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 絕處逢生

第一七四章 絕處逢生

李筠確有反志,不論龍椅上坐著的是柴榮還是趙匡胤都一樣,他只是少一個合適的時機。

沒有比趙匡胤篡位稱帝更好的時機了,當他收到消息后就該打起匡扶郭氏的旗幟南下渡河直撲東京。

這個時候沿途的節度使會不會攔阻他還真不好說,估計作壁上觀的人渾水摸魚的人居多。

可是當趙匡胤的使者抵達昭義軍后,李筠並沒有殺了使者以示決心,反而好酒好菜的招待,只是席間拿出郭威的畫像,又抹鼻涕又擦眼淚的,叫使者也摸不清楚李筠到底是何意。

李筠是什麼意思,他的兒子李守節再清楚不過,老爹想反但是沒膽。知道李筠野心還有北漢皇帝劉鈞,聽說中原又換了主人,立刻向李筠拋出橄欖枝表示支持。

李守節知道以昭義軍之力恐難和朝廷抗衡,對老爹苦口婆心的勸阻,反被李筠一腳踢到東京,準備讓兒子給他當耳目,也叫趙匡胤放鬆警惕。

李守節本就惴惴不安,聽趙匡胤稱呼自己太子,登時慌亂不已拜倒在地,連連叩首道:「陛下出此言,想必是有人挑撥離間!」

趙匡胤好一會兒才俯身將李守節從地上扶了起來,拍著他的肩頭道:「我自是知道得臣忠心,只是汝父那裡……你回去轉告他,朕未得天子時,由得他來取;今日朕既然已經做了天子,就不能讓我一讓嗎?」

趙匡胤說的輕鬆,李守節心裡覺得既詫異又好笑,「陛下既然讓臣回去,臣一定好生規勸父親!」

趙匡胤也不客氣,「得臣既然要走,馬上就回去吧,朕怕汝父等不及。對了,記得告訴汝父袁彥不日就要來東京朝見朕,他若是想過黃河沒那麼容易了。」

「喏!臣這就回潞州去!」李守節一拱手躬身退去講武殿,不一會兒趙普又進了來,見了趙匡胤立刻問道:「臣聽說李筠之子李守節來面聖了。」

「嗯,朕三言兩語就打發他回去了!」

「陛下,為何就這麼輕易的他放了他走了,留在京中做質也好!」

趙匡胤呵呵的笑了笑,「李筠是什麼人,會捨不得兒子?他若叛亂朕殺了李守節也無濟於事,朕更不會這麼做,放他回去才好叫人知道朕的寬仁。」

「李筠反志已露,陛下當做好隨時出兵的打算。」

「朕知道!你是樞密副使即刻著手準備就是,兵馬糧草隨你調動。」

「臣還有一事稟告陛下,李重進剛剛上了急奏說要來京中面聖。」

趙匡胤笑道:「李重進還是了解朕的,他是摸准了朕的脈,知道朕現在不會拿他怎麼樣。」

「那陛下是准還是不準?」

趙匡胤皺著眉沉吟良久才道:「李重進在前朝時就與世宗爭奪皇位,只怕不甘心在淮南做一方諸侯,可朕又不想淮南出什麼亂子,倒不是朕怕李重進……」

「是怕給了徐羨出兵淮南的由頭?」

趙匡胤微微點頭,嘆道:「朕登基已經有了好些日子了,可是知閑對在陳橋驛立下的誓言絕口不提,估計就是在等著李重進叛亂,好光明正大的出兵淮南。」

「陛下,萬萬不能叫他得逞。」

「唉……那麼多豺狼虎豹圍在朕的床榻周圍,叫朕無可奈何,只好先挨個的安撫了!」

「陛下的意思是?」

「不叫李重進來京,賜他丹書鐵券以示與國同休,敕旨叫范質親自執筆,朕再單獨寫一封密旨給他。雖然他多半不會信,可能拖得了一時是一時,只要他不和李筠同時叛亂就好了。」

「陛下英明,此乃老成謀國之計!」

「陛下不好了!陛下不好了!」一身甲胄的張瓊大喊著衝進講武殿,連君臣禮儀都顧不得就稟道:「剛剛開封府派人來報,李守節死了!」

李守節死了,一炷香前還是活蹦亂跳的人,再次來到講武殿時已經變成了屍體。屍體身上插著兩支箭矢,一支穿透脖頸一支穿透胸腹,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沒救。

