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抵佛山

西望洋山上的炮台也有葡萄牙人的火炮，這些火炮已經是一二十年前乃至更久之前生產的了，如果放在歐洲，已經是落後的了。

可放眼東亞，這仍不容小覷。

澳門雖小，但地位突出，是閩粵商人通販南洋與西洋的重要口岸，這種地方自然會吸引各色勢力的覬覦，而保護澳門一直處於葡萄牙人控制的就是澳門這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防禦體系。

從西望洋山上下來，鄭森表情凝重，在安平他卻未曾見過如澳門這般隨時將危機感放在心頭的表現，安平城的武庫之中火槍火炮不知凡幾，但更多的還是金銀地契一類，整個鄭府上下乃至鄭氏集團都在長達十餘年的和平中鬆懈了。

以鄭氏所掌握的人力物力財力，打造一支亞洲最強的艦隊都不是玩笑。

但鄭芝龍選擇大肆購置土地，用各種奢侈品裝點他的安平城，以至鄭氏之富雄於天下。

十七世紀四十年代最富有的人，恐怕莫過於鄭芝龍了！

「安東尼，請再和我去一趟理事會。」

這一次再來到澳門理事會，鄭森很果斷的拿出了讓對方無法拒絕的條件。

「只要貴理事會答應將卜加勞炮廠的火炮只單獨賣給我方，我安平鄭氏不僅提供對澳門的保護，還會提供更源源不斷的訂單，至少會在現有的產量上翻一倍！」

先前已經說過，澳門的葡萄牙人因為荷蘭人的闖入，在東亞的地位大大降低，隨著果阿至澳門的航線被荷蘭人切段，以及在平戶的貿易特權被荷蘭人取代，澳門已經衰落。

如果現在和鄭氏達成這種類似戰略夥伴一樣的關係，對澳門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特別是出自鄭森口中的那源源不斷的訂單，這對澳門來說，絕對是一針強心劑！

而為了讓葡萄牙人下定決心簽署條約，鄭森又補充了一嘴。

「如果雙方任意一方違約，則應賠償所造成一切損失的十倍。」

話就這麼被輕描淡寫的從鄭森嘴裡說出了，彷彿只是一個數字。

他沒理會身邊姐夫安東尼張大的嘴巴和不可思議的表情，緊緊盯著面前的一眾澳門理事會成員。

當看到對方一眾人眼中的驚詫退去，貪慾浮起時，鄭森知道，自己成功了。

當從澳門理事會中出來，鄭森已經「代表」鄭氏和澳門簽署了一項條約。

「森，你很有岳父的魄力！」

回到家裡，安東尼對鄭森年紀輕輕就能處理這種大事很是讚賞，他並沒有想到鄭芝龍根本不知道鄭森所做的這些事，雖覺得沒有鄭芝龍的親筆信以及澳門總事鄭鳴駿在場就簽訂了條約有些草率，但一想到鄭森的身份這些疑惑也就煙消雲散了。

畢竟，恐怕沒人會想到鄭森會背著家族和澳門方面簽署條約。

「安東尼，我親愛的兄弟，父親很想念姐姐和你，還有我的兩個外甥，安平也一直留有你們的房子，我來澳門，父親還讓我邀請你們回安平居住，你知道的，家族事業越來越大，很缺人手，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

澳門的事情辦完，鄭森還不忘把安東尼給忽悠回去，這自然不是單純為了把姐姐和外甥給接回去，更重要的還是安東尼本人。

安東尼在澳門有自己的船隊，甚至還有一個團隊，專門負責修理建造船隻，當然，主要是歐洲帆船。

除此之外，安東尼家族還擁有一支上百人的黑人衛隊，這在澳門是一支舉足輕重的軍事力量，對鄭森來說也很值得拉攏。

只是，安東尼和他的父親都是在澳門出生的葡人，他們對萬里之外的祖國確實沒什麼感覺，但對腳底下的澳門還是非常眷戀的，對於前往安平，加盟岳父的家族，安東尼並沒有做好準備。

「呃，我會考慮的，如果岳父真的那麼需要我的話。」

安東尼哈哈一笑，跳過了這個話題。

次日一早，鄭森向安東尼和姐姐告別，他要趕去北面的佛山鎮辦事，一來一回怎麼也要十天左右，等再回澳門時希望安東尼能給出答覆。

「明儼，你和葡萄牙人簽了什麼？伯父可曾知情？」

在澳門換上了適合在江河航行的平底沙船，剛一啟航，董騰便湊了過來，聲音急促，問道。

「大兄覺得是就是，還有，我行事還請大兄莫要過問，我已加冠成年矣。」

鄭森這次沒給董騰什麼好臉色，淡淡地回了一句。

昨天自己去西望洋山的時候，董騰沒有跟來說是不習水土正在休憩，其實是去了商館找了掌柜逼問，得知了鄭森和葡萄牙人商談的一些內容。

現在來質問自己，出發點肯定是為了自己好，但鄭森卻有點受夠了他。

「明儼，你！伯父若知，你大禍將至矣！」

董騰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捶著自己的巴掌嘆氣道：「伯父非只有你一子，另有數子亦是疼愛有加，伯母身在日本，你只孤身一人在府中，唉...若是遵從伯父之意好好讀書年末去江南拜在牧齋先生門下皆大歡喜，現在這般鬧騰，焉知沒有賊人煽風點火加以詆毀？」

「你已成人，我不便多說，只是多為自己想想，多為酉姑錦兒想想罷！」

話畢，董騰揮袖而走，連連嘆息。

鄭森撫摸著手中的白玉摺扇，想起了之前在鄭府中刁難自己的顏氏。

「聽施琅說，顏氏的哥哥是父親座下大將，難怪她這般跋扈...」

確實如董騰所說，鄭芝龍有諸子，自己雖是嫡長子，但身份特殊，母親是日本人，而且常年在平戶，祖母黃氏和藹不假可對鄭森的中日混血多少有些芥蒂，所以別看他在鄭氏地位超然，實際上也是如履薄冰，好在自身才幹過人又有幾個叔父的賞識，這才安穩至今。

「現在看，不知兩年時間能否擺平鄭氏內部的這些蟲豸了，關係利益錯綜複雜，讓人頭大，頭大啊...」

眉頭微皺，鄭森對自己現處的局勢有些擔憂，不過很快，到了第二天傍晚時分，沙船停靠在一處海灘上，鄭森極目遠眺心中的一抹憂慮便煙消雲散。

「鱗次櫛比，南國繁市！」

鄭森脫口而出，遠處，密密麻麻的嶺南建築一字排開，幾乎每間房子都飄出煙霧，黑白兩色交錯，頗為震撼。

「佛山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