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24:Channel 9(九頻道)
「神秘的宇宙間,到底蘊藏著多少未知?當你望著夏日夜空,數不盡的謎面,興許比起星辰還多。討論未知事物是如此地叫人著迷,既然浩瀚夜空觸不可及,那麼不妨讓我們走進夏洛特那些尋常的古老建築,去領略令人聞之色變戰慄不已的都市傳說。
以下你所觀看的畫面,全部都是現場實錄,眾人所聚焦的焦點,就是這座位於本市城西的普通酒店,人稱彩蝶家園。然而,就在昨晚上演了一場,堪比荷里活大片的火爆驅魔。
讓我們來聽聽正在現場播報的迪克西小姐自我講述,她是如何渡過這個驚魂之夜的。」
「我們此前沒經歷這一類的長時間現場拍攝,因此毫無經驗。大概到了三點多,二號攝像機忽然捕捉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面,不由叫人毛骨悚然,越發覺出這間酒店確實存在問題。對,就是這段視頻,我們已做了消音處理。」鬍子叔推了推圓片眼鏡,面對著鏡頭載入了馬賽克的我們,說:「這些小伙和姑娘們都很棒,他們整晚都在與那間套房做殊死搏鬥,應他們要求,我們也同樣做了幕後處理,他們不希望自己在鏡頭前被曝光。」
「太突然了,那藍色的東西,毫無預兆無聲無息地,猛地就現身在我身後的金屬畫框上,眼睛還沒來得及跟過來,它又出現在更遠的反光物上。然後眾人開始潑油漆。。。」心有餘悸的牙套妹指了指身旁的小哥阿蓋,說:「在那時,他就站在大立櫥前,這難以解釋。」
「一開始,我在想,會不會又是場騙局呢?畢竟這種事以往發生過許多回。而當我抬著顯示板上樓后不久,恰好就見到了最驚險的一幕。所有人的頭髮全飄了起來。我真實感受到,一件體積十分大的東西,從自己身旁竄過。那時我才意識到,這間酒店或許真存在問題。」阿蓋還沒來得及換下沾滿土灰的花襯衫,對著鏡頭描述:「然後便是關門聲,但它移動過。」
「抽空去看了一會兒,噼噼啪啪的,我也沒釐清他們在幹嘛,反正一會兒像被無形的柏油桶潑了,一會兒整間屋子傳出爆炸聲,所有人都顯得手忙腳亂,挺好玩的。」犀角餐廳的老闆擠在人堆里,喜逐顏開道:「因為離彩蝶家園比較近,店裡不得不整晚都營業。」
Krys和女兵盤腿坐在沙發椅上,指著電視畫面上的自己,笑個沒完。死胖子正在打電話,打算安排工人下周進場開始裝修,當忙完這些,老艾還有事要找他商量。而我和偵探等人則坐在0514空蕩蕩的起居室破地板上,整理著收集來的線索。作為不完整的驍鷙,當回到現實世界后,所經歷的一切就忘了許多。在此過程中,我不知出於什麼居心,預先在當家花旦身上開了個心種(心種只能開在舌頭上),因此使她保留下了一部分記憶。
然而Dixie本身並不是吃這碗飯的,她的記憶很凌亂,並且十分跳躍,大致都停留在爬樹採摘首飾,撿起首飾戴上脖子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因而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我們只能結合她的描述,和帶回來的便簽本,霧龍牙島順來的懷錶,以及女屍的鏈子拼湊著概念。
帕科與他們明日光輝合作社的外聯小跑腿通完話,朝偵探聳聳肩。
「中城的柏麗嘉商務樓,在88年已被拆除了,」老戴銜著煙咀,雙眼讓騰起的煙霧熏得不住眨巴,說:「現在那裡是家電話公司,底樓是個給人打電動遊戲的娛樂場。」
「那底下若真有儲物櫃,東西也多數被清理走了。」小瑪那些嚴肅的朋友之一,喜愛吱哇亂叫的女流Callie(凱莉)哀嘆數聲后,又說:「我不知道紐約那頭他們是怎麼辦事的。但如果發生在夏洛特,無主之物可能會被集中收容,隨便遭銷毀理應不太可能。」