崔九跪在地上面朝地面,兩隻眼睛卻在極力的瞧趙匡胤,「陛下可還記得小人嗎?小人是開封府的崔九啊,去年官家續弦小人還去隨過禮哩。」

趙匡胤笑著微微頷首,「記得,你只管把你今日看見的給朕說一遍。」

崔九忙道:「小人帶著手下沿街巡視,大老遠就看見這人在街市上打馬急行,天子腳下哪裡能容得他這般驕橫,小人正要上前盤問,誰知道從酒樓裡面射出兩支箭來,他當場就斃命了。

張瓊喝問道:「可曾看見兇手模樣?」

「沒有看見,等俺們上樓的時候,兇手已經逃走了。」崔九問問身邊的幾人,「你們四個可都看見了嗎?」

「沒看見!」

「沒看見!」

……

「張聾你看見沒有,張聾叫你哩!」

張瓊一巴掌抽在崔九的後腦勺上,「老子不聾,這麼大聲做啥,以為這裡是開封府嗎!」

趙匡胤擺擺手道:「張瓊不要動粗,朕在開封府任馬直軍使的時候他也曾是朕的屬下,給他留些顏面。」

崔九嘟嘟囔囔斜眼撇著道:「就是,都是給陛下效力的,趙先生也是俺們的同僚,你嚇唬哪個!」

趙普追問道:「沒看見人,就沒發現一點別的東西。」

「掌柜的倒是看見了,說是兩個帶著斗笠的,只是沒瞧清楚正臉。」

趙斧突然把手伸進懷裡,「俺在兇手所在的包廂里發現這個東西不知道好不好用!」

崔九立刻甩了趙斧一巴掌,「他娘的有證據你不早拿出來,害我在陛下跟前丟人!」

趙斧訕訕的道:「俺看這東西外層包著銅皮,興許能到長樂樓的錢莊當幾個銅錢就昧下了。」他隨手遞給趙普,「趙先生,不知道能給俺多少賞錢。」

趙普只看了一眼,立刻露出興奮之色,他遞到趙匡胤手裡,「陛下快看,竟然是紅巾都的腰牌!徐羨壞了陛下的大事,不能輕易的饒了他。」

趙匡胤卻看也不看,「一個腰牌說明不了什麼,周太祖也曾在金水河遇刺,從刺客身上搜到的腰牌都是天平軍的,然而太祖征兗州時,高行周卻出城三十里相迎慰勞王師。知閑仇家甚多,是別人陷害他也說不定,趙先生能否告訴我,是不是與你有關!」

趙普深深一揖,「臣縱使與徐羨有些私怨,可也不敢壞陛下的大事,請陛下明察!」

「此事是誰做下的現在都不重要了,只要傳回潞州李筠一定會叛亂,現在就該準備出兵吧,朕要御駕親征!」

崔九聞言立刻膝行幾步,「小人願隨陛下親征!」

趙匡胤笑笑道:「你們還是安生的在東京好生的巡街吧,張瓊帶他們去領賞!」

等張瓊把崔九幾人帶走,趙普才道:「那徐羨怎麼辦,陛下最好讓他回去橫海或者帶他一同出征,總之不能留他在東京。」

「你多慮了,就算他真的佔了皇宮坐上龍椅,下面也沒幾人向他朝拜!再者他一時佔了東京也無用,朕打算帶走八成的兵力。」

趙普躬身一作揖:「陛下英明!」

張德均突然進到殿內,「陛下,徐駙馬入宮求見。」

趙匡胤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宣他進來!」

張德均出了講武殿,很快就引著徐羨進到殿中,徐羨上前躬身一揖,「臣見過官家!」

「知閑又不是外人,與朕何須這般見外。張德均快給知閑看座上茶!」

「君臣之禮不敢廢,多謝陛下賜座!」

趙匡胤笑問道:「知閑的傷可好些了?」

趙匡胤登基以來徐羨就上了一回朝,借口舊傷複發一直呆在家中,拱手回道:「多虧公主悉心照料,臣的舊傷已經好了,這回來宮中就是向陛下辭行,打算回瓦橋關的。」

趙匡胤訝然道:「知閑為何突然要回瓦橋關,莫非是在怨朕沒有給你封賞?」

趙匡胤登基后,除了給徐羨一個駙馬都尉的頭銜就再無其他,「知閑該不是以為朕忘了在陳橋驛的誓言吧?不是朕要食言,只是朕剛剛登基,四方未定心懷不軌之人蠢蠢欲動。朕是想等著天下安穩了,再向你兌現誓言。」

