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鎮國公(1)

太子妃整個人都在顫抖。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而且揣測不到皇帝的用意。

她不敢大意，猜測不到索性不去猜，她例來分得清輕重，便只一把抓住太子的手，堅定道：「放昭昭走——壽客，我們這些人，生在京都，長在京都，享受了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便是埋葬在京都，那也是應有的報應。」

「可昭昭不是——她是長在外面的啊，她不該給我們陪葬。若是再不放她走，就連她也逃不掉了。」

太子六神無主。他心中哀戚，又對太子妃方才說的話有所懷疑，更是對她的疑神疑鬼猜忌起來，他甚至在腦海裡面想：也許這就是英娘在嚇唬他，目的就是為了最後一句話：送昭昭走。

如此這般一想，方才的害怕都少了一些。他沒忍住抱怨一句：「英娘，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嚇唬我了。」

他一張嘴巴，太子妃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一個白眼飛過去，很想大罵一回，但是此時沒有力氣跟他再爭辯些什麼，索性低下頭不理他，只認真思慮起一件事情：皇帝布下這麼大的局面，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她之前猜測的是皇帝要留下父親為狸奴做墊腳石，所以要「拿住」父親的短處任由所用，再利用太傅一案殺宋渭南，斷江南一條道，最後殺殺晉王和江南之地勾結的威風和勢力。

但其實還有很多辦法可以做到這些事情，皇帝為什麼要如此做呢？

太子妃不懂。

她覺得自己快要噁心吐了。她對皇帝一直都很崇敬，即便是太傅一案，她雖然也有怨懟，但對他沒有怨恨。

可是此時，她從心底出來一股涼意，讓她渾身一哆嗦，而後鋪天蓋地的絕望頓時一涌而入，讓她忍不住犯噁心。

太子見她臉色蒼白，倒是也鬆了口，「你放心，昭昭就在我的別院里，不會有事的。但我和昭昭之間確實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太子妃抬起手指向門外：「滾。」

太子滾了。

走到院子裡面還有些憤憤不平：「可那明明就是我的書房！」

他很想回去將英娘趕走，自己坐在書房裡繼續看摺子，但站在那裡好一會兒了也不敢動。好在英娘馬上又遣人叫他回去，他臉色才好看了一些，誰知一進去就被英娘強逼著多加幾個暗衛保護昭昭。

太子還是很感動的，無論英娘是什麼意思，但是對昭昭的心意一直都是好的。然後就聽她道：「壽客，如今怕是送走昭昭也晚了，將來即便是你我都死，你也要答應我，讓她活著離開。」

不等太子說話，又道：「我父親已經不可被信任，他若是找你做什麼事情，你千萬不要答應。」

太子更加感動。他知道英娘是為了他好。

他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但是轉頭第二日被鎮國公找過去的時候卻忘記了頭天答應的話。

鎮國公一臉愁容，「殿下，臣怕是不能陪你走太長的路了。」

太子最開始還是有戒心的，問道：「岳丈為何如此說？」

鎮國公：「這段日子一直有人在外說臣才是殺死伯英的兇手，不知道殿下可曾聽說過？」

太子當然知道，太子還知道英娘都已經認定鎮國公是兇手了。

他沉吟片刻，道：「你我都知曉，這都是晉王混淆視聽的手段。」

鎮國公卻還是滿臉愁容，「這麼多年，咱們跟晉王鬥來鬥去的，死了多少人，隨便再死臣一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臣並不懼怕晉王。」

「臣只怕死得不明不白，也怕陛下會用臣來轄制殿下，更怕英娘……」

太子心頭一跳，「英娘……英娘很好啊。」

鎮國公看了他一眼，垂頭，道：「臣只怕英娘被小人蒙蔽，不信任臣這個父親。」

太子：「……」

這都猜到了？英娘對鎮國公的猜測應該只跟他說了而已，也沒做出什麼事情來，鎮國公竟然還能猜到。

太子心虛一瞬，道：「英娘是你的女兒，她最是敬重你，怎麼可能如此。」

但鎮國公卻從太子的臉上看到了結果。他眯起眼睛，眸子里閃過一絲無奈和驕傲。

女兒如此聰慧果斷，他當然覺得自豪。但是女兒顯然沒有跟他同乘一條船，他又覺得十分遺憾。

英娘是他按照心目中的模樣一點一點培養起來的，從那麼小一個人到如今成為人母，成為太子妃，成為陛下心中最為欣賞的女子，他一直都在為她驕傲。

他嘆息一聲，道：「臣別的不怕，唯獨怕英娘誤會，最後會被有心之人利用。若是別的時候臣還有話說，能解釋解釋，但……臣陰差陽錯發現了昭美人的事情，還把昭美人請了回來……哎！」

「怕是英娘會因此恨上臣，覺得臣背叛了她，她那個暴脾氣，一不如意就要惱人，還在閨閣之中的時候，就連臣也沒少被她訓，如今做了這般違背她心意的事情還了得？」

「也不怕殿下笑話，臣讓人給她送信，她也不理睬。」

太子耳根子軟，又被鎮國公說服了，而且對英娘脾氣一事，他也是感同身受的。

這些年，他沒少被英娘打罵，就連打耳光也有不少次了，提著刀追著砍也是常有的事。

他勸解道：「英娘心是好的，鐵面無私，而且她最能知曉父皇的心意，每次都猜得很准，這次都猜不到了，正如小獸亂撞，不得其法，自然心煩意亂，我今兒個回去就跟她說說，一家子骨肉，哪裡能生分了。」

鎮國公聽見這話，眼神一動：「連英娘也猜不準陛下的意思？」

太子點了點頭，「是。」

鎮國公心裡懸上半顆心，也沒有多問，只道：「殿下也不要回去跟她說，她對殿下……哎，也是臣沒有把她養好。」

太子訕訕笑了笑，「是，英娘也不聽我的。」

鎮國公的臉就看起來更老了，他道：「也怪臣，她費盡心思把昭美人送走，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但我一個做父親的，選擇了殿下而沒有選擇她，估摸著已經氣瘋了。哎，她的脾性也太大了。」

太子情不自禁相信了一臉為他好的鎮國公，也感慨道：「英娘用的是鎮國公府的人送昭昭離開，你知道也是應當的。只是她一直覺得我對昭昭不好……」

太子很想跟人傾訴傾訴，但很明顯鎮國公不知道昭昭的具體身世，所以他只能閉嘴，還裝模做樣的解釋了一下，「昭美人柔弱，又被人害得差點沒命，英娘從小就喜歡懲奸除惡，自然而然就想幫她離開。」

「她也是一番好心，這我是知曉的。岳丈也不要多想，如同我並未怪罪她一般，等她想通了，也不會怪罪你的。」

太子心滿意足的走了。

鎮國公卻被那一句「英娘從小就喜歡懲奸除惡」勾起了許多愁緒，坐在凳子上很久都沒有回神。

我回來了！憋了三天，終於理順了。

今天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