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第 234 章

西弗勒斯·斯內普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

這是一個不算小的房間,裡頭只放了一張桌子和一個柜子。

桌子上面擺著他最熟悉不過的魔葯工具。

坩堝，小刀,容器,天平……

柜子的門緊閉著，看不到裡頭是什麼,但是斯內普猜測那應該是放置成品魔葯的地方——每一個魔藥師的魔葯操作間里都會有這樣的一個柜子。

雖然只有這麼兩樣傢具，但是房間看著並不空曠。

因為地上放滿了各種魔藥材料,有的甚至堆疊得觸碰到了天花板。

斯內普的面容有些扭曲,就這麼把魔藥材料隨地亂飛？這個魔葯間的主人倒底是從哪個愚蠢的老師那裡學到的魔葯熬制！？

就算是霍格沃茲里最蠢笨不堪教導的格蘭芬多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斯內普怒氣沖沖地邁步走過去，但隨即他發現,堆疊在地上的，都是最低級、最不需要花心思保管的魔藥材料——就和霍格沃茲低年級生所需接觸的魔藥材料一樣,不需要任何特殊的保管條件,哪怕隨手往魔藥材料箱里一扔都沒事。

——不過在氣勢洶洶的斯萊特林院長的「死亡凝視」下，哪怕是膽大包天如格蘭芬多雙胞胎，也不敢這麼做就是了。

就算是這樣，也不該這麼隨手亂放！

斯內普黑著臉，魔壓亂飈，卻詭異地沒有引起這個房間里絲毫的動靜。

「咔噠——！」

開門聲傳來，斯內普猛的一驚，這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是在哪個巫師的魔葯製作間里，這要是被那魔葯間的主人看到了……

雖然那個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已經消失了十年了，但是任何一個巫師面對一個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私人領地中的陌生人，恐怕唯一的反應就是舉起魔杖吧？

他連忙伸手到腰間，卻摸了個空。

自己的魔杖不在那裡。

然後他看到了自己屬於幼童的短小手指，想起了自己現在……是穿越成了幼年時的他。

不但沒有魔杖，連霍格沃茲的入學通知書都還沒接到。

這個房間一眼就能望到底，根本沒地方躲，這讓斯內普低咒了一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魔葯間的主人已經走了進來。

斯內普和她正打了個照面。

他呆住了。

雖然之前僅僅只是驚鴻一瞥，但是他記得很清楚，那個由他召喚出來的普林斯家族守護靈……和眼前的小女孩，有著同樣的面容！

甚至身邊一樣帶著一隻貓。

仔細看去，那個守護靈和這個女孩的面容完全一樣，唯有一頭白如初雪的短髮變成了墨黑長發，披散在身後，一隻米黃色的小貓喵了一聲，引來那女孩的注意。

女孩停下腳步，抱起小黃貓，笑眯眯地親了親它：「好啦，我會注意的！」

小黃貓極為人性化地嘆了口氣，呆在門邊。

女孩則是朝著他走來。

斯內普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更加不知道如果那個和普林斯家族的守護靈有著一模一樣面容的女孩如果問起，自己能說什麼。

小女孩面帶微笑朝著他走來，步伐不停。

……越過他。

擦肩而過。

就好像完全沒看到他一樣。

斯內普一愣，這發展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但是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快速轉身拍向那女孩的肩頭：「你……」

他的聲音消失了。

因為他看到自己的手穿過了女孩的肩頭。

那情景何其熟悉。

他曾經在霍格沃茲看到無數次：那些剛剛入學調皮搗蛋的格蘭芬多穿過乳白色的幽靈身體，然後被激得打個冷顫。

曾經有人問過幽靈身體被穿過是什麼感覺，幽靈的回答是心理上有點不太舒服，但是事實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而他現在的感覺也是一樣。

完全沒有穿過什麼的感覺，彷彿剛剛只是伸手穿過了空氣。

難道自己……死了？

斯內普來不及考慮其他，就看到那個和普林斯家族的傳承守護靈有著一樣面孔的女孩在製作台前站定，拿起銀質小刀，開始切魔藥材料。

他沉默了一會，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卻無法看出她是在做什麼魔葯。

這讓他有些驚訝。

雖然他還不至於自大到認為自己能認出這世上所有的魔葯，但是如這個疑似守護靈的人正在做的準備……他居然完全看不懂！

比如她正在處理的豪豬刺，這是霍格沃茲一年級魔葯課上就會用到的材料，但是翻遍所有的魔葯書都不會找到哪個魔葯配方需要把豪豬刺給碾磨成粉末狀。絕大部分情況下，這種魔藥材料都是直接以針狀下鍋的（怎麼說得像是在做菜呢……）。

斯內普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除了豪豬刺，其他材料的準備手法也有很多不同。

就看到那女孩點起火，先往洗乾淨的坩堝里放了一瓢水，然後灑下一把長度和粗細都差不多的香木花根和干蓖麻莖稈。隨著水滾開，一股濃郁的香木味道升騰而起，這個時候她加入了剛剛碾磨好的豪豬刺粉以及雙角獸的角粉。

這個時候，她才拿起旁邊的玻璃棒——斯內普心中疑惑為什麼是玻璃棒不該是魔杖嗎——攪拌，以一種極為複雜的手法攪拌了大約一刻鐘后，底下的火已經變成了小火，整個坩堝里的東西已經變成了一種深綠色的糊狀。