「別忘了那是卡帶之類的細小東西。」帕科點燃一支煙,望著藍天出神,冷冷地回應。
錄音帶,作為承載一個時代記憶的產品,現已逐漸退出了市場。它因儲存量大價格便宜,遠超早期計算機數字化的價值,被廣泛使用於各個領域。從50年代問世至今,終於被光碟打敗。即便如此,流通在世界上的總量也已超過了一千億盤。個中不知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今就算有上蒼眷顧,那些東西仍保存著,也是石沉大海無從尋找。
「好像有價值的,也就只此一條。不過,這個阿遼硫是個什麼鬼東西?」帕科指著便簽上我的狗爬體,問:「派遣追兵的幕後Boss?還有灰霧、頭冠骷髏和夜宴吃飯啥意思?」
「嗐,這樣可太麻煩了,驍鷙雖能辦成許多不可能做到的事,但自己記不住也是枉然哪。總不能次次都將Dixie帶在身邊當筆錄員吧。」偵探煩躁地爬起身,抬起手腕看了看錶,驚呼道:「十一點半了?僅僅只是說了幾句話,時間過得這麼快,該動身去TryonSt了。」
「誒?話說回來,最該在此的小瑪人呢?」我往門裡門外打量,不見四眼的蹤影。
「他,還在家裡生悶氣呢。」偵探站起身,沖對窗高喊幾聲,小瑪虎著張臉探出腦袋來,對他愛搭不理。
聞訊而來的Krys,向他晃了晃手中的車鑰匙,四眼這才來了些精神,便拿起包下樓,往果核酒店停車場這邊而來。
前幾天我在客房醒來后,所有人都來視察了一圈,包括嚴肅的朋友們,唯獨缺了這個四眼。據說這小子狀態很陰鬱。起先他那酗酒老子還在一旁好言規勸,當得知自己兒子為何憤懣的原因后,也跟著一起勃然大怒起來,父子倆便帶著嚴肅的朋友們跑來酒店大吵大鬧。
「你們說這像話嗎?」壯漢團著雙手,瞪著老戴和帕科,叫道:「咱們付出了那麼多,家就像個公用廁所讓你們隨便用,搞得到處是煙蒂,杯碟掉一地,結果卻被人當猴耍了!」
他們所痛恨的,正是老戴與帕科,並堅定地認為,這兩人素來就沒安什麼好心。起初我在一旁聞聽爭執感到很突兀,當見到小瑪眼窩滿噙著淚珠,方才知道他受了委屈。
這伙半大小子,之所以熱情高漲,全都是沖著錢。原本談好拍攝結束,錄像是要倒賣給電視台的。結果偵探等人一來,隨即改變了規則,九頻道堂而皇之登門實錄,讓先前謀划好的發財之路打了水漂。事後回過神來的他們,越想越氣,便引起了這輪風波。
「小瑪,你受委屈了。」我就想看看老戴要如何擺平此事,樂得當白臉,坐在四眼邊上。
「這次人家拍完都跑了,也只能算了。老子要求也不高,就是這孩子臨時挖礦要轉正,往後這礦脈全由他們去挖,夏洛特對外接洽,咱們當地人得要有話語權。」對於小瑪的雄心勃勃,他家老子是竭力支持的。壯漢認為讀書的結果是為了出社會,既如此現在就應該實習起來。另外有件來快錢的事做,總比一天到晚出去偷東西要強,好歹也算是走正道。
偵探當然是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辦的態度,因為他的業務範圍本就不在北卡而在帝國州,這次純粹是為解呂庫古案的困惑而來,可謂是萍水之逢。但你要說一點關係沒有似乎也說不通,夏洛特當地幾家電視台因那晚的現場拍攝,嗅到了商機,便邀他去台里做客。
那麼一來,彼此間往後該怎麼合作,產生利潤又要如何分配,就成了紙面上需談妥的事宜。我深知范胖貌似豁達其實卻很小氣,從過去他為支開Krys,預支給出七百塊后就一直啰里八嗦到現在,視野格局實在太小。成大事者,是不拘小節的,胸懷需寬廣,出手當闊綽,我自然通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道理,故而代表蘭開斯特們與四眼等人達成以下協議。
