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計劃驟生變,不慎落敵網
「查秦艽?」
「是。」廳前躬身站立的奴,正是宮中淑貴妃唐笙身邊的隨侍宮女。待將計劃如實告知,不忘叮囑道:「娘娘說,宮中早已安排妥當。屆時將軍只需配合,不要太過積極,以免引人懷疑。」
唐鶴面露疑惑,前傾的身子微微後仰,看向旁側吃茶的人:「你怎麼看?」
「哼,婦人之仁。」那人放下茶盞,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嘴。端直的身體,斯文的模樣,縱著青衫,氣勢卻不輸主座上的將軍分毫。
待人少有耐心的唐鶴,此刻卻未見焦躁,更比平日冷靜許多。他扶額沉思,眉頭卻越皺越深:「這計劃並無破綻,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其中關竅,就在這葯的源頭,是趙子舒還是秦艽。」
「有什麼區別?」他抬起頭,眼中透著不解,「二人狼狽為奸,毒害陛下,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么?」
「證據呢?僅憑几顆丸藥,就想給良人定罪?」那人嗤笑一聲,「趙子舒完全可以將一干罪責推脫到秦艽身上,稱自己毫不知情,頂多是失察糊塗、伺候不周。」
「育有皇嗣,又有趙家在後撐腰,定是大事化小,掀不起什麼風浪。」唐鶴恍然大悟,責備道,「小妹真是糊塗。如此周密的計劃,偏偏在這關鍵的地方犯了傻!」
「只有趙子舒是主謀,才能扳倒整個趙家。」旁側端坐的人,面上始終波瀾不驚,「按我說的做,便能萬無一失。」
他細細聽完,忖掌一笑,半眯的狐眼透出狡詐的光。隨後走到宮女跟前叮囑幾番,揮揮手讓人退了出去。
一時間,偌大的前廳只剩下兩個人。
「還是你們文人的腦子好使,」唐鶴湊近落座,給客人斟上熱茶,悄聲問道,「等除了趙煜,是不是要動裴啟桓了?」
那人瞥了他一眼:「時機未到。」
「真不知道,你常侍郎所謂的『時機』,到底是什麼。」他雙手一攤,面露不滿,「若不是你攔著,我早就宰了他,豈會留到今日?」
「殺他容易,」來人雙眸一縮,齒縫中擠出話來,「我要的,是讓他身敗名裂!」
「論陰毒,我比不過你。」唐鶴拄著桌,歪頭笑著,「其實,我挺好奇,該有多大的恨,能讓好朋友反目成仇。難不成,是看裴啟桓回來做了宰輔,你心有不甘?還是什麼其他的……」
一道寒光射來,非但沒能將他鎮住,反倒惹出一肚子火氣。要知道,龍椅上的皇帝,也不敢這樣瞪著自己。除了元哲,自己還沒怕過誰!
「可別拿了三分顏色,就去開染坊。常彬……你還不配。」他抬起手,直指這雙存著蔑視和震懾的眼睛,「當心本將軍把你這雙眼睛挖出來!」
常彬一時語塞,怒火中燒卻不得發作,只得轉過頭自行消化。
話分兩頭,且說顧七約見江月吟后,回府當日便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原來是李景浩應邀來府,在前廳等候時,被衝進來的柳湘凝刺傷。好在傷口不深,又有晏楚榮照顧,未有性命之憂。
可此事一出,不到半個時辰,消息便傳到宮中。元承熙大發雷霆,在御書房大罵裴啟桓縱妻無度約束不力,更下旨停了宰輔手中一切事務,命他回府反省。
「然後呢?」
「沒有然後,」顧七放下藥碗,將蜜餞捏在手中,「只說讓我好好想想。」
「這是等你親自去求他,求他解了這婚。」晏楚榮琢磨一會兒,笑道,「如此,倒也省事,免得你費神去想和離的事情。」
「話雖如此……」她皺著眉,喃道,「卻總覺哪裡不對勁。」
一陣敲門聲,拉回她的思緒。凝目一望,原來是慶瑜,來送參湯。
「既來之,則安之。」晏楚榮起身,抬手撫平她緊蹙的眉心,「喝了湯便去休息吧,我去看看李景浩。」
她笑著點點頭。
接下來的幾日,裴府格外安寧。
因刺傷朝廷官員,柳湘凝被禁足,只留小翠一人伺候。李景浩因傷不得上朝,被顧七強留在府。
「大人不必內疚,」李景浩半倚在床,見裴啟桓有些心不在焉,笑著寬慰道,「這點傷,算不得什麼的。」
「到底是我對不住你。」顧七回過神來,繼續攪動著手中的葯,勉強笑了笑,「她原來,不是這樣的。」
「家中突遭變故,任誰也接受不了。」他嘆了口氣,又想起那日眼睛紅紅,持刀發顫的柳湘凝來。
若不是被仇恨蒙蔽雙眼,那該是個多美麗善良的姑娘。
「湘凝原本,是個溫婉的性子,可惜了。」
李景浩聞聲點頭,跟著附和一句:「是,可惜了……」
「我準備休了她。」
「嗯,是應該……」他乍然頓住,一臉吃驚,「大人剛說什麼?」
「可以喝了。」顧七將葯碗遞了過去。
「大人明媒正娶的妻,怎可說棄就棄?」李景浩坐直身體,神情嚴肅,「若是陛下怪罪,我可以去解釋,定不叫大人為難!」
「湘凝傷了你,」顧七挑著眉,唇角微微上揚,「你竟還為她求情?」
「罪臣之女,若無人庇護,便再不能體面地活著了。」他捂著腰腹撕開的傷口,乾淨的眼眸摻進幾分落寞與難過,「柳紀綱雖有罪,其女卻實在無辜,又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你……」本想問他對柳湘凝是否有意,又擔心話說出口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來。顧七將話咽了回去,只淡淡一笑。
想來以李景浩的性子,縱沒有男女之情,也不會拒絕自己所託。
「大人!大人——」
聲聲疾呼,引人心慌。她急忙起身,還未迎出去,便見慶瑜跌跌撞撞跑了進來!