徐羨不禁腹誹,「天下不安穩的時候都不兌現,等你的龍椅坐的四平八穩的時候會兌現才怪!」

「臣自是曉得官家的難處,之所以要回瓦橋關,非是心懷埋怨。臣離開瓦橋關太久,生怕遼國趁機南下侵略,實是為大宋安危計。」

「遼國的那個愛睡覺得皇帝,多半沒有心思南侵,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朕不日就要親征,京中需要信得過的人看顧,沒有比知閑更合適的人選了。」

「親征?官家要打誰?」

趙匡胤苦笑搖頭,「知閑怕是還不知道,李筠兒子李守節來東京,不過剛剛出了皇宮沒多久就被人刺殺了,李筠籌謀依舊收到消息一定會扯旗叛亂。」

「區區李筠,哪裡用得著陛下親征,請陛下給臣十萬兵馬,臣不出月余定把李筠的人頭送回東京。」

「知閑心意朕知道,不過為殺雞儆猴,朕還是親征為妙。到時候少不得知閑在東京留守,為朕看顧後方!」

「陛下旨意,臣怎敢不遵,有臣在定保東京安然無恙!陛下如果沒有旁的事情,臣想去後宮向太后請安,公主已是抱著紅孩兒先去了,臣怕她等急了。」

「知閑快去,可不要著急走,到了晚間務必要陪朕喝一杯。」

徐羨正要躬身告辭,趙匡胤又問道:「對了,朕有一事不明,知閑為何總是稱朕官家?」

徐羨心道:「連你這個開國君主都不明白,那我就更不明白了,難道不是你定下規矩嗎?」

「也沒有什麼緣故,臣只是覺得『官家』這個稱呼更順口!」

趙匡胤捋著鬍鬚自語道:「官家、官家、確實是更順口一些。」

趙普賣弄道:「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皇帝要大公無私,所以才稱官家。」

趙匡胤一拍桌子道:「好,以後就稱朕官家。」

見徐羨出了講武殿,趙普忙問道:「既然徐羨主動要回瓦橋關就讓他走就是,何苦又把他留在東京添亂。」

「朕也不知道,覺得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穩些,五千兵馬而已,又能折騰起多大風浪。放他回地方,那才是放龍入海!」

出了講武殿的徐羨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入宮其實就是冒著被砍頭的風險,就算趙匡胤不出手也可能是別人,為此他甚至要拉上趙寧秀作陪。

不過今天這一趟總算是沒有白來,他輕聲的自語道:「韓微啊韓微,你是真有兩下子!」

當兒子在東京被暗殺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李筠立刻就造反了,既有家國大義又含父子之情,沒有比這更名正言順的造反理由了。

趙匡胤早就做好了準備,籌備糧草調撥兵馬,當李筠造反的消息傳來后,趙匡胤立刻下旨親征,一口氣帶走了東京近八成的兵馬,剩下的四五萬人用來守城戳戳有餘。

出征之時,趙匡胤又任殿前都點檢慕容延釗為東京留守,樞密副使趙普主理政務,至於徐羨只是撈了個副留守的空頭銜。趙匡胤之前說讓他「留守東京」,又沒有說任他做「東京留守」,能給個副留守的頭銜不算是食言。

新皇帝親征,其實東京城的百姓並不太關心他是輸是贏,只是不來禍害他們就行,但是有一人卻滿心巴望著,趙匡胤兵敗如山倒最好能被李筠砍了腦袋,這人就是王二變。

改朝換代,東京城裡倒霉的除了韓家,另外一個就是王二變。陳橋門外,王二變一人一槍就敢偷襲趙匡胤,非是他有多麼的忠誠和勇敢,不過是為了尋找一個重拾風光的契機。

只是他失敗了,雖然他還活著,卻還不如死了痛快。他成了眾人口中笑料,成了袍澤眼中的小丑,上官已經不在給他穿小鞋了,而是隔三差五的就叫變著法兒收拾他。

就在剛才他輸掉了家裡最後一個銅錢,以後得不到賞賜更沒有俸祿,也不知道該如何的活下去。他拿著半瓶龍涎燒,踉踉蹌蹌的走在汴水河的街道上,一個不慎就摔倒在地。

手裡的酒瓶在青石板上咕嚕嚕的滾動著,噗通一聲落進了河裡,王二變爬到河邊,哭喊道:「我的龍涎燒!我的龍涎燒!……」

酒瓶早就沉入河底,哪裡還有蹤影,王二變看著幽深的汴水河映襯的點點燈火,心中生了絕念,他緩緩蠕動著,似是對這個世界還有些不舍。

「老子也是風光過了的,香火也留了,死了不虧!」

他正要一頭扎進河裡,突然感到背上一緊,扭頭望去只見一個駝背的男人正笑盈盈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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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皇帝備胎們的亂世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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