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征途亦是歸途
「你說屁呢？」我盯著趙擇杭久久無法相信他所說的話，人們追求真相卻也畏懼真相，因為往往真相帶給人的不是救贖或者解脫，更多時候是難以接受的絕望！
「喂，不會真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邪神吧？玩遊戲呢？寫小說呢？」我神情獃滯言語中控制不住地嘶喊看著另一邊的郭家三子，然而得到的只有窒息般的沉默。
「子墨你冷靜點聽我說。」趙擇杭想要上前安慰我卻被我一把推開一個踉蹌倒在椅子上。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付出了這麼多！還害得劉剛和高顧成至今都下落不明！結果就是六子被人奪舍成了這個世界的邪神？冷靜能解決這個問題嘛？難道我們要去殺了六子然後拯救這個陌生的世界么！然後大家都回不去！都一起死在這裡！」我捶打著桌面不受控制地對著趙擇杭歇斯底里眼淚瞬間涌了出來。似乎在我此時負面情緒的帶動下趙擇杭也抑制不住的悲傷爆發了出來站起身子衝過來一拳掄在我臉上將我打翻在地咆哮道：「是！冷靜他媽屁用都沒有！你說你付出了這些，你知道我付出了什麼？三十四年！整整他媽三十四年！」說著便掄起椅子砸向一邊摔得稀巴爛。
「我陪你找六子，在地洞里被那鬼追！最後孤身一人來到這鬼地方無助、絕望、幾次想要自殺的時候你們在哪？我怨過你嗎？我恨過你嗎？要說的話是你導致的這一切！他媽的薛子墨！但是我沒有！我從來沒恨過、怨過所有人！難道我要搭上這三十四年的努力，就為了見你現在這窩囊樣子？」
「是，你說的沒錯！我是想拯救這個陌生的世界然後他媽腿一蹬死在這！因為我他媽已經立業！已經成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這三十四年徹底改變了我，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剛步入社會和你去山裡冒險的趙擇杭了！」聽到他這麼嘶喊著，我頓時從混亂中清醒了過來。看著面前一邊哽咽一邊怒吼的趙擇杭我似乎也看到了未來的自己，或許我以後也會像他這樣被迫遺忘自己的父母、友人和生活來融入這個世界，在新的土地上打拚新的事業，然後結婚、育子、死去與這片陌生的土地融為一體。此時的趙擇杭已然不再是我那個一股腦衝進深山的兄弟，而是一個為了守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計一切代價的男人了。
「所以才……哪怕三十四年的尋找也需要一個可能么。趙擇杭……你他媽……」我抬頭看著面前的趙擇杭不住搖頭嘆息，心中百感交集。
「所以我需要你子墨，我需要你去阻止邪神，我需要你去救回六子。否則我只能用盡一切辦法……」趙擇杭說著伸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嘆了口氣。我很理解此時的他，畢竟換作是我也會這麼做。
變成邪神的六子——剎摩羅迦。呵呵，就像是命運弄人！
回想起六子出生前母親的怪夢和他六芒星一般的掌紋以及李斯曾經說過的話，似乎這一切就是早早被註定的事情讓人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發生。
「混賬東西！去他媽的命運！」
我心中頓時充滿怒火，無論是對六子被安排的命運抑或者那所謂陰人的詭計以及這種種的一切！我朝著地面啐了口唾沫掃清絕望神色堅定看著趙擇杭沉聲說道：「就算不是為了你，我也得把六子救回來！去他媽的剎摩羅迦，我早就不在乎什麼不幸了！來！和我好好說說這個傻逼邪神的事！」
趙擇杭見我重新振作了起來不禁啞然一笑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他轉身面向郭家三子微微行禮，郭肖見狀連忙上前攙扶讓趙擇杭不必如此客氣。趙擇杭看著郭肖欣然一笑說道：「今日給郭家添麻煩了。我趙某人向來都是滴水之恩必將湧泉相報，郭家今日促成我與兄弟相遇實屬大恩！郭厲一事還請肖兄轉告家主放心，鐵門眾自會處理妥當。至於天寶城琉璃宮，日後就多有勞郭家出力了。」
