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交易

第一五三章 交易

徐羨萬萬沒有想到趙匡義會向自己通風報信,這傢伙不是當二五仔上了癮,就是真的怕了自己。

出了那樣的事情被人蹬下船實在是合情合理,徐羨並不覺得惱怒。

「你這就回東京去吧,告訴廷宜我不會因此遷怒於他。」徐羨隨手取出兩錠銀子拍在桌案上,「這是給你的賞錢,留著路上花銷。」

石三拱手回道:「來前阿郎給的銀錢小人還剩下許多,令公的賞賜就不要了。」

「哈哈……」徐羨不禁笑道:「廷宜那廝能有能這樣忠厚的親信是他的福氣,已是賞給你了再拿回去叫我的顏面往哪裡放。」

「為令公的顏面,小人就只好收了!」石三上拿過銀子,「多些令公賞賜!」

徐羨上下打量石三一眼,「看你模樣有些眼熟,聲音也聽的耳熟,我們是否見過。」

「在……在柳河灣見過!」

「哦,想起來了,是那一回。小蠶可還好嗎?就是廷宜的二夫人。」

石三微微一怔,立刻回道:「她有的吃有的穿,自然很好。」

「我問的不是這個,罷了。你可曾見過我家的夫人和孩兒。」

「見過,她經常會回趙府和老夫人吵架。」

徐羨點頭道:「有心思吵架,說明她心情還不錯。你在這裡休息一夜就回東京去吧,徐朗你安排這位小哥兒去驛館休息。」

徐朗將信使送走,回來時身邊又多了一人,看到來人模樣徐羨嚇了一跳,「錢掌柜,你怎麼成這樣了。」

幽州城屈指可數的富商錢百萬,此刻灰頭土臉一身乞丐裝扮,叫徐羨差點沒有認出來。

錢百萬見了徐羨立刻以頭搶地,「請令公為小人做主啊!」

徐羨不禁笑出聲來,「你是遼國的子民,我是大周的官兒,如何給你做主?」

「令公不替小人做主,小人全家老小怕是性命難保。」

「你總要把話說個明白,徐朗把錢掌柜扶起來,給他上碗茶!」

錢掌柜端過茶卻不喝,哭哭啼啼的道:「之前在草原上,令公叫小人將那個奴隸帶走半道順手了結,都怪小人愚笨,被那廝使詐跑了。

原本以為這事到此為止,誰知前幾日那廝竟帶著南京留守的侍衛找到小人的家裡抓人又抄家,小人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才逃出來,請看在小人為大軍出過力的份上,幫襯小人一二。」

「那人奴性已深,某果然沒看走眼,只恨當時心軟沒有就地結果了他。」徐羨搓著下巴沉吟一陣道:「這樣吧,我派個人陪你回幽州走一趟,見一見蕭思溫。」

契丹鐵騎是何等的勇悍,然而卻在周軍手下吃了大虧,饒是睡王皇帝平時漫不經心也是勃然大怒,將耶律休哥和蕭思溫罵了個狗血淋頭,不過睡王並沒有找回場子的打算,戰事開的大了會影響他的睡眠質量。