但凡嚴肅的朋友們發掘到的素材,拍攝影音材料轉手所得歸他們所有,每次實地衝擊鬼烈,可獲取委託方比例為18%~33%之間的傭金,符合國際通例,僅限於北卡當地。而至於我等在外州承接的業務,他們無權過問,一切解釋權歸蘭開斯特們屬有。
這份協議,儘管死胖子是不滿意的,但集體投票獲得通過,他也只好悻悻作罷。於是小瑪等人去列印了四套,各自落下名姓,隨後一掃萎靡,紛紛表態自當戮力同心,盡皆大喜。
就這樣四眼莫名其妙成了西城區礦頭,因此我們上哪他上哪,一同去九頻道爭合同。因林銳不在場,我拖上Krys同行,七、八人開了兩輛車,一路喧鬧而去。我本就對談判這種事興緻闌珊,便由著四眼與老戴相互杠著,車開進彎道,很快來到九頻道樓下。
新聞直播室負責人,也就是Dixie的頂頭上司,名喚Gabrielle(加布里埃爾),是個六十開外的老漢,身材粗短光頭鋥亮,趿著雙拖鞋已在會議室中安靜地等候。我與Krys自出生以來,就從未到過這種高大上的環境,更沒想過能坐在別人屋子裡喝奶昔,顯得十分拘謹與不自在,反倒是老戴幾個更落落大方,屁股一入座也不廢話客套,直奔主題侃侃而談。
《從此節起,加布里埃爾簡稱為阿加,工作幫,副線人物,正式登場。》
至於他們在談什麼,我一句話都沒聽進去,雙眼透過百葉簾正向著偌大的寫字間打量,很快便瞧見迪姐在人堆里穿梭。她邀鬍子叔一干人等圍坐在飲水機邊,神情專註地說著話。阿蓋向她指了指我們的方向,結果這女的擺擺手,似乎要他別去理會其他,專註開會。
「看,就像查理說的,那只是逢場作戲,別人根本就沒在乎過你。」Krys斜眼掃了那頭一眼,抱著奶昔杯吐槽:「還說什麼請你到家吃晚飯,真是人走茶涼,一轉身將你當屁放了。」
之所以滿懷熱忱地跑來九頻道,最大動力便是為了見到Dixie。魔魘里的一切我全已記不得了,但冥冥之中,我覺得與她之間有過許多事,特別是衝破幻日壁壘后,又發生過什麼?這一部分內容,我希望由她親口來告訴我。至於女兵說什麼,那是她的事,我認為人不至於會那麼絕情,哪怕她真就是個白領婊,場面上的應酬也該戲份做到位。
就這般胡思亂想著,待到回過神來已是下午三點,老戴將手往褲兜里一插,說已經談完了,隨後便催著我趕緊回去。當路過迪姐身邊,她居然連眼都沒抬一下,依舊在與同僚討論著話題。此情此景,不由叫人慨嘆恍如隔世。我也有尊嚴,便只得恨恨作罷。
那麼,他們究竟談得怎樣?大致了解下來是這樣。九頻道屬於地方台,夏洛特本地收視率最高的是3頻道,影響範圍本就有限。隨著時代進步,他們往後為了擴大規模,很可能會被納入更大的電視網,例如FoxNews,ABC或CBS。就像而今的許多影業廠商,逐漸被納入更大的流媒體,諸如蘋果、亞馬遜或者網飛旗下,或合作平台,是同樣的道理。
所以,要像月谷電台那種規模更小的媒體開設副頻道,仍顯得不太成熟。但是,不論媒體還是娛樂界,真正有價值的是人,人這一波動性極強的資源是各個電視台竭力要爭取的。因此,獲得先機的九頻道,也不打算任由我們被其他競爭對手挖走,故而提出一個建議。
這個建議就是分包節目檔,由於這類題材偏小眾,他們將分調部分資金,在除黃金檔外設立一檔新節目,邊籌劃邊完善。目前先以投稿方式進行合作,與此同時也接受其他播客來參與,最後擇優簽訂合同。不過,鑒於我們日前已有過一次現場實錄的成功,外加收視效果良好,故而我們將比其餘競爭者多出一項優勢,那就是可以向他們申請經費,倘若台里幾個眼光毒辣經驗老道的大佬覺得點子不錯,就會照準撥款,這個公用賬號適才已經線上開設了。
老戴等人覺得這次談判尚屬皆大歡喜,雖偏保守,但對方充滿誠意。在為蘭開斯特們打開局面的同時,禿頭老漢與他又私聊了許久,只因此人本就是布羅韋克兄弟倆的超級粉絲,因此他獲得另一份暫不公開的合作建議。