她戴上厚實的龍皮手套，把坩堝從火上拿下來，放置在一邊，而斯內普則在努力記憶剛剛她所使用的攪拌手法。

那手法很複雜，哪怕是以斯內普對魔葯製作手法的熟悉都花了點時間記憶，這個時候，糊狀物借著坩堝底部剩餘的溫度，蒸發了剩餘的多餘水分，變成了膏狀——斯內普這時才發現，這不是某個魔葯的製作過程，這只是前期的魔藥材料粗處理。

是的，最初步的處理。

看下去的斯內普發現這隻不過是某個魔葯所需材料中的某一樣最初步的處理。

連材料粗處理都需要用到這樣複雜的手法……這到底是要熬制什麼魔葯？

斯內普看著那女孩神色平靜地把變成了淺綠色的藥膏狀物體盛入某個盒子里，開始好奇下一步是什麼。

但是沒等他看到，他只覺得頭腦一陣模糊。

然後他醒了。

剛剛的……是夢？

但是為什麼他會做那種夢？

而且夢到一個和普林斯家族的守護靈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孩……除了頭髮顏色和長短，那女孩和他昏迷前所見的自稱caster的守護靈一模一樣。

「你醒了。」一個非常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饒是以曾經的雙面間諜的心理素質都無法等閑視之，幾乎是條件反射彈跳起來，拿手裡的魔杖直指聲音傳來的方向：「神鋒……」

但不等他念完咒語，手裡的魔杖忽然被人抽走，甚至體內流動的魔力也是一滯，讓他好一陣氣悶——咒語沒有成功施展導致的氣悶。

斯內普在念出咒語的第一個音節時就察覺到了不妙，他現在的身體，並不能支持他放出一個強大的黑魔法，這半路被打斷好過他完全念出魔咒。

如果剛剛的魔咒真的念出來的話，以他對神鋒無影咒語的熟練度，不會出現放不出來的現象，所以後果就是……他不敢想下去。

但是有人不準備這麼放過這點，剛剛激得他自衛的聲音響起，聲調輕柔：「神鋒無影啊……以一個霍格沃茲在校生而言，能夠單獨開發出一個獨有的黑魔法咒語，確實很了不起。但是你認為，以你現在的身軀和魔力，放出這個由你一手創造出來的魔咒之後，它會因為你是它的創造者而網開一面，不把你吸成啞炮嗎？」

室內的燈燭點起，淡淡的光暈下，白髮黑眸的守護靈靜靜地坐在床邊的高背椅上，手裡把玩著從他那裡抽走的魔杖，神色似笑非笑，莫名給他一種不把人放在眼裡的輕蔑感。

灰色的小貓趴在她的肩頭，忽然抖了抖耳朵，艷紅色的眼睛突然睜開，警覺地看向他。

caster撇了一眼忽然炸毛的小貓，重又將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想殺我？」

——它察覺到了殺氣，斯內普恍然意識到這點。

「……你是怎麼知道神鋒無影的？」男孩聲音低沉而嘶啞，燭火的燈光無法照亮他那邊的空間，唯有淡淡的月光從他身後的窗口|射入。

背光中，男孩的眼睛黑得像不透光的潭水。

冰冷而陰沉。

神鋒無影是他花了好久才創造出來的魔法，他為了這短短的十二個字母組成的咒語翻了不知道多少本咒術書，查了不知道多少條咒術起源規則，在禁|書區不知道呆了多久，才最終得到了那句咒語。

那是屬於他的，由他獨創的。

為了讓魔杖本身在該咒發動時不會表現出任何明顯跡象如光束、火花、光絲等，他不知道在咒術性質上改動了多少遍，才造成了如今的成果：讓對方的皮膚就像被無形的寶劍劈開一樣流出血來。

這個隱蔽、惡毒卻又十分有力、有效的黑魔法，是他極為驕傲的作品。雖然在成年以後他就將之束之高閣不再使用，但是他依然為自己創造了這個咒語而驕傲。

現在，距離「他」發明這個咒語，還有將近七年的時間。

而這個時間點上，忽然有人在他還沒有完全念出那個咒語之前，就先一步說出了他所要施展的、理應屬於「未來」的咒語！

這如何不讓他心驚！？

在那守護靈的注視下，男孩的眼睛慢慢變得空洞，就像是靈魂從中抽離了一樣。

「收起你的大腦封閉術，如果你不想變成啞炮的話。」caster的聲音輕柔得像滑過絲綢，「我沒有讀取你的記憶。」

她伸出手，在斯內普的注視下，一條若隱若現的魔力流從他的身體流向她的手指。

「法陣應該已經把常識刻入你那個除了魔葯一無所有的腦子裡了才對，我現在活動所需的魔力都是來自於你。」白髮女孩收回手，隨手將魔杖放到一邊，「而有的時候，魔力的連接，總會帶來一點附加產物。」

斯內普心頭一動，他想起剛剛的夢境。

夢境里，有一個和這個守護靈有著一模一樣的臉的女孩……兩人之間除了頭髮，其他一模一樣。

而他可以擔保，面前的守護靈的頭髮，應該是自然變白。

也就是說……

剛剛他見到的，是過去？

屬於這個守護靈的，過去的記憶？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caster的神色漠然而平靜，「魔力迴路的建立總會帶來一點讓人頭疼的小麻煩，比如……」

她漆黑的眸子定格在男孩蠟黃的臉上。

「你夢見了我的過去，而我同樣看到了你的記憶……或者說，你的『未來』。」

在男孩冰冷的注視下，caster面上帶起了一絲彷彿嘲諷般的笑容，聲調里的涼意冷得像是毒蛇吐信：

「不管是以什麼人的立場來看，都只能說是，自作自受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