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同榻不得眠,細雨訴別離

第226章 同榻不得眠,細雨訴別離

夜更深了幾分,大雨卻怎麼也不肯停。

顧七單手托腮,獃獃望著屋外晃動的紅燈籠。

「時候不早了,歇息吧。」

她回過神,見元哲起身開始脫衣裳,登時紅了臉!

「殿下好生歇息,我……我先回去了!」

「去哪?」他歪著頭,淺笑出聲,「洞房花燭?」

「殿下!」

羞窘紅透的臉,讓她氣勢全無,一雙眼瞪得渾圓,更是可愛。元哲笑得眉眼彎起,更生出許多不舍來:「你還病著,莫要淋雨了。不如今兒在這休息,明日便說本王強留了你,攪了你的洞房花燭夜。」

「可……可是……」

「本王很累,懶得多費唇舌。」他打了個哈欠,將藏青長衫拋到屏風處,自顧轉身坐到床上,「只是你要想清楚,出了這道門,便只能去圓房了。」

窗縫透進冷風,卻難消臉頰滾燙。顧七站在原地躊躇,既不能去洞房,又羞於和元哲同榻,一時間左右為難,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再不出來。

罷了!她把心一橫,徑直走到床邊。

元哲暗自欣喜,面上不露聲色,朝里挪了挪。

「那個……」顧七尷尬地搔了搔頭,「殿下,我能不能睡裡面?」

他眨眨眼:「為什麼?」

「咳咳……因為,因為我是病人。」她憨笑兩聲,巴巴望著元哲的臉。

「這樣啊……」他盤腿靠牆,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可本王是客人,若在你府上吹風受涼,裴大人怎麼過意得去?」

「算了算了!」顧七擺擺手,脫了靴快速側躺下來,再不理他。

劍眉微挑,唇角上揚,狹長的眸子掩不住濃濃笑意。元哲俯下身來,捏了捏她的臉:「生氣了?」

她擋住臉,沒好氣地說道:「不敢。」

「晏大夫在你府上,」他抄起床頭喜帽,戴在自己頭上,用力壓制心頭醋意,佯作不經意地開了口,「怎麼不去尋他?」

「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元哲臉色泛酸,莫名較起勁來,追問道,「難不成,是怕擾他清靜?」

「殿下又不困了?」顧七皺皺眉頭,實在懶得解釋,扯過被子蓋住頭,「還是早點歇息吧。」

他吃了癟,躺下再不說話,卻怎麼都睡不著。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雨聲漸消。

忽然,一隻手攀了上來,上下摸動兩番后,再沒了動靜。

他屏氣凝神,悄抬起手,將人順利攬入懷中,得逞一笑。

數次同榻,又怎會不知她的翻身習慣?

「今夜,倒更像本王的洞房花燭。」元哲靜靜躺著,淺淺呼吸聲勾得耳根發癢。好似有什麼東西將一顆心填得滿滿當當,再無懼黑夜,甚至盼著今夜能再長些。

只不過,雨夜過後,又是別離。

他蹙著眉,明亮的眸瞬間黯淡下來,伴著雨水滴答揚出一聲輕嘆。

嘰喳鳥語總是擾人清夢。

顧七翻個身,將頭扎進被子里,昏沉之際,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大人!不好了!夫人她——」

她猛然驚醒,一顆心咚咚跳個不停!

快速下床引起一陣眩暈,她扶著屏風緩了片刻,快速沖了出去!

「小姐!小姐可不要嚇奴婢啊!」

顧七臉色大變,跌進屋中險些摔倒。見屋內狼藉一片,丫鬟小翠跪在床頭啼哭,心頓時涼了半截!

「且散開些,不要圍在這。」

聽到晏楚榮的聲音,懸起的一顆心稍稍放下,她捂著胸口長長舒了口氣,渾身氣力似在一瞬間抽走,倚著桌才不至於倒下。她穩住慌亂,端直身體,嚴肅道:「都出去。」

慶瑜站在旁側,朝圍著的丫鬟們招了招手,屋中僅留小翠一人伺候。

「怎麼樣了?」

「性命無礙,」晏楚榮回過頭,眉頭瞬間皺起,柔和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顧七低頭一看,原來是出來太急,忘記穿鞋。

「沒事的。」她擺了擺手,探著身朝床上的人望了望,「若是無礙,怎麼還沒醒?」

此時的柳湘凝,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像死了一般。脖頸上殷紅的勒痕,比大紅喜服還要刺眼。

