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一往而深
視線里撞入一片血色。地上淌開濃稠的鮮血,緩緩往元央和水天零的腳下流來。元央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望著眼前的畫面,只覺腳步沉重萬分。只見眼前幾步開外,身上衣衫早已辨不清顏色的炎初芷跪在地上,懷裡則抱著緊閉著眼臉色慘白的炎初寒,竟一時辨不清是死是活。那些鮮血和塵土染了炎初芷滿身,帶著說不出凄色。而炎初芷的頭一直低垂著,瘦削柔弱的身體顫抖著,一頭青絲髮梢浸染在地上污色的血里,她也渾然不覺。而之前那低啞破碎的嗚咽聲,正是從兩人方向傳來。狹窄的甬道里,沉悶地回蕩著這斷斷續續,不似哭聲的哭聲,早已無法分辨是炎初芷平時的聲音。
震驚里,元央只覺眼前黑影一晃,下一刻,阿零已經出現在兩人身前。見狀,她連忙挪動腳步跟了上去,見阿零已經俯□去探炎初寒的脈。
直到此刻,炎初芷似乎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元央和水天零的到來。她的身子終於動了動,緩緩抬起了頭,望向身旁的水天零。炎初芷渙散的目光晃了晃,才重新聚焦。元央方巧趕到,正撞見炎初芷的眼睛,心裡狠狠一跳,鼻子也跟著酸了酸。只見那雙眼睛此刻早已布滿血絲紅腫著。臉色並不比失血過多的炎初寒好上多少,嘴唇更是乾澀地起了皮,唇角還殘留著一絲血漬。身上衣衫更是有些破敗。元央第一次看到這般狼狽的炎初芷,一時心裡滋味複雜難言。
這當頭,炎初芷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蹲著的水天零身上,動了動唇,低啞的聲音輕聲響起,似擠出來般晦澀,帶著幾近絕望的懇求:「救救她……」
元央也跟著蹲在地上,往炎初寒身上掃了一圈,才發現她左手手腕處纏著衣衫布料製成的厚厚繃帶,顯然是炎初芷身上扯下來的,然此刻這繃帶已經又被血浸滿,一角散落下來,無力地搭著手臂。
「阿零,炎初寒她……怎麼樣了?」
水天零此時已經鬆開了按著炎初寒脈搏的手,神色凝重地自懷裡取出一個瓷瓶來,塞入了炎初寒的口中,正色道:「情況有些不妙,幫我扶起來。」
元央聞言連忙去拉炎初寒,瞥見炎初芷緊摟著對方的手輕顫著,因長時間的僵持而顯得動作緩慢,自炎初寒身上鬆開了自己的手。元央的動作隨之微微一頓,眼底有些不忍,低聲道:「別擔心,她不會有事的。」
只見水天零一撩身上黑袍,盤腿坐在了地上,一時也顧不上那些流淌著的血污。她扶住了正對著自己的炎初寒,並沒有立即動手,而是轉頭朝身旁炎初芷的身上掃了一眼,忽然臉色微微一變:「你的契約……」
炎初芷抿緊了唇角,深深望了水天零一眼,才艱難地開了口:「我沒關係……務必要救活姐姐。」
水天零垂了垂眸,似在沉吟什麼,片刻才道:「你可知道你這樣……」
「我知道。」炎初芷打斷了水天零的話,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昏迷的炎初寒身上,柔軟下來,「我只是擔心姐姐。阿零姑娘,」她的視線又對上水天零,鄭重道,「拜託了。」
一旁的元央看得有些莫名,視線在水天零和炎初芷身上來回了幾圈,不太明白兩人的話。只是見炎初芷此刻這般決絕神色,心底有些不安。
這邊,水天零已經下了決定,囑咐道:「央兒,你將初芷姑娘帶到旁邊。」
乍一聽到阿零的話,元央動作一僵,似乎沒有習慣對方對自己的稱呼。不過很快,她就回過神來,連忙拉著炎初芷避到了旁邊,怕影響阿零救人。
待兩人退開些許,水天零才微微闔上眼,凝神靜氣,抬手緩緩撫上了炎初寒的靈台。
有白光在水天零手心散開,點點環繞在她的指尖。有風隨之倏地颳起,將兩人的青絲都吹得拂動。眼前三寸地,似有無形壓力旋轉。元央感覺敏銳,只覺甬道里在一瞬間便灌滿澎湃靈力,竟如浩瀚海洋一般不可窺測,是她生平從未所見。元央驚得不由倒退一步,身子貼上身後石壁,緊緊皺著眉望著坐在甬道中間的水天零和炎初寒,眼底思緒萬千,陷入沉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元央和炎初芷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一邊焦急地等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見水天零緩緩放下了按在炎初寒額頭的手,身旁的壓力也漸漸消散了去。見狀,炎初芷目光一亮,已經率先奔到兩人身旁。隨著水天零放下手,炎初寒的身子便軟軟地往後倒去,正好被炎初芷接在懷裡。炎初芷低頭望去,見炎初寒的臉色已經稍微恢復了些,連原本弱到幾乎快要消散的呼吸都重新恢復了,眼裡頓時盈滿瀲灧水光,手顫得愈發厲害。
「命算是保住了,只是……」水天零說著,伸手去解炎初寒手腕處的繃帶。染血衣衫落地,露出手腕處的傷口來。
元央的瞳孔猛地一縮。
只見炎初寒的手腕上,分佈著幾道疤痕,深得可以見到裡面慘白的骨頭,隨著繃帶的落地那些血紅的肉都裂開來,重新流淌出鮮血,幾乎讓人懷疑只要輕輕一扯那條手腕就會斷裂。
一滴淚落下來,濺在炎初寒的手臂上,又緩緩滑落在地上的塵土污血里。炎初芷垂下頭去,摟著炎初寒身子的手更加緊了緊。
「她的手,怕是以後難免留下些後患,靈力施展也將大大受到影響。」水天零淡淡落了話,伸手拂過炎初寒的手腕,柔和白光亮起。再挪開時,那些血重新止了住。
「撕拉。」
衣衫破裂聲響起,炎初芷伸手接過炎初寒的手,輕手輕腳地重新將傷口包紮了好,搖了搖頭,口中低若呢喃道:「活下來便好。」
