宰相肚裡能撐船,怎麼可能和我這小人物一般見識呢?
不曾想,我果然是太傻太天真了。李琳肚裡要是能撐船,那我敢說我肚子都能裝上艘航空母艦了。
她就在辦公室全體人員都行著集體注目送行禮的時候,頓住了一腳跨出門的長腿,輕輕轉身,顧盼生輝,目光落在了我好死不死恰好浮著笑意的臉上,朱唇輕啟,「馬主任,你給我們小南的工作好像不多啊?我看她喝茶看八卦的倒是悠閑得很呢。」
她又是微微一笑,顛倒眾生,我卻是兩眼一發黑,癱坐在椅子上的時候恰好看到了自己電腦顯示屏上沒來得及關掉的頁面,「八卦江湖」四個字黑體大字赫然在目。證據當前,百口莫辯,我心戚戚。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我不僅沒了當月的考核獎,還被馬頭以各種工作塞滿了上班七小時內的所有空暇時間,整整一個月,我不知道何謂八卦,何謂江湖,馬不停蹄的忙碌讓我下了班連「調戲奶奶」都失了興緻,導致奶奶嚴重「欲求不滿」,以親情缺失為由差點憤而將我逐出家門。
整整一個月,我學得異常乖巧,不該討論的話題堅決不討論,不該說話的時候堅決保持沉默,碰上不該碰上的人的時候堅決繞道走,沒路可繞的時候保持點頭微笑,充分發揮目不斜視的優良作風,誓死將李琳這個老處女大局長隔絕在我的活動範圍之外。
其實,嚴格說起來,一個月里我見到李琳的次數也是少之又少的,她忙我也忙,她忙大事,我忙小活,偶爾碰面,在我的安全警戒範圍內她也沒再生出什麼幺蛾子來。然,就在我為自己的自我防護工作做得如此的滴水不漏而沾沾自喜時,她不期然又出現在了我的面前,而這一次,卻是我極其狼狽的時候。
那一天是周六,也是入冬以來最寒冷的一天,下著不小的雨更是讓人凍得連說話牙齒都在打著冷顫。幫扶空巢老人的志願服務活動恰好選在這樣的一天里。
至於我為什麼會成為我們機關志願者服務隊的隊長,說實話,我不知道。思來想去,大致是無人喜歡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才落的我身上吧。成立志願者服務隊對於機關里的大多數人來說,用不客氣的說法,只是個形式,走的也只是過場。因為中央號召各級政府要深入開展志願者服務活動,所以各個系統的志願者服務隊伍就轟轟烈烈地成立了起來,而雷聲大,雨點小,成立過後面臨的大都是出錢可以,出力沒門的尷尬局面。
就像此時,五人成行的隊伍里,司機老徐從車上路開始就在不停地抱怨著周六加班沒有補貼,天寒地凍他本該守著孫女盡享天倫之樂,還有他只想工作到中午不想浪費一整天的時間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同行的三人倒是興緻奇高,不過令他們感興趣的並不是活動本身,而是沿途的景緻。三個人三台相機,每拍下一張照片,他們的興奮勁頭讓我覺得疑惑,坐在車內,連走都不想走出去能捕捉到怎樣的風景呢?
幫扶的獨居老人居住的地方並不集中,分佈在市內城郊的各個角落裡,大都是老舊的房子,更有甚者居住在破爛不堪的危房裡,我們的目的是為她們送上些糧米油等生活必需品,也順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到了,xx老人,88歲,終生未嫁,無子無女。」面對著我只顧遊山玩水的同事們,我不得不耐下性子在到達目的時說明著幫扶老人的基本情況,從發現無論我如何描述,同事都能表現出慣有的冷漠麻木無動於衷時,我不再多費唇舌試圖激起他們哪怕只有一點點的「為人民服務」的自覺。
「小南,進去后東西放下就趕緊回來,不然一上午這麼多戶我們走不完,我不想還拖到下午,我下午還有事。」司機老徐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要求著我。
「是啊,我下午和朋友還有約呢。」同事甲應和著。
「xx,我們這裡拍一張吧,這個角度看過去,鏡頭感還可以。」同事乙舉著相機第n次說著他所謂的「鏡頭感」。
「小南,要不我們不進去了,你去就行了,速度也快點。實在太冷了,還是車裡暖和些。」同事丙大言不慚地兀自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