總之這場大破逆流幻日的成功,也算是自主創業的良好開局,對各派人馬的影響都是積極進取的。小瑪家老子獲悉這個消息,覺得自己兒子出息了,自當笑逐顏開,幾方盡皆大喜。
「怎麼悄無聲息地走了?」手機震動了幾下,抬起一看是Dixie,她問:「你生氣啦?」
「不,見你和牙套妹他們正在開會,再者我也不是來找你的。」我冷冷地回應著。
「你誤會了,我本以為你們還會繼續留一會兒,因此沒來得及打招呼。你可能遺失了全部記憶,不知自己對我說過什麼。台里也好,外界也好,如果相互之間走得太近,難免會被人注目,自然就會有好事者調查你,那麼一來他們將發現你滯留偷渡那些事。總之,你先保存下我的號碼,今天我會比較忙,傍晚我請你用餐,再來詳談有關你學業的事。」
見我不答,她只得匆匆掛斷電話,話說到此,果核酒店也已經到了。令我們意外的是,老艾見我們車回,從底廳走了出來,似乎有事要找我們溝通。以往進他那間辦公室,身邊都有一個范胖陪著,可這傢伙不知忙啥去了,上上下下都沒瞧見人影。
「咱們大家都相處了一段時間,彼此間也熟悉了,那麼就不再浪費時間多客套了。」
我本以為他找我們談的是倉庫裝修上的事宜,結果真正想說的,卻是其他。其實這件事早在當初范胖與他商談0514時就曾被提起過,只不過大家還比較陌生,故而誰都未放心上。
原來老艾有個多年的朋友,名喚錢伯斯,家住德罕(北卡德罕郡治所,著名的東部大學城之一),是個從事室內裝修行業的小老闆,與他年齡相仿。這人大概在數月前曾來過果核,氣色顯得相當不好,並說自己患上了某種怪病。此人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通常是對衝擊鬼烈這種事不屑一顧的,然而他的病日漸嚴重,去任何醫院都查不出原因,一家人搞得焦頭爛額。昨天看到新聞后,在他妻兒的勸說下,便抱著試總比不試要好的態度,與他通了則電話,希望能上他那給看看,是不是自己不小心遭了路煞,或衝到了陰穢。
如果我等真像電視上播的那樣,就替錢伯斯解了這場劫數,這家人事後將支付一大筆錢。
「這個嘛,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能自由支配的時間不是很多,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過去看看好了,但不能保證能瞧出些什麼來。」偵探撐了個攔腰,朝對面民居樓努努嘴,問「那麼,這件事與他們怎麼算?畢竟出力的是我們。」
「這是我朋友圈子的,又不是他們的礦脈,當然該怎麼算就怎麼算。他們愛找錢,就由自己找去。」老艾一聽,忙起身拉上窗帘,打抽屜里摸出張照片擲在桌上,是一個站在耶誕樹前營養充足的胖子,與他體態相似。見眾人看過,老艾又打開手機相冊,讓我們去看另一張照片,說:「前一張是聖誕前夕照的,而這張,是六月初他來酒店時拍的合影。」
Krys相互對比看了一陣,然後狐疑地望著他,問:「這確定是同一個人嗎?」
凡是在場的人,都不約而同發出同樣的疑問。兩者間的區別那叫一個天壤地別。近期合影上的人像骨瘦如柴,面色青黃,而且站姿歪歪扭扭,一副病秧子的模樣。哪怕是連續在做抽脂手術,人也到不了那種程度。
「嗯,這就是我想讓你們去的原因,據說現在他是越發瘦了,體重不到85磅。」老艾將照片收回抽屜,嘆道:「照這架勢繼續下去,恐怕熬不到秋季到來。」
「這麼一來,前台的工作該怎麼辦?還有小孩沒人管。」聞言我苦著臉,問。
「那都不算事,我著人臨時先頂著,小孩你原本就不怎麼帶,只會買些高熱量的垃圾食品餵飽她,就讓前台搭班的老娘們帶家去照顧,她原本就在託兒所工作。」老艾團著手愁眉苦臉看著照片,發出陣陣唏噓,看得出他與此人交情很深。