聞言,元央有些不忍心地偏開了視線。
「好了,」做完這些,水天零緩緩直起身來,轉頭望向元央,緩緩道,「央兒,你送她們出去。」
元央目光一緊:「那阿零你呢?」
水天零的視線投向遠處的甬道,淡淡道:「我改主意了。你回去,我一個人阻止他們破壞朱雀家族的靈脈。」
「可是阿零你只有一個人怎麼行?」
水天零對上元央擔憂的視線,沉默了會,聲音有些軟下來:「情況危急。炎初寒的傷口需要上藥,炎初芷現在的情況一個人帶她出去有些困難。不能把她們留在此處,太危險。」
聽到水天零的話,元央咬了咬唇,神色糾結,卻也無法辯駁。
見狀,水天零望了元央一眼,忽然抬手,輕輕拍了拍元央的肩膀,眼底目光輕晃:「好了,放心罷,我不會有事的。」
言罷,水天零微微抿了抿唇角,隨即轉身抬腳往前走去,背影平靜。
見狀,元央跟著往前跨了一步,眼睜睜望著遠去的水天零背影又停下來,隨即目光落在地上昏迷的炎初寒和臉色虛弱的炎初芷身上,眼底湧上踟躕之色。片刻后,她才咬了咬牙,伸手幫炎初芷去攙炎初寒,低聲道:「我們先出去。」
路上。
「你們兩人怎麼也會在這裡的?」元央扶著炎初寒,轉頭將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那日大火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與阿零去找你們的時候已經不見了你們蹤影。」
炎初芷聞言,眉頭蹙了起來,組織了下話語,方解釋道:「當時火起的突然,我正獨自在書房,見狀連忙往外跑去。豈料不過剛推開門,就看到姐姐的身影在牆邊的火光里一閃而逝。我想喚小乙,卻發現本守在門口的她也不見了蹤影。然後突然脖子一痛,就暈了過去。醒來后,便發現在這裡了,旁邊還有姐姐。」說著,炎初芷的目光沉下來,環顧過四周,原本就嘶啞的聲音愈發低,「我也沒有想到,對方的目的竟然是這裡……」
元央腦海里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忽道:「那你現在知道誰是內鬼了嗎?」
炎初芷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是炎席。只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想毀了整個家族。」
「果然是他。」元央恍然,隨即勸道,「這也不怪你。裡面既然有炎家人,不知心裡到底要懷多大的仇恨,才會夥同外人想要破壞自己家族的靈脈,讓炎家永世不得翻生。」元央嘆了口氣,又追問道,「那後來呢?炎初寒……怎麼會傷成這樣?」
聽元央問及,炎初芷的眼底閃過一絲傷痛,目光落在炎初寒臉上,半晌,才道:「我從未來過此地,本來這種家族密地,除了族長外我們都無從知曉。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對方為何要帶上我們兩人進來此處。你們可看到石門前那個石碗?」炎初芷話語頓了頓,自齒縫間擠出話來,「裡面的血……便是姐姐的。」
似乎看出了元央的疑問,炎初芷繼續道,「其實那石碗並非你們所見那般。它的底部有個小洞,應該是通往哪個機關的。我也不知炎席和那些人怎麼知曉機關開啟的秘密,只互相討論了句,誰來?然後……
炎初芷的聲音低下去,腦海里又浮起那一幕血色來。
她從不知道,人的身體里可以流這麼多血,好像怎麼流都流不完一般。當姐姐的手腕被匕首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那些血便爭先恐後地湧出來,滴在石碗里,又順著小孔淌下去。彼時心裡的絕望,也似乎隨著那些從姐姐身體里流出的血一般,從身體里淌出來。那個石碗卻好像怎樣都不會滿。姐姐手腕的傷口漸漸結了痂,又重新被毫不留情地割開,好像在自己心口狠狠劃開一刀。然而她卻只能在旁邊無能為力地眼睜睜看著姐姐的痛苦。那是如何難熬的一段時光,每一秒都被拖長到難以忍耐,痛苦在彼此之間傳遞,牽扯著每一絲血脈與心靈。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那個石碗下面的孔才似被填上,漸漸滿了起來。而幾人耳邊也響起石門的轟隆聲。直到此刻,對方才鬆開了姐姐手腕。
炎初芷雖然只說了一般,元央卻也猜到了事情過程。想來兩人的利用價值被用完了,所以對方才不再理會她們,馬不停蹄地朝前面走去。以炎初寒失血過多,而炎初芷又沒有靈力的情況下,料定兩人也走不出地下。若非她也阿零及時趕到,怕是炎初寒……而炎初寒一旦出事,炎初芷的情況估計也要糟糕。
想到這,元央不禁打了個寒顫。只是……元央的視線又一次落在炎初芷身上。對方一直望著炎初寒,眼底有元央熟悉的東西。思及之前的事情,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漸漸自元央心頭湧上。
這兩姐妹的關係難道真的……不比尋常?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陸陸續續改了兩天,累cry。
希望大家別介意,其實我這幾天一有空就在碼字,根本沒停下來過,連微博都刷得少了>。<只是時間緊,又有兩篇文,所以這個長坑才只能保持一周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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