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 生

「媽媽，父親節是什麼？」餐桌前，小男孩鎖著眉，抬頭問媽媽。

「父親節……」媽媽的眉也鎖起來，為這個問題哽住喉嚨，「父親節就是全世界爸爸們的節日。就像兒童節是小朋友們的節日，教師節是老師們的節日一樣。」

「那我的爸爸呢？」這是壓在小男孩心裡一直的疑問，只是，今天，第一次問出口。幼稚園裡，每天接送小朋友的，並不像自己只有媽媽和嘉揚叔叔，他總是能聽見小路喊著爸爸，然後撲進一個男人的懷抱。嘉揚叔叔不是爸爸。

「你的爸爸……」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媽媽準備了好久，可是真正要說出口時，心裡還是非常的不舒服，「你的爸爸，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他就是死嘍！」小男孩的心有點酸澀，雖然自己已經猜想到了這樣的答案，但真正從媽媽口中說出來，聽進自己的耳朵，還是會不舒服，「電視里，只要媽媽跟自己的小孩這樣說，那肯定就是死掉了。」

「啊！」媽媽的嘴圓張，想不到兒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來以後電視要少給他看！現在的小孩都鬼精，都是電視給教的，「其實，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子。」媽媽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拿起杯子，狠狠往肚子里灌牛奶。

「媽，你還年輕，大把的幸福等著你，趕快找個人把自己嫁了吧！！我看嘉揚叔叔不錯！」小男孩說完，瀟洒地翻身躍下椅子，跑去卧室取書包。

「咳咳咳——」小男孩的話，讓媽媽那一大口牛奶全都喝進氣管里，嗆得她重重咳了起來，白白的奶水從她的鼻子里流出，憋紅了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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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位差點沒被兒子的話嗆死的媽媽，就是我，安亦雯。離開了S市，離開了那個充滿痛苦和死亡回憶的地方，我重生了。也許是自己生病的日子裡，大夫們只注重精神上的診療，卻都沒有發現，我懷孕的事實。當我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這個小傢伙已經待在我肚子里快三個月了，雖然是在那樣惡劣的情況下存活下來，但萬幸的是小寶寶發育很健全。昱塵在我得知媽媽的意外之後，就把一個存摺給了我，那裡的錢，是媽媽飛機失事後，保險公司以及航空公司的賠償金。我用這些用媽媽生命換回的錢，來到M市，在這裡買了一套房子，開始了我的新生活。

當被告知自己肚子里已經開始孕育小生命的時候，我才真正理解了當時左薇的決定。無論這個小孩的父親是誰，無論這個小孩的父親曾經多麼的傷害過你，生命就是生命，當他在你的肚子里悄悄發育，慢慢長大時，那些往事就變的不重要了，就像是一次重生，所有的快樂，所有的欣喜，所有的滿足都在自己的身體里，第一次婦檢，第一次胎動，第一次從肚皮處感覺到那一隻小腳的蹬踹，第一次哺乳，第一次給寶寶換尿布，第一次親手給寶寶洗澡，第一次寶寶的翻身，第一次寶寶爬……太多太多的第一次，填滿了我孤獨的人生，我的生命不再單調，因為寶寶的一個笑，一聲稚嫩的呼喚，還有耍賴地哭喊。寶寶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如果沒有寶寶，我想，我會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里，甚至不堪精神上的折磨和空虛，而死掉吧。

對了，我的寶寶，叫安念塵。今年五歲。

那個嘉揚叔叔，叫萬嘉揚，是我的房客，比我小一歲，是玩音樂的。嘉揚很喜歡念塵，在我加班不能接送念塵，晚上不能陪念塵的時候，他會幫我照顧念塵，我會適當少收他一些房租當作補償。因為他在一個酒吧駐唱，都是晚班兒，所以，我們的生活除了念塵，幾乎沒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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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我的喉嚨還在疼痛，鼻腔還有嗓子里的奶味，讓我忍不住輕咳。衛生間的鏡子里，那人有著厚厚的劉海，快要遮住眼，還有一副黑框眼鏡架在鼻樑上。是的，我又扮回了以前的樣子，在這樣一個病態的社會裡，我要自保，保住身體，保住靈魂，保住我的念塵。初入職場，老闆時不時的性騷擾還有曖昧的暗示，讓我吃盡苦頭，徹底對這個社會絕望。於是，我變回從前的我，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個腳印，為我的事業打拚。現在，我已經晉陞為佐敦集團的總裁特助了，這個所有人都垂涎的位置上，我兢兢業業的工作態度和果斷雷厲風行的工作效率，讓我穩穩站在上面，豐厚的薪水和待遇，是對我的肯定，大家羨慕和嫉妒的目光，是這種肯定的附屬品，我敬謝不敏。我簡單理了理微皺的前領，扯了扯黑色的西褲，走出去，到我的戰場。我把每一天的工作都當作是一場戰鬥，玩命般衝鋒，拚死去搏殺，這就是我為那高薪，所付出的代價。

「唉唉唉，聽說李總被調去L市啦！！」甲女說。

「是啊是啊，L市是我們集團下一年度的開發重點，李總這樣有能力，只有他才能挑起這個梁。」乙女說。

「好像不完全是這樣吧？我到是聽說，是集團的准接班人歸隊，要找個位置進行實戰練習，李總是這次家族決定下的犧牲品。」丙女手支著下巴，撇著嘴。

「准接班人？你從哪得來的消息啊？我聽過高科二少，現代電子三少，國電大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佐敦接班人這一說啊！！崔老有兒子嗎？？」甲女發問。

「當然有！！我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崔智友的婚變傳得沸沸揚揚，而且連帶著佐敦集團的股票連續跌停了兩天嘞！當時報紙頭版就是『崔智友原配無法生育，20歲私生子瀑光』！之後被佐敦集團封鎖消息后，這個私生子也就跟著石沉大海，沒了音訊。我算算哈，高中，大學……他現在應該有30歲了吧！！」丙女掰算著年月，肯定地說。

「哈！真是亂套啊！催老居然也是風流人物呢！之前我還琢磨，佐敦這麼大的產業，等催老那個那個后，都無後人為繼呢，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一筆！！」乙女感嘆。

三個女人在座位上再嘰嘰喳喳些什麼，我已經聽不進去了。李總要被調離？？我的心一顫。李玉民真的是一個不錯的上司，顧家，顧事業，簡直就是現代男人的典範，也是唯一一個不重視外表，只重視能力的上司。李玉民之於自己，就是那個伯樂，識得千里馬，有知遇之恩。如果真的就這樣易主，那以後，自己的位子也會岌岌可危了吧？畢竟，在這個物質橫流的年代，身居高位，特別是一直遊戲人間的大少們，會喜歡把一個漂亮花瓶擺在身邊，養眼順帶『養』身體。而自己，必定是那個被犧牲掉的，多餘的東西。

唉。我認命地嘆息。

熬了兩年才爬到現在的位置，說失去，也就是一瞬的事。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