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負荊前行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會給你解答。明日晚7點，我在巴莫戈酒館等你。」

這一句話，便是先前被林煌星燒掉的紙張上的內容，而他所想知道的事情，會在今天晚上得到解答。

10:22:13am

「只剩下八個半小時了啊。」

看著手腕上運動手錶的時間，林煌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道館，甚至沒有和樓下的他們道別。

拉菲也到樓下與林天辰等人匯合，帶著雙子在這個道館之中參觀。

「二哥去哪裡了？」月輝冷不丁地問道。

經過提醒，林天辰也才發現到了道館之後就沒看到林煌星的身影了，不過他好像是來找拉菲的，那直接問她不就行了。

「八婆，煌星不是去找你了嗎？」

作死的言論，永遠是會付出代價的，頭上腫個大包躺在地上的林天辰就是最好的證明，拉菲拍了拍手說道：「有些事需要讓他自己去處理，不能讓他總跟在你們身邊吧，你也不看看你帶的什麼頭，不讓他自己處理些事情的話，遲早都得跟你學壞。」

說完還順便踩了地上的林天辰一腳，略帶怒氣地說道：「還有，再敢叫我八婆，我就弄死你。」

「那叫什麼？」林天辰扭過頭問道。

「叫姐姐。」

「哈哈哈哈，你也不看看你那樣……」這次林天辰的頭直接被踩進木地板里，四肢時不時抽搐一下，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事實證明，不作死就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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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啦……模糊的片段在腦中呲啦作響，自己曾經在學校與哥哥一同度過的時光，其最後一刻又是什麼樣的來著？

說實話，自己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

優秀的大哥，同樣優秀的兩個妹妹，相比較之下，自己卻是那麼的普通。

自己拚命努力而習得的新技能，他們僅需一眼便可以融會貫通。

自己徹夜苦讀而贏得的第一名，卻是大哥為了他而準備的生日禮物。

不對，好像不是生日禮物……當時是什麼原因來著，好像為此他們還大吵了一架，想不太起來了。

比賽？不可能的，真是比賽的話自己可從來沒贏過，那當時是為什麼？

……呲啦……記憶中的畫面再次模糊，在數聲刺耳的噪音結束后，自己則出現在一個內飾極為奢侈的飯店之內。

這裡啊，這裡是去年和哥哥一起被檢測出來適應性之後，全家人一起來慶祝的高級餐廳。

對了，當初全家人都很開心，因為自己家終於出現了能夠遺傳的基因組合，所以來到這裡慶祝的。

『太好了，我們……來……歡慶……』斷斷續續的聲音從「父親」的口中傳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已經想不起來當時他說了什麼了。

『……』老哥，你在說什麼？

為什麼大家要坐的那麼高，我已經看不清你們的臉了。

爸，媽，老哥，月輝？月耀？拉斐……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原來那時候我們就和拉斐認識了嗎？我居然會忘記這件事，一會一定要記在筆記本上，要是忘了的話，拉斐肯定會生氣的。

『大家怎麼都戴著面具啊，這樣吃飯肯定不方便的啊。』自己好像問過這句話吧？

『但是……我們不是一直這樣子的嗎？』大家低下了頭，看著自己。慘白的面具上，五顏六色的染料匯出各式各樣詭異的表情。

自己當時好像很害怕？不對，好像並沒有怕，畢竟自己臉上也戴著面具，對了，原來這才是正確的嗎？

『我先去一趟衛生間，可以嗎？』自己因為內急實在憋不住了，雖然這樣讓大家等待會有些不太禮貌，但實在是沒辦法了。

看到大家笑著點了點頭，自己趕緊跳下了椅子，跑去廁所。

大家不是都戴著面具嗎？自己怎麼知道他們是在笑呢？

上完廁所后，自己沖洗著雙手，並洗了把自己的臉……我不是戴著面具嗎？我該怎麼洗臉呢？啊，對了，這就是啊。

自己用雙手撩起水花，清洗著臉上的面具，在清洗結束后，自己抬頭看著鏡中的那個「他」。

晶瑩的水珠沿著面具的表面滑下，與面具上的花紋組成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哭臉。

「啊啊啊。」林煌星在床上被突然驚醒，他捂著自己的頭，不斷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掏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翻到最後一頁，在最後的夾層處，插著一張比較奇怪的全家福。

