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攤牌
這天晚上,周進看準了陸揚下台休息的機會,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幹嘛呢?我正演出呢。陸揚接起電話說道。
那你這演出控場不太行啊。周進說道,台下就這麼幾十個座位,來沒來新客,你居然不知道?
周進這麼一提醒,陸揚馬上想起來了:我就說呢,角落裡那小子,怎麼身形跟你這麼像,原來就是你啊,帶黑色口罩那個是吧?
沒錯。
那你直接來我這裡嘛,打電話幹什麼?陸揚問道。
不方便現身。周進說道,這樣,今晚演出的後半場,你就別上了,然後去跟紅姐請一個禮拜的假。
幹什麼?
有活兒唄,請完假打電話給我。周進說完就掛了電話。
於是周進三人,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九點不到進場,十點多就離場了。
江邊夜景加美酒,確實令人流連忘返,可陳文海說得沒錯,時間很緊。
回到電視台之後,周進和錢斌就直接進了那間臨時工作室。
隨著米瑤病倒,周進的助演嘉賓換成了陸揚,歌肯定就要換一首了。
之前的準備工作全部推到,周進要從詞曲開始重新弄。
至於錢斌,那是閑著也閑著,看看周進怎麼弄這個活兒。
於是他就看到,這個他之前的晚輩今後的老闆,在電腦里打開了寫字板。
然後周進就直接噼里啪啦把歌詞打了出來。
錢斌眼睛都看直了。
歌詞,這是絕大多數音樂製作人的短板和痛點。
像顧維維這樣的,歌詞方面有一點兒才華,可又沒那麼穩定,每次寫歌詞都想撞牆。
而像錢斌這樣的,早就放棄掙扎了,直接跟專業詞人合作,自己不出歌詞。
從周進之前的表現來看,錢斌知道他的才華類型,跟自己是很相似的。
長於編曲,短於歌詞。
周進寫歌詞,跟自己一樣,都得靠憋。
自己在那兒慢慢憋,勉強能弄出來。
所以就得靠日積月累,玩個庫存還行,急活兒是不太行的。
之前秦魏那首雷鬼就是,周進憋了大半宿,勉強弄出來一首,程度也就那樣。
當時秦魏說周進肯定沒儘力,在那兒演,錢斌對此是不信的。
沒有任何事先準備的急活兒,這個程度也就可以了,還要啥自行車。
結果今天晚上一看,周進真正出歌詞的速度,錢斌心裡就鬱悶上了。
一點兒猶豫都沒有,就噼里啪啦直接往上糊。
要知道音樂人寫歌詞,跟一般人寫詩詞不是一個概念。
一般人寫詩,尤其是現代詩,是沒有什麼格式的。
用錢斌的話來說,現在的一些個所謂的詩人,也就會敲回車鍵,知道換行,其他什麼都不會。
音樂人寫歌詞,表面上也沒什麼格式,但同時作為出曲人,歌詞其實是有限制的。
這限制,就是樂曲的風格和結構。
主歌副歌,每句歌詞的大概字數,還有咬字和韻腳,那字面意義上的有譜才行。
像周進今天這樣,能把歌詞寫出來,曲子其實也就差不多出來了。
因為錢斌分明就聽到,周進一邊手裡打字,嘴裡還在輕輕地哼歌。
然後等錢斌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這小子第一段主副歌的歌詞已經寫完了,然後曲子也基本定型了。
於是錢斌翻了翻白眼:你小子,之前給秦魏弄歌詞,憋了半天撓耳抓腮的,演得挺像啊。
周進這才回過神來,心想不好,大意了。
作為異世曲庫的擁有者,周進真要出一首歌,那是可快可慢的。
要快的話,直接從腦海中扒拉一首出來,那就是分分鐘的事兒。
要慢的話,那就得原創。
其中原創旋律是不耽誤時間的,作為職業音樂人,作曲從來不是個事兒。
隨便在電鋼琴上按幾個下,然後各種合弦往上套就行了,很快。
慢就慢在原創歌詞。
但是之前在錢斌面前,周進再快,那也有說辭,就說之前早就準備好的參賽歌曲。
可今天這趟,好像有些圓不上了。
因為這不是一首獨唱歌曲,是合唱。
這類歌曲少見,音樂人一般是不儲備的,尤其是周進這種剛出道的。
就算有儲備,那也是參賽歌曲,男女對唱的形式,就是周進之前給米瑤準備的那首。
今天這首,事發突然,是兩個男生的二重唱。
這種歌,周進要說這是自己之前的儲備,錢斌是肯定不信的。
哪個男性音樂人,會閑著沒事兒去寫兩個男生的二重唱歌曲,除非他是彎的。
於是周進笑了笑:這首歌,是我以前唱給落染聽的一首情歌。
