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無題
忒耶努斯背倚在牆上,沉靜的雙眸仰望著漆黑無月的星空,等待著沙紀的答覆。
「那個……我覺得我還是不打擾TPC的人比較好。」沙紀右手緊緊攥著項鏈,像是鼓起了某種勇氣,抬起頭看著忒耶努斯的身影,委婉地說出了從心的選擇。
忒耶努斯無所謂地點頭:「你現在有住的地方嗎?」
「沒有……」沙紀怯怯地低下頭,「我住的地方被TPC的人發現了……」
忒耶努斯忍不住撫額,雖然知道TPC對於和怪獸有關聯的沙紀一定十分上心,但行動力這麼強是他沒有想到的。
這樣一來,恐怕住旅館什麼的也不太方便,先不說會不會被人認出,光是沙紀有沒有身份證明,就是一件值得思考的問題。
忒耶努斯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暗道麻煩,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頗為無奈地道:「那麼,你到我那住一晚吧!明天,我再送你離開。」
「謝謝!」沙紀沉默了半晌,感激地致謝。
對於少女的感謝,忒耶努斯只是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然後打開時空壁,依稀能看見熟悉的床和桌子的影子,是林夏的卧室。
沙紀跟在忒耶努斯身後,卻看見走在前面的忒耶努斯莫名地頓住了腳步,雙目不由得盈滿了疑惑。
「進去之後……」忒耶努斯神色鄭重,彷彿在說著什麼生死大事,「小點聲。」
沙紀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見狀,忒耶努斯才算是滿意,轉身步入了時空壁。
沙紀緊隨其後,穿過時空壁的感覺,像是穿過一層薄薄的水幕,只需輕輕的一戳,空間的界限便被打破,轉眼間就從東京灣跨越了遙遠的距離,來到了一間普通的卧室之中,輕鬆得讓人誤以為是夢境。
「你,在幹什麼?」沙紀看著忒耶努斯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耳朵貼在門上,似乎在偷聽著什麼的樣子,覺得疑惑。
「噓!」忒耶努斯猛回過頭,手指豎在唇邊,示意噤聲,然後,又是回頭看了看房門,一舉一動都透著心虛,就像偷情的男女生怕著被屋內的妻子發現似的。
一陣響聲由遠及近,聲音聽著像是有動物在朝這裡跑來,忒耶努斯崩潰地捂住了腦袋。
「汪汪汪。」狂燥的狗吠和扒門的聲音在外邊響起。
「大白,怎麼了?」奈美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伴隨著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忒耶努斯眼睛失去了高光,他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此時心情複雜,也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無奈。
大白很好地適應了家中守護犬這個角色,但此時被它針對的卻是自己。
「怎麼辦?」沙紀扯了扯忒耶努斯的袖子,無聲地問出了這個問題,她是個聰明的女孩,自然也能從忒耶努斯一系列的動作中看出,他並不想讓外邊人發現她們二人。
忒耶努斯沉吟了一會,決定還是靜觀其變,或許再過一會她們就走了呢。
「大白,別叫~」奈美安撫性的聲音,帶著少女特有的柔媚,隔著門扉清晰可聞,讓忒耶努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吵到鄰居就不好了。」
「汪汪汪。」大白沖著奈美叫了幾聲,又把頭轉向了門,發出「嗚嗚」的帶著威脅性的低吼。
「嗯?」奈美似乎察覺到了大白的警示,悄然後退了一步,聲音鎮定,「大白,裡面有人?」
「汪。」
外面安靜了半晌,但憑著日漸增長的恐怖耳力,忒耶努斯還是把那十數米外,木器抽取時,發出的聲響納入耳內。
熟悉的聲音,讓忒耶努斯知道,再留在卧室內是行不通的了,遲走一步,都會有馬甲暴露的風險。
只是……忒耶努斯看了看沙紀,本體的身份恐怕不保了,但想想也沒什麼,反正沙紀明天就要離開了,以後能不能遇見還不一定呢。
「林夏,是你在裡面嗎?」奈美提著木劍,右手放在了門把手上,在聲音落下的瞬間,猛地擰開門,沖了進去,只是並沒有發現預料中歹徒的身影。
奈美小心地搜遍了整個房間,也沒有發現賊人的蹤影,周圍的一切也沒有翻動過的痕迹,只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
走到窗前,檢查了一下,是關閉的狀態,而且以窗口的大小程度,很難讓人快速地逃離。
「難道真的沒人?」奈美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只好懷著滿心疑竇走了出去。
剛下了樓,就看見林夏和一個漂亮的女孩走了進來,頓時驚訝地問道:「這位是?」
「這是沙紀。」林夏回答,「是我的朋友。」
「朋友?」奈美聞言,更是覺得詫異,林夏這一個宅男,居然也能交到朋友?