此話一出，那郭家三子頓時面露驚愕隨即轉為大喜單膝下跪向趙擇杭拜禮道謝，趙擇杭見狀也連忙上前攙扶。
「不必多禮，琉璃宮事務瑣碎且繁重，還得郭家多多操勞才是。」趙擇杭看著郭肖、郭文、郭翀三人微微一笑和聲解釋。那郭肖此時也是強壓著心中的喜悅向著我和趙擇杭發誓：「趙大人給予郭家如此重禮，郭家此生難以為報！方才聽大人與子墨兄談及幽都邪神一事，想必日後必有一番爭鬥。其間有任何需要郭家的地方，郭家定當義不容辭傾囊相助！」
說罷，郭文也抬起頭沖著我嘿嘿笑著說道：「子墨兄，咱們也是兄弟了！以後郭家就是你家！這大院里永遠給你留一間乾淨敞亮的大房子等你回來！」聽郭文這麼說，我心中也暖了不少微微一笑回道：「那我到時候一定不客氣！下次喝酒可別騙我喝米露了！」
「好了，我與子墨還有些要事得私下談談，今日就到此吧。」趙擇杭說明了意圖，那郭肖自然也非不識趣的人便立馬遣散了下人再次行禮后與郭文一同離去了，只是那郭翀看著我思索了片刻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眉頭微微一皺轉身離去。不一會，宴客廳內便只剩下我和趙擇杭兩人。此時廳內少了人氣，便感覺頓時整個屋子裡燭光搖曳陰風陣陣。趙擇杭坐在我面前注視著我沉聲說道。
「所以說，你準備怎麼去找六子？」
「我此時與天穹教的大弟子定元和元心同行，準備籌備些資金后直接前往幽都……」
「錢的事你不用操心！但是你現在這個辦法行不同！想必你也見過帶走郭厲的幽羅了，他們是邪神的爪牙，陰人伸在各地的觸手！沒人知道幽羅到底有多少人，只是我沒想到這些觸手已經伸到天寶了！」
「你要知道，幽羅的每一個人實力都深不可測，行蹤更是神出鬼沒！絕不是一門一派所能抗衡的。」
「天穹教的大弟子也不行么？」確實，想起關靈月當時的惶恐，趙擇杭顯然說的是對的。但似乎我心裡總對定元還抱有一些期望。
「定元這人我早有耳聞，以他的實力或能與之一戰。但如果面對的不止一人呢？他該如何一邊保護你和你說的那位元心一邊對抗幽羅的人？」趙擇杭說著從衣袋裡拿出一支自製的捲煙取過一支蠟燭點著深吸了一口。
「那我該怎麼辦？現在找個門派然後拜師學藝嗎？」我從趙擇杭手裡接過一支煙皺著眉頭深吸了一口吐出一片煙霧瀰漫在我兩人身前。
「或許你可以多帶一個人……」趙擇杭深吸了口氣面色凝重。
「想必你剛才也聽到了。我雖然從商，但也組建了一支自己的軍隊—鐵門眾，裡邊都是從各大名門和江湖上挖來的一等一高手。雖然我已經沒辦法和你再去冒險了，但是我的兒子也是現在鐵門眾的精銳可以與你一同前行。」趙擇杭面露不忍但又下定了決心長吁一口氣看著我。
「你也知道此路兇險萬分，萬一你的兒子……你說鐵門眾都是高手那為什麼不讓其他人和我一起走呢？」我沒想到趙擇杭竟然願意讓自己的兒子與我一同前去幽都以身涉險，這不由讓我翻起難。
「你需要的是比高手還要強的人，因為你將要面對的不僅僅只是幽羅。如果你都沒辦法成功，那到時候犧牲的就不只是一個家庭了……我家老二實力不輸定元，又隨愛人在群星的龍族那裡習得鐵甲之術，途中也能教你各式咒法和生存技巧，有他與你同行也等同我在。修行之人體格不同凡人，我現在這把骨頭也能放心許多，你就不要擔憂了。」見趙擇杭如此堅持，我也就不再推脫。
「依你所見，那我現在可以直接前往幽都了吧？」我接著問道。
「還是不行！其實華都各大門派以及川中、雲崖和連星已經和幽都抗爭許久，特別是奪舍了六子的邪神此時也已然年齡、體型和你相差不多正是全盛時期！四大陸也曾有數十名英雄豪傑組建討伐軍深入幽都刺殺過邪神，但從活著回來的人口中得知，那行人連邪神的身都沒靠近便被怨靈吞噬淪落為行屍！所以你直接前往幽都就是自尋死路」趙擇杭壓低了聲音雙手環抱著肩膀搖晃著上身有些許哆嗦，他說的話就像是目睹過一樣雙眼透露出深深的恐懼與瘋狂，片刻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盯著我連聲說道。
「但是！但是！據說川中有兩座神山位居川中上下，那兩座山的山神分別是青神與黃神！我從流傳於川中的神話和古籍中查閱到，據說只要獲得這兩位神的力量，就可以拔除污穢回歸本一，這樣說不定就能把六子救回來！這個世界也能獲救……」