「小姐……不要丟下小翠……你快睜開眼看看,姑爺來了……」

顧七蹙著眉,見床上的人眼睫微抖,不一會兒便淌出熱淚來,便知她醒著,只是不願面對醒來后的事實。

「小翠,去跟慶瑜說一聲,給你家小姐熬些參湯來。」

「奴婢這就過去,」小翠顫顫起身,擦去鼻涕眼淚,畢恭畢敬朝顧七行了一禮,「還請老爺,在這多陪陪夫人。」

顧七愣住,隨後勉強一笑:「嗯,去吧。」

「我去煎藥。」晏楚榮起身,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節哀。」

一時間,屋裡靜了下來。

顧七張了張口,卻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瞥見桌上幾乎燃盡的紅燭,便知她等了自己一夜。不知這一夜,是如何煎熬,也不知她是何時聽到的噩耗,又是怎樣的哀慟。

「昨夜,我起了高燒,又被哲王殿下強留著下棋,這才……這才……」

「大人哪裡的話,」柳湘凝緩緩開口,一雙眼淡如死水,「我再無利用價值,你又何必假惺惺來探望。」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她嗤笑一聲,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你接近我,不就是想要扳倒我父親?」

顧七一時語塞。

「裴大人荼州治水,不會連郢江郡郡守都不認識吧?那李大人調至國都,第一件事便是狀告我父親,害我柳家滅門,宰輔大人又豈會不知!」柳湘凝乍然坐起,一雙眼因怒發紅,聲音陡轉凄厲,「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你!」

顧七愣了片刻,見她已知曉全部,反倒沒了顧忌和擔憂。收起愧疚與不安,反問道:「誰告訴你的?」

「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會喜歡你!」她猛然前撲,當即便在顧七臉上劃出一道長長口子來,「裴啟桓!我恨你!」

「我又何嘗不是!」顧七發了狠,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死死鉗制,咬牙切齒道,「柳紀綱罪有應得!他害得顧家滅門,害荼州百姓流離失所,你的好爹爹,又何嘗不是個草菅人命的劊子手!」

柳湘凝張著嘴,卻呼吸不到空氣,漸覺頭腦發昏,甚至出現了幻覺,看裴啟桓的一雙眼,竟是紅色的……

倏地,緊箍的一雙手抽離,新鮮空氣湧進喉嚨,激得一陣猛咳。她忍不住痛哭:「裴啟桓,我有生之年,定要殺了你……」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顧七抬手擦了擦臉上的血,看向她的眼神疏離又冷漠,「且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吧。」

郎君挂彩,婦人受傷。新婚頭一日,便鬧成這樣,實屬少見。

可這消息,竟絲毫沒有泄漏出去,只因裴啟桓杖殺了幾個愛嚼舌頭的下人,嚇得府上眾人紛紛閉緊嘴巴,再不敢議論主君主母。

「明日上朝,被人看見,又要傳出許多閑話來。」秋桑望著猩紅的口子,不由得心疼,「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她也真是的,什麼氣都往大人身上撒……」

「她是這府上的主子,人前人後,都要尊一聲『夫人』,可不能壞了規矩。」顧七疼得倒吸口冷氣,接過葯自己塗了起來,「對了,殿下什麼時候走的?」

「差不多,卯時吧。」秋桑想了一會兒說道,「臨走的時候,殿下說,要奴婢好好伺候大人,別的就沒再說了。」

「知道了。」她放下藥膏,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孫平從書孰回來,東西未放,便徑直去了書房。

「回荼州?」顧七一臉驚訝。

「嗯,外祖父母辭世,孩兒始終沒能回去祭奠,心中總是不安。」他垂著頭,恭敬應道,「先前因乾爹大婚在即,便沒有提。如今府上無事,想著回荼州去,好歹,為他們燒些紙錢。」

顧七抿了抿嘴,一時有些為難。

本想著在父案平反后隱退,再不管朝堂紛爭和百姓之事。怎料元哲讓自己協助除掉趙子舒,事關趙家生死存亡,自己同趙德勛交好,又如何能不儘力?

如此一來,便要費神打點,細細布局。

偏這個時候,孫平要回荼州……一片孝心,怎好阻攔?

「是我思慮不周。」顧七淡淡一笑,「這樣吧,我明日告假,陪你回去一趟。」

「乾爹新婚之際,怎好撇下這邊回去?」孫平深鞠一躬,當即婉拒了她,「孩兒如今已經七歲,跟著義父和蘇參將也學了一身本領,自保不是問題。」

「不行,我不放心。」

「這樣吧,」他思索片刻,笑道,「這兩日同盛鏢局要去荼州,孩兒不如和他們一起回去,再一道回來。」

「這倒是個法子,」顧七點點頭,「明日我同褚二說一聲,你且收拾收拾,到時候同他們一起回去。」

「好。孩兒告退。」

望著孫平離開的身影,顧七竟有些恍惚。

這個黏人的小孩,好似突然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言談舉止都沒了那股子天真稚氣。而自己,反倒開始想念從前那個無拘無束、天真無邪的小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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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大人是朵黑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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