耶律休哥和蕭思溫則是成了契丹上層口口相傳的廢物和大遼的恥辱,蕭思溫丟了面子又失了錢財,想到祖上的榮光既悲且憤。

聽燕燕新收的長隨說徐羨在幽州有一個細作,他也不論真假立刻派人在幽州查找,得知是個富商,二話不說就抄了家,得了無數資財后心頭的邪火總算被壓了下去。

作為幽州的土皇帝,蕭思溫的養尊處優的日子比起上京的睡王也不差。雖然快要立秋,午後暑氣仍舊難耐,在衙門了里處理了些許緊要的公務,就回了府邸。

「去給某準備幾個冰盆放進某得書房,再喚玉娘帶上琴過來陪我!」蕭思溫向僕役吩咐一聲就往書房而去,剛剛過了月亮門,也不知道從哪裡射來一支箭矢,正中蕭思溫的胸口。

幸虧那只是一支形制較小且沒有箭頭的箭矢,雖然射不破衣物皮肉,可是還是很疼的。蕭思溫一陣呲牙咧嘴,斥道:「燕燕我兒,你這是恨為父不死。」

蕭燕燕快步跑過來,她小臉通紅,汗水將額前頭髮粘成一綹綹的,一臉歉意的道:「孩兒一時失手傷了父親,請父親責罰。」

看到女兒如此乖巧,蕭思溫一肚火立刻就散了一半,伸手撥了撥蕭燕燕額前的頭髮,「天氣太熱,我兒就不要練箭了。」

「不行,孩兒已經立誓要苦練騎射,早晚有一日要領兵南下攻下東京活捉徐羨,不僅要討回我的小馬駒,還要搶回父親的錢,再讓他每日給母親寫詩作詞。」

「那就太便宜他了!」蕭思溫摸摸女兒的肩膀,「我兒有這個決心是好的,不過我契丹男兒無數,還輪不到你個小丫頭上陣。」

「如何沒有!淳欽皇后難道不是女兒身?」

淳欽皇后是指耶律保機的妻子述律平,這個女人能征善戰、善使權謀,性格更是果決狠辣,為了助耶律阿保機登基稱帝,她在草原上導演一幕幕的血腥大戲。

最讓人驚嘆的就是她的斷腕殉葬之舉,耶律阿保機死後,述律平要求親近臣子殉葬,有臣子說與耶律阿保機最近親之人當屬述律平,殉葬人選她當屬第一。

孰料這個女人竟然立刻抽出金刀砍了一隻手放進丈夫的棺槨之中,自此草原上的人皆對她畏如蛇蠍。遼國能有今日之強大述律平居功至偉,連女子都這般強悍,遼國的興盛絕非偶然。

「淳欽皇后領軍征戰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女子想要權勢大可不必這麼辛苦,我兒生的嬌俏大了定也是個美人做個皇后也未必不行!」

「孩兒要靠自己的本事!」蕭燕燕揮揮手裡的小弓,「父親常說自己騎射了得,快來教教孩兒!」

她把蕭思溫拉到靶前遞上自己的小弓,「孫忠狗快拿箭過來!」

孫忠狗立刻拿來一根箭矢送到蕭思溫的手裡,蕭思溫笑著拉了拉手裡的小弓,而後一本正經的道:「射箭時手腳要穩,瞄準箭靶,調整呼吸,然後鬆手……」

見飛射而出的箭矢非常完美的錯過的箭靶,蕭思溫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難怪我兒射不準,原來是這套弓箭不行,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是孫忠狗給孩兒做的!」