「獲得神的力量么……」我自顧自地呢喃道。
「對！只有依靠神的力量，才能打敗神。」趙擇杭小聲在我身邊強調著，我此時心中也已下定了決心。
「好的，我聽你的！先去川中尋找青神和黃神，獲得他們的力量之後再去幽都解救六子！」我看著面前幾乎蜷縮成一團顯得有些可憐的趙擇杭神色堅定沉聲說道。我能看出來趙擇杭一定經歷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要不然他不會此時表現得這麼驚恐害怕就如同一個畏懼著黑夜的孩子一般。雖然他還沒有告訴我這三十四年究竟發生什麼，但既然他沒有主動提及我便不會去追問。因為在我心中，他依舊是那個義無反顧隨我深入地洞犧牲了自己生活的兄弟。
「好了，時候差不多了。咱倆今天就到這？你今晚住哪？留郭家嗎？」我拍了拍趙擇杭的肩膀深呼一口氣說道。
「我得趕緊安排下人給你準備行裝，你就不用管我了。」
「墨子！你一定要阻止邪神救出六子！」趙擇杭突然一把握住我的胳膊抬起頭盯著我的雙眼一字一句地把話擠了出來。
「你放心，我不光要救出六子，我還要找到劉剛和高顧成！咱們四兄弟把剩下那半瓶酒喝完！」或許我自己也沒想到這個承諾的重量，只是覺得這樣的未來一定會出現便說了出來。那一日，記得本來就要離去的我和趙擇杭又坐下來接著聊了好多，得知他來到這個世界后便化名為趙緣，包括他是如何從一個異鄉人一步一步變成華都的首富甚至與當下治理華都的皇帝都關係要好；當然，還包括他的愛人和兩個孩子。記得最讓我感到驚訝的是趙擇杭的妻子居然是一個純血的龍人，也是因為這一點所以他的兩個孩子才得以在連星龍族手底下學習吧。趙擇杭自然也打問過我和關靈月的關係，得知我倆只是才相識不久后則顯得十分失落。他還給我講述了各個大陸的歷史、軼聞和神話，這些東西在我日後的旅行中著實派上了大用。至於他為什麼談及佔據了六子身體的邪神時表現得那麼驚恐，趙擇杭則刻意避開了這些話題，我自然也就沒再過分追問。那一日，就只是兩個在異鄉重逢的故人相互傾訴相互安慰，畢竟次日彼此又將踏向不同的征程。
到後來我才知道關靈月父親的村子叫靈月村。想來也是關不平在外獨自闖蕩，來到這個村子后思念女兒所以才更改的村名吧。此時定元、元心二人早早便站在了村口遠遠朝著駕駛著龍車的我招手。我面帶微笑眯著眼睛看向他們兩人，這時才發現定元的身後還站了位男子。待我落地才發現這人竟然身高足足有一米九，體格壯碩身披鎧甲身後背著一柄亮銀長槍氣勢逼人！最讓人感到不可思的是那男子額頭上長出的犄角和纏在腰間的龍尾儼然不是凡人！當然，這還不算結束。只看那男子見我落地，便立刻上前單膝跪地行禮隨即畢恭畢敬地朝我說：「義父！家父派我前來助義父您一臂之力！」
我看著眼前這個年齡和我相差不多，但個子比我還高體格比我還壯的男子一臉驚愕。
「你……你是趙擇杭……不，趙緣的孩子？」
「是的義父，在下名叫趙子龍。」
趙……子龍啊……那傢伙果然把自己的執念帶到這裡了……畢竟這個世界沒人知道三國的故事。
「那……聽說你還有一位大哥，不知道叫……」我心裡頓時頗感好奇於是看著趙子龍打問了起來。那趙子龍顯然性格如體態般直爽，也沒有絲毫猶豫便直接回答道。
「大哥名叫趙雲，因為大哥位居鐵門眾首領無法脫身，家父故派我前來。」趙子龍似乎語氣有些許失落，我察覺到后又擔心他產生誤會便連忙扶他起身笑著坦白道：「子龍你別多想，就是我與你父親自**好，聽到你的名字時想起一些往事所以對你家大哥的名字有些許好奇。」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這不就是老大叫貓老二叫咪么！這麼一想我頓時開始好奇如果趙擇杭有了老三的話會叫什麼名字了。
「咱倆年紀相差不多，你就別叫我義父了，要不然聽著蠻奇怪的。叫我子墨就好了！」我哈哈一笑看著趙子龍不由心裡感慨萬分。曾經一同進那地洞的兄弟，此時兒子的年紀都和我一般了！
「子龍兄俠肝義膽實力超群，當我與元心正陷入苦戰及時趕來出手相助，這才將損傷止步於村外沒禍及百姓。」定元朝子龍合掌行禮帶著元心微微鞠躬。
