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死一念

天芒草原地處吳氏帝國西南面，幅員千里，是銀川大陸最大的草原。

這裡活動著大量的妖獸、野獸，是武者的冒險之地，也是凡人的禁區。

草原的東面有一深淵，長五十餘里，寬八九十米，像是微張的大嘴，讓草原多了幾分猙獰。

此地常年迷霧繚繞，深不可測，三大修真宗門之一的龍淵閣，就坐落在深淵之下。

東北面的崖壁之下，大概千米處有一平台，長近千米，寬五十餘米，像是深淵的牙齒，鋒芒畢露。

平台周邊有些昏暗，倒是能看清事物，上面有四五百人聚集，大多是龍淵閣的外門弟子。

他們的年齡從三歲到十六歲不等，男女摻雜，形態各異，唯一的共通點是都有一蛇相伴。

有的是小型蛇，藏於胸前的衣襟內，只探出一個小腦袋四處觀望；稍大一些的直接盤附在人的脖子上，像是怪異的圍巾；還有更大的蛇存在，有三四米長，或是盤附腰間，或是站立在人的身旁，全都出奇的安穩。

這些蛇妖是龍淵閣的特色，主修御獸之道，蛇是修士的修行根本，被稱作伴生獸，與主子生死與共。

今天是龍淵閣外門重要的日子，修行考核，針對所有滿十六歲的弟子。

考核的標準是達到武者巔峰，合格的弟子要進行血脈覺醒，開啟修真之路，不合格的直接淘汰，會被當場扔下深淵血祭。

廣場上大部分人都是來看熱鬧的，這種事情他們將來也要經歷一次，所以氣氛相當凝重。

人群中央是要接受考核的弟子，不過六七十人，大部分狀態都不好，精神萎靡，面如死灰，邋遢至極。

很多沒達標，他們在等待死神的降臨，沒有癱軟已經是最後的倔強。

有些人即便達標依舊很擔憂，沒信心在接下來的覺醒中活下來。

覺醒血脈有兩種方式，法陣覺醒和丹藥覺醒。

法陣覺醒是強制手段，成本低，受眾廣，是外門弟子唯一的選擇。

這種覺醒很危險，活命幾率只有十之一二，非大毅力者很難存活。

至於丹藥覺醒，代價太過昂貴，不是外門弟子能夠覬覦的。

倒是有幾位弟子並未受到影響，氣色不錯，似乎很有信心一般。

黃庚三也在其中，站在隊伍前排的位置，無聊的看著遠處的洞壁發獃。

他身材消瘦，短髮，相貌平平，放在人群中並不起眼，面色有些陰冷，透露著一股子桀驁之氣，讓人不願與之親近。

許是太過入神，他的眼中多了幾分憂慮和感傷，與氣質極為不相符。

「啊…」

稚嫩的慘叫聲在深淵上空盤旋而下，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全都轉身望去。

只見一道黑影拖著尾音從深淵上呼嘯而下，最後消融在平台外的無盡黑暗…

又失敗一個。

這是大多數弟子的第一反應，並沒有引起騷亂，倒是讓氣氛更加的凝重。

事實上，這種事情是常態，他們早已見怪不怪，區別只在於適不適應。

這是龍淵閣特有的傳承方式，天選之門，相當冷血的選拔方式。

需要將六歲以下孩童從深淵上方拋下，用賭的方式決定命運。

落在平台上算入門，意為天選之子，反之只能掉入深淵之下，意為血祭。

百里挑一，存活的幾率相當的低。

即便如此，選拔也從未停歇過，能夠加入修真宗門可謂是一步登天，平民很難抵擋這種誘惑。

每天都有孩童的哭聲從深淵中劃過，最終消失在無盡黑暗。

宗門弟子也是人，哪能承受的住這種視聽折磨，輕者噩夢連連，情緒崩潰，變得膽小，懦弱，重者性情畸形發展，逐漸冷血、變態。

不管是選拔方式，還是宗門弟子，都是自帶邪惡屬性，龍淵閣也漸漸的被打上邪宗的標籤，不被世人善待。

黃庚三嘴角上揚，露出邪惡的笑容，喃喃自語。