「你這狗東西,我兒縱是年幼也不能用這種東西糊弄她!」蕭思溫兩手一握將手中的小弓掰成兩段,「這破弓配不上我兒,你且去休息,為父明日就尋工匠為你量身定做一把。」

蕭燕燕大喜道:「多謝父親,那孩兒就回去休息了。」

她剛走了兩步,就有侍衛腳步匆匆的過來,稟道:「令公,府門外面來兩個人,說是周國的霸州都部署徐羨派來的!」

蕭燕燕立刻回過頭,虎著臉問侍衛,「剛才你說誰派人來了!」

侍衛再次回道:「是周國的霸州都部署徐羨!」

蕭燕燕扭過頭來看向蕭思溫,「父親,怎麼辦?」

蕭思溫笑道:「是殺是刮也得問過話再說,將人送到我的書房裡來。」

蕭燕燕道:「我也去!」

父女二人進到書房之中喝茶,不多時就有兩個五花大綁的人被押了過來,蕭思溫一拍桌案喝問道:「來者何人?」

「小可乃是周國徐令公幕僚王冠!」

「小人是幽州的商人錢百萬!」

蕭思溫指著錢百萬問道:「就是那個剛剛被某抄了家的商賈?某原本還不確定你是周國的姦細,現在看來是抄對了,把兩人拉出去給某砍了。」

「太尉饒命!太尉饒命!小人真的不是姦細,只是和周國的徐令公合夥做些生意,請太尉明鑒。」

張冠則道:「蕭太尉若是將我們殺了,怕是會追悔莫及啊!」

蕭思溫擺擺手侍衛立刻退了去,「究竟怎麼個悔法?難道徐羨那廝還敢提兵來攻不成!」

「正是!」

「哈哈……」蕭思溫大笑,「某求之不得,霸州那點人馬,怕是填幽州的護城河都不夠,等我提了徐羨的腦袋獻給陛下,正好一雪前恥!」

張冠笑問道:「若是再加上一萬顆震天雷呢?」

好似一盆冷水從頭澆下,蕭思溫的臉上的表情一凝,嘴上卻不認慫道:「他若有膽儘管來就是,就是請來天兵天將某也敢和他戰上一戰!」

「太尉的膽魄令小可佩服,徐令公說上回交手多承太尉相讓,方才叫他占討了一分便宜,萬萬不敢輕易再捋太尉虎鬚!」

「算他知道好歹!」蕭思溫神情立刻緩和了下來,叫人給兩人鬆綁,隨後又問道:「徐羨派你們來此,究竟所謂何事?」

張冠指了指身邊的錢百萬,「這位錢掌柜和徐令公有些買賣來往,聽說令公抄了他家,希望令公能把財貨和家眷都還給他。」

蕭思溫家資豐厚非是那種貪婪成性之人,可是吃進嘴裡的萬萬沒有吐出來的道理,更何況這麼大一塊肥肉。

「憑什麼要某把贓物還給他!」

「令公說,如果這位錢掌柜沒了本錢,就沒有辦法和徐令公做生意,徐令公沒有生意就沒有辦法給麾下士卒發賞錢,沒來賞錢就怕那些驕兵悍將帶著震天雷來幽州強搶啊!」

蕭思溫還為說話,蕭燕燕已然開口,「徐羨莫非是在威脅我父親?」

「非也,徐令公只是不想和太尉發生什麼不必要的爭端,引得兩國交兵生靈塗炭。相反,徐令公更願與太尉和氣生財!」

蕭思溫皺眉問道:「和氣生財?什麼意思?」

「徐令公說願意和太尉同分一杯羹。」

「徐羨要和某做買賣?」見張冠點頭肯定,蕭思溫大笑一聲,「我們契丹人向來都是做刀口上的生意,你說的這種生意某不可懂。」

「其實太尉完全不必擔心,一切可以交給這位錢掌柜打理。」

錢掌柜立刻附和道:「對對對,交給小人就行,令公只管收錢就行了!」

「呸!某是不屑和卑賤商賈為伍!」蕭思溫一拜手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們兩人快點滾吧。」

張冠笑道:「令公不屑和商賈為伍可以理解,可總不會和銀錢過不去。錢掌柜還不把你的賬本取出來給蕭太尉看看。」

錢百萬逃命的時候就拿了最重要的賬本出來,連忙的從懷裡掏了出來,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指著上面一排數字道:「這是小人去年的盈利。」

蕭思溫掃了一眼,而後嘖嘖嘴道:「若是每年都能有這些進項,確實算得上是一筆不小的錢財,只是三個人分就少了一些。」

錢百萬忙道:「因國界所限交通不便,小人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難施展開,太尉若是願意參上一股,小人派胸口保證,能把這上面的數字擴大十倍!」

「擴大十倍?那就是……」蕭思溫突然收住話頭神色一凜,「你這奸商莫不是想讓某開放邊隘給你通商!」

錢百萬猥瑣的點點了頭道:「嗯,徐令公正是這個意思!」

「哼哼,某受陛下之命留守南京,豈會因些許錢財置大遼安危不顧,再敢多言某這就斬了你!」蕭思溫說著就去掛在牆上的刀。

「太尉饒命,小人閉嘴就是!」錢百萬一縮脖子連忙的躲到張冠的背後。

張冠卻輕聲笑道:「徐羨與太尉雖是敵手,但是也常在我等面前稱讚太尉英明,為何今日這般不智?」

蕭思溫提刀在手冷聲道:「某哪裡不智,你若是說不明白,某這就砍了你的腦袋喂狗!」

張冠回道:「大周英主崩殂,幼主繼位,從上到下無一人願與遼國開戰,反倒是貴國兵將馬壯,要擔心也該是令公擔心遼國藉機偷襲大周。

再者幽州之險不在永定河而在於堅城深池,即使我軍過了永定河來到幽州城下,沒有十萬大軍二十萬民夫,萬萬是攻不下幽州的。難道太尉的本事還不及唐國的劉仁瞻嗎?」

蕭思溫聞言沉默不語,估計已經為萬惡的錢財動了心,卻又在為承擔的風險憂慮。

蕭燕燕跳到他的面前道:「父親,不如就答應徐羨,咱們掙了銀錢招兵買馬殺到東京去!」

其實徐羨何嘗不是這麼想的,澶淵之盟后宋遼兩國的最大的榷場就設在雄州、霸州,身為霸州都部署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不好好把握,當然貿易這種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

張冠稟道:「蕭思溫已經放了錢掌柜的家眷,也還了他一部分的產業,至於通關交易的事情他說還要好好考慮一番。」

「他已經動心了,就不怕他不上鉤,這次你的差事辦的很不錯,去賬房領賞吧!」

「多謝令公賞賜!」張冠一拱手轉身退出書房,徐朗緊接著進來遞上一封書信,「這是驛站送來的,不知是誰給父親的私信。」

「這婆娘總算是想起來給我寫信了!」徐羨隨手撕開信封,只見信箋上只寫著一句話。「你騙老夫,盛世不會再有了。」署名竟是馮道,這封信的字跡十分的潦草,似乎是拼盡了力氣寫下的。

徐羨看著信怔了好久,拿過硯台上毛筆在馮道的那行字下面寫道,「盛世還會再有的,她快來了!」似乎在和馮道對話。

他把信箋遞到燭火上面,燃燒的信箋落在地上化作一塊灰燼,立刻又被衝進來的夜風吹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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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皇帝備胎們的亂世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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