「多虧了定元兄才是，我接到家父書信便徹夜從帝都趕來。全靠定元兄與元心小弟的鎮守才沒促成慘劇。」趙子龍哈哈大笑著回禮說道。
「哈哈，我可厲害呢！要不是我用幻象把那個幽羅騙到村外，否則才不會這麼順利呢！」這時元心鑽了出來雙手叉腰仰著腦袋大笑著邀功求賞。
「是，元心最厲害了！」我摸了摸元心的腦袋從包里取出一塊巧克力塞進元心嘴裡後轉頭看向定元沉聲問道：「村子里也來幽羅了嗎？我在郭家的時候得知郭家老三郭厲與幽羅有瓜葛，最後也是憑空出現了三個幽羅的人將他帶走。」
「三名？子墨兄你們沒出什麼事吧？」定元、元心和子龍聽我說到三名幽羅時頓時一震，定元連聲問道。
「沒有，好在沒有發生衝突只是有驚無險。你們這邊來了幾名？」我回問道。
「兩名……幽羅的人實力深不可測，我與元心竭盡全力也只能拖住兩人使其無法攻擊靈月村。好在子龍兄及時趕來助我打傷一人後，那兩名幽羅便施展異術遁去身形不見蹤跡了。」定元少見地嘆了口氣有些許自責。
「人沒事就好！我這次去郭家也算知道關於那日大師欲言又止的事了……我還是得前去幽都把邪神趕出六子的軀體……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此時神色堅定看著定元的眼睛，定元見我這麼說不由啞然一笑有些許無奈，一旁的元心則是嘿嘿一笑小手撓著腦袋。
「師尊那日只是不願讓你再遭受打擊，怕你得知了真相去白白送命……我見子龍兄前來便已知曉一切了，只是沒想到銅鏡中的異境竟能錯亂時間，名響華都的趙家家主竟是子墨兄苦苦尋找的友人……子墨兄真是讓人驚訝連連。」定元微微一笑又接著說道「我與師弟元心那日決定與你一同前行，便已清楚此番征途的危險。此時又得子龍兄相助，你大可不必過分擔憂了。」
「是的義父，家父此番派我前來就是助義父一臂之力的！世間遭受邪神的威脅已久，書信中家主也說明了您與邪神的聯繫。身為名門正道，救世間於水火更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趙子龍此時也正義凜然看向我合拳說道。見定元和子龍二人都如此說明，我頓時心中頗受感動百感交集淚水呼之欲出。
「子墨哥！大老爺們兒別嬌氣啦！咱們都是一夥的！剛好我也能借你的風看看外邊的世界，不是嘛～」元心始終是那麼的樂天派跑過來拍著我的腰哈哈說道。
「嗯！謝謝大家！真的……謝謝大家！」我看著眼前的三人發自內心的喜悅與踏實轉身看向身後的龍車說道。
「我們要先去川中，獲得青神與黃神的力量，只有這樣才能把邪神趕出六子的身體也只有依靠神的力量才能打敗邪神！」我踏上龍車看向遠方，層疊的山脊與天空的盡頭縱使有再多艱險似乎此時也都雲淡風輕。
「還走不走啊！騙子！別煽情了！」
正當我遠眺天邊對著定元三人豪情壯志時，身後的龍車裡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喊聲。眾人隨著聲音看去，才發現是關靈月坐在車裡一臉不耐煩地看著我。
「關……關靈月？你怎麼在這？你不是在郭家自己跑了嘛？」我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看著車裡關靈月反覆回想著她什麼時候鑽進車裡的。倒是關靈月卻不以為然對我使了個白眼說道：「不在這在哪？難道你讓我一個姑娘孤身一人從天寶城回靈月村嗎？」
「那……那你難道不回家嗎？」我是真的和這姑娘溝通有些困難，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她在天寶城假借身份的樣子更可人一些。不過眼下的關靈月被我這麼一問倒是有些語塞，只看她扭過腦袋哼地一身挪開視線說道：「雖然你那愚蠢的計劃失敗了，但也算幫了村子！看在你幫了我的分上，我便幫你一次！」剛說完關靈月又覺得差點什麼於是又裝作滿腔不情願地補充道：「你可別多想，我只是不願意欠人情！」
看著關靈月此時傲嬌的樣子我不由笑了出來，心中對這個丫頭頓時充滿感激。我再次轉頭看向定元三人，特別是此時顯得些許苦惱的元心哈哈一笑，心中的陰霾蕩然無存。
「好嘞！那我們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