那是一張他們的紀念照，慶祝老哥和自己從花都安全歸來的時候所拍的，照片上大家都規規矩矩地站著，只有老哥在一旁胡鬧不好好拍照，做著鬼臉。

自己對於家人的記憶是殘缺的，林煌星自己很清楚這點，但他從來沒有對其他人說過這件事，從一年前開始，與自己幾乎形影不離的大哥的記憶開始逐漸模糊，隨後漸漸從大哥到妹妹，再到自己的父母，以至於他現在必須隨身帶著記事本，用來時刻回想起自己關於家人的記憶。

而且這個狀況是越來越嚴重了，以至於今日，他對自己的認知也開始逐漸模糊。

在重新固化了自己腦中關於家人的記憶之後，林煌星將記事本重新返回前頁，上面記錄著從昨天開始要做的事情。

1、回家時記得幫拉斐購買今晚做咖喱的食材。

2、明天要帶著妹妹們去道館參觀，一定要記得提醒讓她們遠離拉菲。

3、白痴老哥又把冷氣裝置開錯房間了，明天醒來記得扁他。

4、無論今晚會花費多久，一定要記得在十點之前回家，不然會被白痴老哥嘲諷，而且拉斐她們也會擔心。

5、不要衝動。

即使第五條他應該不會忘，但為了確保，他還是寫了上去。

林煌星再次看了看手錶，確認著當前的時間：2:45:13pm，還剩四個小時。

他檢查著自己的裝備，以確保萬無一失。

不論有沒有危險，自己都要提前做好所有的事前準備，畢竟危險到來的時候，是不會留給你準備時間的。

萬幸的是自己的記憶缺失並不影響自己在平日所學到的東西，只有與自己家人有關的記憶會日漸模糊，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將彈夾推入槍柄，並確保第一發子彈已經進入槍膛之中后，林煌星將其收入了夾克的內置口袋中，並已經裝填完子彈的其餘三發彈夾插於腰間。

其實每個後天適應者都是擁有持槍資格的，因為他們需要走的路是被正義感所驅使的，所以管理者們也根本不會擔心他們會將其用於幹壞事上，只不過需要配槍的人少之又少，畢竟他們自身就比那些只會前進的子彈更具有威脅性。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要解決一個對此沒有防備的開拓者，槍還是最好用的。

除非那個人是C級以上，之前拉菲曾讓他們試過用手槍攻擊自己，而結果卻是連她的皮膚都打不穿，只會留下一個紅印，而其本人也只是稍微吃痛，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或許只有大口徑的步槍才能對她造成威脅吧。

而夾克則是防彈的，手套是自己定製的裝備，內部纏有十米長的微米級鋼絲，這是他定製的第二件手套，第一件被自家老哥惦記了好幾個月，最後迫不得已送給他了。腳上則穿著協助適應者訓練用的反動力鞋，用來幫助提高自己的跳躍力。

做完這種粗略的準備后，他將終端的時間設置到晚上八點，如果他沒有在這個時間之前再次重啟計時的話，那麼自己的終端就會自動向拉菲等人發送求救信號。

而倒數，則是從現在開始。

剩餘時間5:10:23。

在夜來市的鬧市區之中，有著一條向下延伸的黑漆漆的走廊，這個地下走廊完全沒有一點鬧市區的喧鬧，老舊的鐵門在這座城市之中顯得是那麼格格不入，而在這最深處的拐角內，閃爍著這個走廊中僅有的一個忽明忽暗的霓虹燈。

昏暗的燈光下，照亮著一個老舊的門牌——巴莫戈酒館。

中年人握住了門把手，進入了這個看似極其髒亂的地方，但是進去之後，則是另一片燈紅酒綠的世界。

這裡沒有那種彷彿吃了多巴胺聚合物的年輕人，也沒有嘈雜的音樂和令人作嘔的蛆體。

這裡有的只有很多生活不如意的人，有的事業失敗、有的被情所傷、有的則是頂不住壓力來這裡為自己倒上一杯美酒，以忘卻地面上的一切。

或許在一些沒有美感和經歷的年輕人的眼中，這家店裡的各種牢騷聲以及碰杯歡笑的聲音是那麼令人煩躁，但對他們這些中年人來說，這裡是最具有生活氣氛的避風港。

同樣使人安心的，還有他們頭上那平靜的夜色，雖然這漆黑的底色只是因為此處是在地底而已，而那虛假的天空也只是投射到天花板上的影像，但這不妨礙這裡成為中年人的熱愛場所。

