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動刑

49動刑

尚食其悲憤:「我當然知道!我怎能不知!一路上我為此事閃瞎過多少次眼哭碎多少顆心!問題是你背後那個混蛋就是我的鳳兒么!」

陽宸摟著月祁哈哈大笑。

尚食其一臉晦氣,轉身想要把鸞鳳弄醒。月祁冷喝一聲住手:「它一醒就糟糕了。你若真心喜歡鸞鳥,待孤……待我們把事情弄清,我就把它許配給你。」

尚食其聽到「許配」二字,盤腿坐下一拍大腿:「其實我們妖族人不尚婚姻的……我就不知道父親是誰……好吧別笑!妖族人可從來不以父輩分高低貴賤的!」

陽宸插嘴憑母親嘛,我們懂。

尚食其沮喪,唉了一聲,從果盤裡拎出一壺酒獨酌起來,一大半都灑在胸口,足見其素來抗打抗摔的那顆心此刻有多像一團亂麻:「主要是……現在我也拿捏不準喜歡哪個。」

月祁道這算什麼:「都娶了。」

陽宸不客氣地擰了把他的屁股,順道讓尚食其等會兒別忘了多拿幾瓶酒來。

尚食其一想到巫致,就順著想起正經事來:「對對對我不是來問你們這個的!是……是致被長老會抓起來了!你們不知道吧,致是個巫人!」

「巫?」月祁看看陽宸,顯然是因為巫族是日宮神將而感到危機。陽宸立刻安慰他,巫族本性高傲,又自恃為正神之後,當年受不動尊王驅遣一直視為舉族之恥,所以不會是陽修的人。

尚食其一通扯完,抓抓頭:「就是這樣。長老會怕是要審問他。」

「我倒覺得巫族與鬼族未必有關係。不過也難講。」陽宸一邊剝葡萄,一邊用滿不在乎的口氣道,「是該盤問盤問。如果我是長老會我也會這麼做。否則他們一開始在姬水平川做什麼?致他又跟著我們做什麼?」說著把葡萄塞進月祁嘴裡,「居心叵測啊。」

尚食其抱著頭說他不知道。

「問不出什麼就會放了他咯。」陽宸安慰他,順道把月祁翻了個身壓在池邊。月祁呵呵一笑,主動纏住了他的腰,「你這喂不飽的小妖精……」

陽宸嘻嘻笑著說來嘛來嘛,自顧與月祁歡愉起來。尚食其不忍卒睹,轉身就走。走到外頭思忖一番,這月孤大人看上去年少潔白,雖然是個男人,看那放蕩的樣子倒也當真不錯……就是腦子有點不大好,被人這樣騙了去。

同一時間,姬水平川。

雲贊望著面前的土坑。一鏟鏟土像是噴泉一樣往地面上灑,然後落在沒有光的黑夜裡,像是在挖掘他們的墳塋。

他周圍的人已經很少了。這些日子鬼族的清掃變得越來越頻發,凡是三百里之內恐怕都不允活物存在,那座陰森的碉堡也變得愈發清晰。在東躲西藏的空隙,雲贊時常望著那堡壘出神。沒有人知道是怎樣的巨力可以建造起這樣高不可攀的城池,又有什麼樣的巨力可以摧毀它。

但也僅僅是東躲西藏之餘。鬼族似乎在土螻身上施加了特殊的印記,使得追蹤變得十分飛快與準確,雲中族人的躲藏變得像個笑話。雲贊已經握不住刀了,因為他的虎口早已經砍到崩裂。因此他愈發的安靜,不願動彈,身體與意識脫離,想得比他一世都多。他明白很可能他恐怕就要失去「想」的機會與可能。所以他瘋狂地想著雲裳。想著雲中城外的那一片春天黑絮的清爽味道。

雲贊不敢回神。四周一片默默的進食聲。乾糧早已經用光了,他們在黑暗中吞食人的軀體。他們也不敢用火。

深坑中探出了土螻的尾巴,它橫掃著表達著他的喜悅,雲贊做了個手勢,缺了半邊胸膛的赤金熊站起來,跳下坑去,不一會兒把一捧血肉拋上來。土螻發出貪饞的喘氣,隨後砰得一聲重響,似乎是土螻和赤金熊在坑底下打了起來。雲贊突然踢起腳下的劍擲了過去,一刀卸下了土螻的頭。那血泉噴到三尺高,赤金熊踩著它的屍體回到了地面,行走顯然更加緩慢。

「齊了。」滿臉是血的雲贊望著十多個將士,那堅毅冷峻的目光一一掃過無望的臉。

「阿蠻,我們找齊了。任務完成,我們可以回去了。」他說。

但是沒有一個人喝彩。

他腳下是七段血肉模糊的軀體。雲贊蹲□,把最後一段放進中央,拼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月神做了什麼?他問自己。掏出一張羊皮紙,繪出最後一個方位。

月神到底做了什麼?