順便提一下,雖然前台那個歪瓜裂棗的婆娘,嫌我們出現攪了她提加薪的事相互間不和,但幼兒卻始終由她在照料,這女的雖一臉刻薄相但人不壞,而且自身特別喜歡小孩。過去見Krys粗手笨腳的便總在邊上譏諷,前一陣衝擊問題房,小孩幾乎都住在她家裡。
出得門后,我問老戴對此怎麼看,他摩挲著戒指說照片瞧不出什麼,具體要到地方實際走過才能明白,但此人瘦得如此可怕,理應不是疾病,絕對是遭上了什麼。
晚間六點,Dixie再度打來電話,說犀角餐廳太大眾,她這種人去那裡不合適,還是請我上度假村餐座去吃飯,環境會比較清靜。走出門時,見偵探西裝革履地正打六樓下來,一問也是要出門辦事,便搭上了他的GMC,向著米爾堡的高爾夫球場方向而去。
「穿得那麼乾淨,還特地抹了頭油,老戴你這是要去哪啊?」偵探比較注重車內清潔,自己不抽煙我也只好憋著,望著窗外流光掠影,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
他似有心事,只是笑而不答,就這般說了幾句,見他很沉默,我也只得縮緊脖子靠在車窗上,時隔不久便有些昏昏欲睡。約莫一小時后,車抵達鎮上,他這才說應新聞台負責人邀請,去參加一次他們當地的國民偵探聚會,禿頭老漢可能想介紹些名人給他認識。
國民偵探(CitizenDetective),是一種民間興趣愛好組織,遍布全美各州,成員都是那種特別著迷於懸案的人,屬於普遍高智商的群體。他們往往比起條子更精熟邏輯推理,對證物的鑒定,以及各種反偵察手段的剖析。這些人都是偏執狂、陰謀論者、受害妄想症。為了獲取第一手資料,也常愛幹些違法亂紀的事,例如盜聽警察頻段,黑進炮局檔案材料庫,或蒙著臉闖進證物倉庫偷東西。即便被捕也是振振有詞,並覺得自己是在拯救世界。
通常來說,有這類愛好之人,家境都不錯,起碼吃不上飯的人沒有那種閑情雅緻,個中不乏有百萬甚至千萬富翁。正因老戴是傳奇偵探的後裔,所以今晚會有許多人急著想見他。這就是老練之人和我這種青頭的區別,別人做任何事都在掌握商機,而我卻毫無打算。
「下午我們正在做著一些課題上的討論,不知不覺說了許久,待到抬起頭時,你們已經走了。」Dixie身著件低胸夜禮服,談著他們台里的日常。我好不容易翻出件正裝,但坐在她對面,仍顯得與四周氣氛格格不入。喝完餐前酒,她輕輕頂了下我的拳頭,問:「當真失去了全部記憶嗎?是否還記得被抬出倉庫時的情景?當時你雙眼睜著。」
「也不是全部,但大部分都遺失了,勉強只記得些霧龍牙島的事。至於如何被抬出倉庫,別人也沒跟我提起,當時的情形是怎樣的?我可以抽煙嗎?」
根據迪姐的描述,自打我被送入化妝間之後,起初門是被嚴絲合縫關上的,但九頻道不斷有騷擾電話打進來,說這像變魔術,充滿了偽造作假的痕迹,因此木門被打開。隨後為了方便拍攝,越開越大,整個過程中我是僵硬冰冷,沒有脈搏的。然而,人的視網膜總盯著同一件東西反覆看,會產生疲倦,因而在最後兩分鐘內,誰都不曾注意的某個間隙,這間屋子無端爬滿頭髮狀的膠狀物,在這堆東西里,挾裹著我與她。倆人的衣服像洗衣機抖干后糾纏在一起,以至於他們為分開我倆,廢了不少功夫。
「那麼,那件金鏤羽衣,現在在哪?」
「你覺得如果在,我會不拿出來與你分享嗎?但它消失了,只剩下幾枚殘片捏在手裡,表面存在著燒灼痕迹。」她聳聳肩,無比遺憾地嘆息。
「我倒是保存下一件失去已久的東西。」打褲袋我掏出藍色香水瓶,向她晃了晃。
「Besson,我其實什麼都記得,但自己備下了兩套說辭。因為這些內容太過敏感,而且與你緊密相關,倘若公開了A.C的信息,解開逆流幻日的真相,會帶來無窮麻煩。因此粗略的一套就是台里往外發布的內容,而另一套,是我現在告訴你的。」