今天這活兒不是著急嘛,於是我就直接扒拉出來了。
錢老師,您受累,給我改個二重唱唄。
錢斌一聽來活兒了,趕緊搖頭:你的歌我動你幹什麼,你自己來。
於是周進繼續打字,把剩下的歌詞打了出來。
歌詞一出來,旋律對周進來說也就更明確了,他馬上調出編曲軟體,開始鋪音軌。
正忙著,桌上的手機響了,周進順手就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了陸揚的聲音:周進,紅姐不放我走。
你是怎麼跟紅姐說的?周進問道。
我就說我有活兒了,得外出一個禮拜。
周進翻了翻白眼:你這麼說,她當然不放你走了。
那我該怎麼說啊?陸揚說道。
周進想了想,說道:這樣,上都電視台門口不遠,有個夜宵攤不錯,你把紅姐帶上,我們吃個宵夜,事兒我跟她說。
哎,好。
午夜十二點,夜宵攤。
周進和錢斌兩人慢慢走過去的時候,發現陸揚和紅姐比自己先到了。
陸揚面朝著周進和錢斌,紅姐背對著。
周進這是第二次看到紅姐了。
之前是去年冬天,陸揚遠遠地指過。
當時她是紅旗袍配著白狐領子,面若桃花,害得周進多看了兩眼,大腿都被蘇落染掐紫了。
今天再一看,人家著裝風格變了。
長發挽起來梳了個馬尾辮,白色體恤衫牛仔褲,手腕上帶著一串七彩斑斕的水晶珠子。
看這窈窕的背影,也就二十來歲。
繞到前頭一看,面若桃花的精緻女人,似乎還是二十來歲。
周進知道,她其實三十多了,丈夫五年前沒了,留下了不少產業。
春風路的那幾家酒吧,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自從陸揚應聘進春風路酒吧之後,她對陸揚就一直很好,而且越來越好。
一開始,陸揚說這是好老闆對傑出員工的義氣。
再後來,陸揚說這是姐姐對弟弟的感情。
事到如今,就連周進都已經看明白了,陸揚卻依然硬挺著裝糊塗。
周進和錢斌兩人打過招呼,紛紛落座。
然後周進就看到,紅姐臉上有些驚訝。
陸揚則介紹道:姐,這是我那兄弟周進,這位是錢斌老師。
陸揚這傢伙,也真是的。紅姐馬上從驚訝中恢復過來,笑道,他也沒說今晚有客人,早知道就不在這裡吃了嘛,大家去我那兒。
周進白了陸揚一眼,那意思是你小子慫得連句實話都沒跟人家說,就單純把人騙出來是吧?
陸揚撓撓頭,把目光避過去了。
周進看陸揚和紅姐面前已經有炒麵了,也替自己和錢斌叫了兩份。
而有這麼會兒工夫,紅姐似乎已經猜到周進和錢斌的來意了,說道:周先生,陸揚說要請假,是不是你這邊的事情?
對。周進指了指不遠處的電視台大門,我最近不是錄著節目嘛,想讓陸揚過來幫幫忙。
哦,原來是這樣。紅姐點點頭,瞪了陸揚一眼,你怎麼不早說?
我不是說了嘛,我兄弟那兒有個活兒。陸揚叫屈道。
你但凡有兩杯馬尿下肚,誰都能是你兄弟,我怎麼知道你指得是哪個?紅姐數落道。
陸揚咳嗽了一聲:那現在你知道了。
紅姐又看了看周進:周先生,你指的節目,是不是就是最近很火的那檔『我是音樂人』。
是的。周進點點頭。
那陸揚在幕後幫你的忙呢,還是直接登台演出?紅姐又問道。
助演嘉賓。周進解釋道,要上台唱歌的,跟我一起合唱。
嘿!還得是我兄弟。陸揚一拍大腿,紅姐,你就放我一禮拜吧,我替你露臉去。
你的臉不是我的,怎麼替我露呢?紅姐輕聲問道。
陸揚這就僵住了,不知道怎麼接話。
周進也不吭聲了,於是整個桌子陷入了一片沉默。
好在炒麵來了,周進趕緊給錢斌分了筷子:錢老師,我們吃快點兒。
錢斌點點頭,趕緊低頭吃面,心想自己今晚這是多餘來。
等面吃得差不多了,周進說道:紅姐,是不是陸揚紅了,你就留不住他了?
紅姐也在吃面,聽到這句話,筷子就停了。
淚水,一滴一滴從她眼眶裡溢出來,掉在了面里。
周進在桌上抽出一張紙巾,放在了紅姐面前,然後看著陸揚說道:現在,你該知道,這假應該怎麼請了吧?
我陸揚看著紅姐哭了,本來就已經手足無措了。
被周進這麼一問,徹底干懵了。
周進說道:錢老師,我忽然想起一段旋律不錯,可以加進去。
那咱就繼續回去幹活兒吧。錢斌也識趣,站起來就走。
眼看周進和錢斌要走,陸揚慌了:你們這就走了?
臉,你沒法替別人露。周進拍了拍陸揚的肩膀,而有些話,別人不能替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