「大人!出大事了!蘇參將傳來消息,說……說陛下中毒,命懸一線了!」
「什麼?」顧七雙目一瞪,來不及多想,拉著晏楚榮直接入宮。
豈料在宮門口,便被人攔住!
「陛下病重,我特攜名醫前來診治,快快放行!」
侍衛手持長槍,紋絲未動,言語生冷:「大人恕罪,沒有陛下召見,不得入宮。」
「事態緊急,一應罪責由我來擔!」
「大人請回吧。」
顧七急得冒汗,卻無可奈何,只得來回踱步。
「宮中有徐碩,不會出事。」晏楚榮將她拉到一邊,低聲道,「既然進不去,倒不如躲遠些。」
「不對勁……」她頻頻搖頭,喃喃低語,「這計劃里,沒有蘇鎧……他又怎會傳消息出來?」
「喲,裴大人!」
顧七循聲一望,見唐鶴身著盔甲,後面的兵押著兩個人緩緩上前。
「你……你們怎麼來了?」她臉色鐵青,頓覺脊背發涼!
「裴兄弟……」凌亂的胡茬在臉上瘋長,滿是血絲的雙眼透著疲累和驚訝。趙德勛察覺氣氛不對,暗暗握緊李穆禾的手:「唐鶴,假傳軍令,是要殺頭的!」
「是不是假傳軍令,進去就知道了。」唐鶴歪頭笑著,一雙眼斜愣愣看向顧七,「裴大人不在家中思過,跑到這來做什麼?」
「有急事稟報,便來了。」她昂著頭,從容不迫地迎上審視目光,「勞煩唐將軍同守衛說一聲,放我進去。」
「這我可做不了主。」
正說著,從裡面跑出一個人來,正是太醫院的徐碩。只見他身著官服,領口處被汗水打濕一片。未到跟前,便舉起令牌說道:「皇後娘娘有令,守衛放行,讓裴大人和那位醫者進來。」
唐鶴不再理會,帶著人先行入宮。
「裴大人!」徐碩面露焦急,探頭低語,「計劃有變!」
「我知道。」從見到趙德勛的一刻,便知計劃生變。顧七不敢耽誤,加快腳步時,不忘細細問了起來:「陛下情況如何?」
「陛下無礙,只是……沒等我細細診治,淑貴妃便一口咬定是趙良人下毒,帶人去搜宮。」
「縱然搜到又如何?」她皺著眉,不知不覺走出汗來,順著鼻尖滴落,「手上既有鐵證,為何不將一應罪責,推到秦艽身上去?」
「淑貴妃總是先我一步,請了皇後娘娘坐鎮,當即便抓了秦艽。」路程過半,徐碩只得加快語速,「秦艽供認不諱,更……更招了些別的東西出來!」
顧七腳下一頓,面露疑惑:「什麼意思?」
他喘著氣,剛要接話,卻見淑貴妃的貼身宮女迎了上來。
「很麻煩,」他咬著牙,急急說道,「殿下遠在青州,能拿主意的,就只有你了!」
來不及再問,顧七隻得穩住心神,跟著宮女踏入殿中。
屋中一片凌亂,四處是翻過的痕迹。趙家一行人匍匐跪地,趙子舒跪在中央哭啼,身後是太醫秦艽。
「聽聞宰輔認識江湖名醫?」
洪亮的聲音,威嚴不可侵犯。也只有宮中主位,能有這般氣魄。
「臣裴啟桓,拜見皇後娘娘!」顧七忙跪地叩首,「聞陛下突發疾病,臣特攜游醫前來,盼能略盡綿力!」
「有心了。」皇後手一揮,身側宮女便領著晏楚榮出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