「謝了」

變態是真，卻也有幾分牽強，在這個吃人的環境中討生存哪有那般容易，要麼你有實力，要麼你足夠狠。

長久的精神壓力，也讓他的思維變得扭曲，他變態的認為，這些不幸的孩子能給他帶來好運。

天選很複雜，能夠存活確實需要大氣運才行。

深淵內有法陣籠罩，孩子在墜落的過程中有妖獸與其神魂契合，並順利建立契約，他才會被法陣吹落在平台之上。

所謂的天選更像是在給人妖配對，有緣人才能一步登天。

黃庚三運氣好，活了下來，也不太好，和他契合的只是蛇。

不是什麼變異蛇，只是普通的蛇妖，要說特點，大概是特別毒。

黃庚三的天賦被定為黃庚級，很低的天賦，他的名字也由此而來。

黃不是姓氏，只是資質等級，天地玄黃，黃為最低等；庚是天干序號，排名第七，這裡是指潛力認定，庚代表著潛力很低；三是指實力排名，外門第三。

外門弟子只有編號，不配有姓名。

天藍色的小蛇從他衣領處鑽了出來，拇指粗細，吞吐著信子四處張望，模樣嬌小可愛。

伴生獸名為小蛇，許是被慘叫聲驚醒，後知後覺的出來察看。

黃庚三用手輕觸蛇頭，難得露出一絲真情。

「你這傢伙，反應怎麼總是慢半拍，等一下覺醒時可不要拖後腿」

伴生獸決定了相契合的傳承品質，小蛇只是低等級妖獸，註定他能契合的傳承不會太高。

不過，即便是低等級的傳承，那也是修真者，更重要的是能活命。

又等了片刻，三位修士管理者終於姍姍來遲，為首的是益陽真人。

他樣貌有些特點，長臉鼠目，尤其是那兩顆板牙特別提神，外號鼴鼠。

沒有多餘廢話，翻開手中名冊，直入主題。

「考核開始，所有人不得喧嘩，現在點名淘汰。

黃庚一零三」

名字很繞口，是個俊俏男孩，幾日的精神摧殘早已不成人樣，面容獃滯，被拖走時終於有了反應，兩顆淚水從眼角滑落，儘是留戀。

他沒有掙扎，丟下深淵時亦是沒有慘叫聲傳出，消逝的無聲無息。

「黃辛九六」

點名還在繼續，這次是個女孩，長的還算艷麗，只不過被折磨的有些癲狂，呵呵的傻笑，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是在外界，這樣的女孩會被捧上天，有家人寵愛，有俊傑追求，總之命運不會太差。

可在這裡，她只剩下了瘋狂，據說最近一個月連換了三十幾個男人，揚言不想白活這一生。

到頭來還是沒能沖淡對生命的眷戀，她想要的或許是寵愛，是安全感，可惜這裡無情無愛，帶給她的只有一次次的掙扎。

她戀戀不捨的掃向人群和每個角落，帶著不甘和遺憾躍下無盡的深淵。

「黃乙九三…」

此時的花名冊猶豫生死簿，每念到一個名字，就是一個生命的消逝。

節奏並不快，對於其他人來說是極大的刺激，尤其是年齡較小的弟子，很多都被嚇尿了褲子，癱軟在地。

「黃辛四」

終於熬到了結尾，這是最後一個名字。

實力排名第四也淪落到被淘汰的命運，多少讓人有些惋惜。

他本人狀態還好，比所有人都好，激昂憤慨。

「活下來的兄弟能不能幫我照顧下家裡，來生來世給您當牛做馬，定會報答」

並不是唱高調，他來的時候六歲，已經懂事，對家的眷戀是眾所周知，超越了所有弟子對家的理解。

他也並非不努力，只是來的太晚，運氣太差而已。

沒人敢應聲，能不能辦得到是其次，有修士在，沒人敢喧嘩，除非找死。

黃辛四很失望，也早有所料，神色黯然，不甘的被拖著離開。

看著那失落的眼神，黃庚三面色抽動，掙扎片刻后還是出了聲。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