虛假的又何妨，在這虛假的夜空之下，有著比現實更加美好的場景。

「這裡可是夜來市的特產啊，是不是很棒？」老肖帶著唐歌在一間小隔間里坐著，沒人會看向他們，他們也不會注視他人，這裡有著的只是熙熙攘攘的路人。

唐歌舉起小酒杯一飲而盡，無奈地笑道：「這幾天你都不知道把這句話說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快生繭了。」

「哈哈哈，這不是因為太久沒回來了而感到激動嗎？」

「這種感覺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這裡確實是個好地方啊。但是這個地方的規矩，對普通人來說還是稍微有些殘酷的啊。」唐歌想到進門時侍應生們給他解釋的東西，嘆氣道。

老肖吃著下酒菜，緩緩說道：「沒辦法，與我們不一樣，酒館對普通人來說更像是情報屋，在這裡總能收穫些凡世中令人意外的情報，不這樣做的話，普通人在這裡談話也會變得畏首畏尾，也就不再會在這裡發泄壓力了。」

「你覺得他今晚會不會來？」唐歌舉起酒杯示意，與老肖碰杯。

「十有八九，但拉菲那丫頭肯定會給他做提前工作的，比如說你的過去。」老肖用筷子敲著盤子提醒著唐歌。

唐歌則不以為然地拿起一旁的酒瓶給老肖和自己重新添酒：「讓她說去唄，又不是什麼不能見人的事，畢竟餘燼又不止我一個人。」

老肖晃了晃酒杯，失笑道：「你倒是坦然，你就不怕那小子就此不來了嗎？」

「如果他真的那麼決定的話，那也都是命，強迫不來。」

「得嘞，你都這麼想了，我再說多的也不好，在到時間之前，我們也好好放鬆放鬆。我肖正難得有一個朋友，就讓我好好陪你瘋最後一段。」肖正也不再說什麼了，舉起酒杯便飲下一半。

「喂喂喂，你少喝點，一會我還得見那個孩子呢，別一會自己倒在哪個公園裡讓我找不到你……」

看著對面的肖正發著酒瘋，唐歌笑著拉住他碰杯，酒杯清脆的相撞聲是那麼悅耳。

「要是你真的找不到的話，我可是會哭的。」肖正醉醺醺地說著，眼神略微有些迷離。

——地面上——

「你真的不回來吃飯了嗎？雖然好學也是好事，但也不要太晚了。」通訊對面的拉斐依舊擔心地問著。

「沒問題，我會在十點之前回去的。」聽到這真心的話語，林煌星心中一暖。

然而氣氛正好時，永遠會有氣氛毀滅者的出現，此時另一頭傳來林天辰的喊叫聲：「你不回來也行！不如說請務必不要回來！」

……

「拉斐，如果我今晚必須留在這邊的話，那就麻煩你明天叫醒老哥了。對，手段暴力點也沒問題，反正他特別抗打。」林煌星無感情地說道。

拉斐捂著嘴笑道：「好好好，如果你回不來的話，明天我去叫他，但是最好還是回來，月輝和月耀也挺擔心你在外面出什麼事的。」

「明白了，我盡量。」林煌星掛斷了電話，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散去。

現在的時間：6:43:28pm。

看著那黝黑的通道，林煌星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不過終端上引導的位置確實在這裡，那就應該沒錯。

他邁步向下走進那夕陽無法照射到的黑暗走廊，當他踩到最下方台階的時候，依舊沒有他想象中灰塵堆積的場面，要知道這種地方是不可能有清潔工來打掃的，雖然很不想相信，但這個地方確實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

他打開終端上上自帶的光源進行探路，抹黑走進了拐角。

看著面前這破舊的門牌以及上方那奇怪的霓虹燈，他的內心依舊在不停地做著鬥爭，說真的，就這個外觀看上去也不可能是什麼好地方。不過最後，他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進去，他不知道在裡面可能會發生什麼危險，但他不得不前行，因為這扇門的背面，藏著他想要的答案。

直到他開門之後，內部那街道一般寬敞的空間和橘黃色的光暈讓他炫目，與外表毫不相符的寬敞，以及內部鼎沸的人聲，都在顛覆著他的認知。

這簡直就像是電影里的拐角巷一般，如果你不走進去的話，你永遠不會知道那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巷之中藏著何等的洞天。

侍應生也在此時走過來對他鞠躬，用他那充滿著感染力以及親切的話語迎接著這個不同尋常的小客人：「歡迎來到被世間所遺忘的巴莫戈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