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最後通牒（一）

東京千代田區。

神田川的櫻花樹延綿兩岸，掩映著夾岸小道，只可惜現在早已錯過了觀賞櫻花的最佳季節。

一輛紅色的計程車自吉祥寺井之頭公園，匯入隅田川。眼看就要經過早稻田，進入新宿區的地界時，迎頭吹來的強風吹動了坐在後排的清水復一的髮絲。

「師傅，麻煩您先載我去杉並區。」

路邊從寺廟祭拜出來的匆匆人影，提醒清水做出了改道的決定。

儘管這條路上平常的人流量也不少，奈何今天這個時間段比較特殊。

八月中旬，正是霓虹國近代以來舉辦盂蘭盆節的時間。這個節日在霓虹國民間的重要程度絲毫不亞於春節。

還好自埼玉縣回來的清水從此路過，作為霓虹國的法定節假日，似乎杉並區還有兩個小姑娘在為她們自己的未來奮鬥呢吧？

也不知道兩個小姑娘在這樣的節日會不會想家？

帶著這份惦記，清水終究是在夜色籠罩天空之初趕到了樓下。

輕慢踱步上樓，隔著房門，隱約能聽到兩個小姑娘的笑聲。

出於好奇，清水本想探聽幾句兩個小姑娘的私房話。

只是吧，他這個扒牆根的動作還沒來得及完全做出來，對面的門就彷彿有心靈感應似的，應聲而開。

一瞬間，空氣差點凝滯。

在與蜂谷由美子打個照面的同時，有失形象的清水只好緩解尷尬道：「由美子小姐的警覺性還真是高啊，看來我把翔子和早智子交到你手裡是明智的選擇。」

「呵呵。」蜂谷倚著門框，冷笑一聲，「照顧她們是我的工作，倒是您這個大老闆在節假日還不忘前來慰問員工，這才是值得稱頌的呢！」

反諷意味十足。

清水無言以對。

也是，畢竟清水真就差些把她們仨忘了。

說著，懂得拿捏分寸的蜂谷由美子見好就收，手中的鑰匙插入鎖芯。

轉動開門的那刻，客廳的強光滲出。

幾天不見，咱也不清楚蜂谷是否有對兩個小姑娘面授機宜，刻意為之，還是兩個小姑娘慢慢開始形成了一種組合間的默契。

熾白的燈光照映下，一身乾淨清爽的天藍色長裙也讓她們的身形感覺起來相當舒適。

「清水桑。」

異口同聲。

早智子一如既往的反應迅速，光著腳丫從沙發跳到地板上。

翔子亦然，不過她臨下地前，似乎背著手藏了東西在身後。

自詡心平氣和，平易近人的清水，思緒頓了一秒。

塗個指甲油而已，而且這又不是在學校，我也不會像老師那般訓斥人，有必要這麼害怕？

還有，站在她們附近，還未風乾的指甲油香味，是你藏起來就能掩蓋住的？

相田翔子猶如驚弓之鳥的乖乖女形象使得清水看向她，開口道：「去收拾一下，我帶你們出去。」

輕言細語，盡量微笑。

「哈…哈伊！」

躊躇？茫然？又或許是覺得清水不應該是這個反應？

也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形容，反正相田翔子嘴上回應的挺好，但她巋然不動的雙腳以及昂頭盯著清水看的眼神……彷彿非要想明白了才算。

只是吧，她究竟要思考多久呢？

讓人忍不住想要催促。

好在還有早智子也在注意著她這個小姐妹，沖清水和蜂谷甜甜一笑的同時，挎起翔子的一條胳膊，一溜煙跑向了卧室。

那速度，如同得到了特赦一般，一刻都不願意在清水跟前多待。

注視著她們離去的背影，清水的心驟然沉寂。

當然，與這份沉寂格格不入的則是蜂谷的「噗嗤」笑聲。

剛才當著兩個小姑娘的面不好發作，現在終於憋不住了？不用問，蜂谷肯定是在取笑他。

清水有發現，兩個小姑娘對他好像刻意保持著一種敬畏，雖然大家相識不久，彼此不熟悉也是應該的，但她們在胖菜面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怎麼還區別對待呢？

房間里的陳設還如早智子和翔子剛住進來時那般，沒有新添太多東西。

清水一邊等候兩個小姑娘，一邊在房間里轉悠了起來。

蜂谷就在後邊亦步亦趨的跟著，也不講話。

直到清水邁入廚房，灶台上經常開火的痕迹令他不由得關懷一句：「你們經常自己做飯嘛？」

清水沒想到，每天讓蜂谷陪著兩個小姑娘上課也不嫌累，居然連做飯都是不辭辛苦的親歷親為。

很自然的又在心裡給蜂谷記了一筆功勞。

「想多了老闆。」蜂谷搖頭，「雖然你給的經費很充足，但我可不會想著給你省錢，你還是感謝兩個小姑娘吧。」

「省錢？」

清水聽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而且這又關係到兩個小姑娘？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朝卧室方向張望一眼。

「是啊，早智子和翔子都很懂事的。」說著，蜂谷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頭拉開廚櫃，翻出兩個帶有卡通貼子的餐盒，繼續道：「你不是說過讓翔子減肥嘛？你看看吧，她們現在每天就吃這個，我勸都勸不住。」

生怕清水不能感同身受，蜂谷掀開餐盒蓋，徑直遞到清水眼前。

「你該不會是想說，這些都是翔子做的？另外，我只是讓翔子減肥，也沒說讓早智子跟著一起啊。」

清水的確說過那樣的話，但那更多的是一種叮囑，看著餐盒裡連半個拳頭大都沒有的兩個菜飯糰，他開心小姑娘聽進去了，可未免奉行起來有點矯枉過正了。

「是早智子做的，她說既然是組合，那她們就是一體，她不能看著自己大快朵頤的同時，自己的夥伴卻縮衣節食。」說到此處，蜂谷竟是惡狠狠的瞪了清水一眼，也是出於對兩個小姑娘的關心吧，緊接著道：「老闆，我能在言行舉止上規範約束她們，可吃飯這種事，我總不能掰開嘴強行投喂吧！」

話語間，蜂谷的怨氣越來越大。

「……」

這下，清水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聽了蜂谷的這番說辭，他覺得自己還真像是個只管殺不管埋的無良老闆。

捏起一個菜飯糰，品嘗早智子的手藝時，清水只能任由蜂谷先把心裡的怨氣全都發泄出來……

估摸得說了兩三分鐘吧。

一句接著一句，臨近末尾，蜂穀道明了一個清水沒能理解的問題：「你知道嘛清水桑，培訓班的老師誇獎她們學東西很快，實際上那是因為她們每天從培訓班回來還會給自己加練，今天偶爾放鬆一下還被你碰見了，所以你以為她們為什麼害怕？」

蜂谷靈魂一問。

「害怕我覺得她們不夠努力？」聽了這麼多，清水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不得不說，女兒家的心思真難猜。如果說清水之前覺得兩個小姑娘對自己有種敬畏心理，倒不如說那是一種敬重。

是對自己這個外人眼裡星光熠熠的前輩的敬重，更是對她們未來藝人明星夢的敬重。

誰讓她們的這份未來，現如今就捏在清水手裡呢？

越是這麼想，清水就越發覺得這兩個人小鬼大，有上進心的小姑娘十分可愛，談不上有多美味的菜飯糰此刻咀嚼起來，別有一番滋味。

臨了，清水不忘把剩下的一個菜飯糰塞進嘴裡，朝蜂谷擺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了，我會認真叮囑她們的，麻煩你先下樓把車開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