「你也覺得整件事,就像套環那樣,是一環銜著一環的?」聞言我不由大驚。
「是的,這就是你所說的,葡萄牙某地派人來逮你的原因。因為在你出生之前,資料便泄露出去了,你作為一個與瑪德蘭有關的人,被看不見的地下世界所通緝。但你的身份只有A.C知道,而派來接應她,甄別過我的後援,又全被通天塔在公海上殺光了,就這樣我成了唯一的線索,已被人監視了很久。回到台里后,我想找出是誰預先打來的電話,但被阿加察覺,他板著臉讓我莫多管閑事,很顯然,這次中途改道來現場播報,其實是他人的一種測試。」迪姐顫顫巍巍地點起一支煙,嘆道:「我堅信A.C就像她自己說的,受盡酷刑也沒招供出你。所以,多年來,你一直是安全的。」
「因此,你覺得那些極暗世界的人,直到今天也沒放棄,依舊在找我?」
「是的,這就是A.C所說,她早已沒了退路這句話背後的原因,她寧願帶著這些秘密走進墳墓,也不願讓他人找到你。可是,現在紙已包不住火,因這次轉播,你被曝光了。」
「有些事,既然它要來是擋不下的,」我獰笑一聲,做了個槍斃的手勢,頂著自己太陽穴,道:「我本來就覺得活著沒多大意義,將我逼急了,我就扣動扳機。」
「不,Besson,你要樂觀起來,一定會沒事的,這些話我本不想提,就怕你知道後會很難過,但那並非是我約你來的主因。」迪姐朝四周打量了一番,低語道:「我遇上麻煩了。」
就這樣為了掩人耳目,我與她去了一個極度喧鬧的迪廳,找了個角落坐下。
「是有關你那位小表弟丘克的事?」當她將整件事講完,我也覺得很不尋常,問:「那麼你回到現實后,一切改觀了嗎?是否如你所說的,像嗑藥后醒來,會覺得幻覺很真實?」
「沒有任何改觀,就和當初被人從伯恩斯發現那樣,依舊躺在墓地里。」她煩躁地擺擺手,說:「對我而言本就是既定事實,那隻不過是一種期翼,它不是重點。回家后,當晚我夢見了他,時隔一天,他又出現在我的夢中,但內容全變了。」
「怎麼說?」我蹙緊眉頭,問:「他看著有什麼不尋常嗎?」
「你是否還記得自己經歷過的某個鬼地方,我缺乏記憶的魔魘?是有關一棟大樓的。你曾告訴我,在一個像家那般的地方,你我性別倒置了,我成了你你成了我,然後隔壁有間發生過兇案的大屋,被人稱作屠宰場。丘克就出現在那,他是被人剁碎的,並說自己就被人囚禁在此。」彩射燈的光斑掃過迪姐明亮的眸子,正如此刻叵測的空氣,不斷變換著色澤,她神色驚慌地說:「起初我以為是自己太累了,所以也沒多想。可第二天又發了一模一樣的夢。這在過去不曾有過。老實說我很害怕,甚至不敢入睡,我怕今晚還會繼續夢見他。」
「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這種事我也是頭一回聽說,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便不自在地推脫,道:「因我全無概念,實在難以理解那是個什麼地方。此外也沒有逆日這種妖陣,即便有心也去不了那裡。我大概能做的,就是坐在沙發上,看你睡著后離開這件事。」
恰在此時,手機響了,按下通話鍵,隨即傳來女兵的壞笑聲,她說:
「Besson,你人在哪?快回酒店來,這下可太有趣了,你一定會大吃一驚。」
「怎麼了?我送你回去吧,今天家是肯定不敢待了,索性去那裡定間房住一晚,如果夜裡有事,也好相互照應。」說罷,迪姐打電話喊來個代駕,與我坐上車風馳電掣地趕回西城。
當我踏入酒店大堂,便見到一個面容陰鷙的傢伙坐在沙發上,不由長嘆一聲。
曾經的噩夢,又捲土重來了。
《夏洛特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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