他問。

是夜,五敷城天朗氣清。尚食其偷偷摸摸走到後山的石室,那是妖族人受刑的地方,一個非常潮濕又深邃的洞穴。

在尚食其小時候,長老們經常發誓,等他一成年就把他關到石室里去,但是一次都沒有兌現過,大概是因為他跑得比兔子還快。另外,大概還因為他從小就以為長老們說話算話,他註定在這兒過完無望的下半生,所以專門踩點,把石室四通八達的隧道與刑室摸得一乾二淨,成竹在胸。

他用一條魚收買了看守石室的族人,從他嘴裡套出了巫致關在哪裡。

「你要對個巫人做什麼?他可是重刑犯。」族人很是不解。當然這些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給他一百條魚他都不願意跟虛驕的巫族打交道。在那批穿著乾淨長袍、頭戴檀木冠、說話文縐縐的正神面前,不論你怎麼偽裝成一個森系,都難逃鄉巴佬的標籤。何況以妖族人的洞見,也很難理解巫人的那種文縐縐到底在說什麼。

「他欠我幾隻兔子。」尚食其嚴肅道,「兔子,你明白。」

族人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兔子!尚食其!你居然捕過兔子!」隨後他立馬露出欣羨的眼神,撞了撞他的胳膊。「好吃么?」

尚食其噠噠舌頭,表示此等美味實在難以用貧乏的語言形容。族人恍然大悟,猥瑣地笑起來:「所以你去殺人滅口么?!好主意!巫族人若是落在赤金長老的手裡,恐怕還沒用刑就全都招了,那時候你可就……」

這時候,尚食其就發揮出了浸淫外交多年的政客與其他妖族人的不同之處,他用比陽宸更猥瑣的聲音低聲道:「我打算收買他,每天一條魚,他若說了就吃不到魚。」

「我也每天一條魚么!」族人大喜。

尚食其就這樣買通了一條大道,他已經比一般妖族人有遠見很多了。這大概因為他對自己有十分清醒的認識:他可不是個自制力強的人。他制定過「每個月喝一個蜂巢的蜂蜜,只喝一次!!!」這種愚蠢的計劃,可從來沒有實現過,倒不是說他吃不了一蜂巢,而是他肯定又會去吃第二個蜂巢第三個蜂巢……以此類推,他見過巫致一次之後,一定會想去見第二次第三次……他已經認命了。

但是當他發現石室中的巫致的時候,他還真不想見他第二回了。

石室中央有一支碩大的立柱,頂起了丈高的天花板,尚食其站在門口,迎面就是一條青色的尾巴自下而上倒盤著那立柱,片片堅硬的鱗甲在螢石暗淡的光線下透出碧綠的玉石質地,還像是活物一般隨著呼吸鼓脹,收縮,將上頭纏繞著的赤金鎖鏈振出輕微的簌簌聲。尚食其立即屏住了呼吸,手中托著一團火,往台階下走了一步。

洞窟里有一層不太乾淨的水,沒到小腿處,他步入其中立刻激起了大大小小的漣漪,擴散到那立柱旁。蛇尾抽搐了一下,更加用力地絞緊了立柱。尚食其往旁邊走了兩步,就看到立柱背後擋著的巫致。

巫致也看到了他,但是痛苦得發不出聲音來。他看著尚食其閉上眼睛,像死了一樣扭過頭去。

尚食其冰冷的胸腔里,一顆心跳得十分之快,咚咚咚,咚咚咚簡直讓他要即刻暈眩過去。他丟掉了火焰,在水中淌了幾步淌到巫致身邊,然後看著他□的上身不知道該如何做好。

巫致的肩胛骨被釘穿了,鎖在沉重的穿山石上。螢石下他的身體很白,顯得那兩處傷口刺目驚心得紅。尚食其發著抖摸了一把他的臉,巫致痛苦地□一聲,背後,鏈子抖動得愈發劇烈。

「致……」尚食其覺得拂過他皮膚的自己的手指也變冷了,「我、我不知道會這樣……」

長發四散的巫致睜開眼睛。他的眼也變成了蛇一樣透明的金黃色。他蠕動著嘴唇想說什麼,尚食其低下頭,難得耐心,即使他喘息了很久也沒有催促。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巫致氣若遊絲地說。其實他沒有怎麼發出聲音來,但是尚食其聽懂了。

尚食其摸了摸他的臉。他很傷心,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又暗地裡鬆了一口氣,如果巫致真的倒糖豆一樣供認不諱,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么。

巫致眨了眨眼睛,突然握住他的肩膀:「你、你能放我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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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個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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