「你好!」沙紀拘謹地輕點了一下頭,小聲說道。
「你好。」奈美微笑著迎上前,走至沙紀身邊時,腳步微微一頓,雙目中閃過一絲疑惑,只覺得沙紀身上的氣味似曾相識。
但很快便將異樣盡數收斂,將沙紀引到了沙發坐下,熱情地倒了一杯水,「請喝茶。」
「我的呢?」覺得自己被忽視的林夏努力地為自己爭取著應有的待遇。
「自己倒。」奈美翻了個白眼,沒有絲毫掩飾自己的不耐,但轉向沙紀時,又變得笑容滿面,這高深的變臉技術讓林夏打心底里覺得,不去四川簡直浪費了這等好天賦。
「沙紀,你的項鏈真漂亮!」
沙紀沉默了一下,拿起掛在胸前的項鏈,神色中透著一絲傷感:「這個,是我家鄉的東西。」
「沙紀的家鄉?是在哪裡啊?」奈美感興趣地問。
「是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沙紀輕輕地道,「遠到我以為,我可能永遠也回不去了。」
「啊,不可能的啦!」奈美不明狀況,但也能感覺到少女身上憂思,安慰道,「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哪怕離家鄉再遠,也可以回去的。」
「嗯。」
「那沙紀的家鄉一定很美吧!」
「嗯。」沙紀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迷離,似乎在看著不知名處遙遠的故鄉,聲音變得虛幻,彷彿在做著一場甜美的夢境,「是一個很美的地方。」
……
「我小的時候,家裡給我買了一輛自行車。」
在東京灣,後勤人員在忙碌著作業,而閑著沒事的大古則給麗娜講起了小時候的事。
「學會騎車以後,我就一個人騎到了海邊,其實家離海邊的距離並不遠,但對於那時的我來說,這已經是很大的冒險了。」
隨著口中的講述,大古的腦海中回憶起了那時候的情景。
那時是怎麼樣的呢?
太陽快下山了,他推著自行車,又累又冷又怕,只想著回到家去,好好的睡上一覺,對他來說,家是一個充滿了溫暖的港灣。
但一個少女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孩,長發披肩,光是一個側顏就讓人知道,這是一個漂亮的女孩。
而此時,這個女孩正在哭泣,對著夕陽,對著大海,身上那濃重的悲傷和絕望,讓人望之震憾。
像是一隻流落異處的幼獸,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同族,四處是危險的捕食者,只能一個人在陌生的環境中小心翼翼地成長,在夢中才能感到一絲溫暖……
那是被世界拋棄了一般的絕望……
或許是擔憂,或許是共情,無法訴說當時的情緒,他只記得他走了上去。
如同他想的那樣,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孩,符合著人們對於初戀的想象,舉手投足間,都能讓人感到小鹿亂竄的感覺。
「你在哭什麼呀?」
「怎麼說呢!」少女聲音輕渺,像隔了一層紗似的。
「是不是離家太遠了,很害怕?」
少女輕輕地笑了:「我看是你吧,對不對?」
他是怎麼回答的呢,哦,是承認了。
「你沒有問題的,只要從這裡一直走,就可以到家了。」
「真的啊?」他高興極了,「謝謝你!」
「姐姐你呢?」
「我在這,等人來接我回去。」少女佇立在江邊,雙目遠眺,彷彿是一尊精美的石像,聲音低落,帶著苦澀,「不過他們說不定不會來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太陽下山了,他們今天不會來了,但看著少女的表情,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忽然明白,這並不是少女第一次的等待,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默默地陪在一旁,直至夕陽西落,夜幕降臨,少女要等的人,始終沒有到來。
或許少女已是心有準備,只是輕聲地對他道了一聲別,就離開了。
伶仃的孤影格外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