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姐妹間
林瑾衡坐在椅子上由著芷言,芷月拿帕子凈面,芷蘭和芷玉在鋪床。長公主對這個獨女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她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就有四個一等丫鬟,八個二等丫鬟,八個三等丫鬟,十個粗使婆子,不入等的丫鬟不詳,還有兩個嬤嬤,本來她還有個奶娘的,不過長公主擔心孩子親奶娘勝過生母,所以幾個孩子三歲后就把奶娘放出去。
房裡的器具陳設除了時下一些新鮮別緻的物件,隨便拿出一樣都有個百年的歷史。
想起這七年的生活,她總是覺得不真實。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別人的肚子里,這種事情會嚇死人的有木有。
那時候林瑾衡意識還模模糊糊,清醒的時間也少,直到被生出來,才徹底清醒的意識到——胎穿了。拜各種穿越小說所賜,林瑾衡知道諸多前輩都是一路打怪,推到各種boss之後幸福美滿一輩子。
只是,林瑾衡上輩子蜜罐里泡大,心計隱忍功夫無限趨近於負數。知道自己是穿越之後,就收集周圍的情況,如果是龍潭虎穴,林姑娘決定早死早超生,興許還能回去。
結果顯示,母親是公主,自己是她親生的,林瑾衡鬆了一大口氣,有一個公主嫡母,直接可以絕奶自殺了。有嫡親兄長,代表以後有靠山,公主娘也不會因為無子被人拿捏。公主娘性格強硬,林瑾衡又鬆了一口氣,軟弱可欺的公主,都對不起公主這個封號。剛出生她就有了郡主封號,可見公主娘在宮裡很吃得開。
至此,林瑾衡決定好好吃奶,天天長大。至於父親,有這樣一個公主娘,父親怎麼樣對她影響已經不大了。
後來完全了解自己身份的林瑾衡覺得老天爺雖然讓她莫名其妙穿越,但是對她也算得上仁至義盡了。出生實在是一件拼人品的事情。
本以為勞累了一天沾著枕頭就能睡,結果不可自抑的想起了前世種種,翻來覆去睡不著。
守夜的芷言聽見動靜,出聲詢問,「郡主可要用水。」
「不用。」
「可要聽曲子。」林瑾衡一個習慣,睡不著就喜歡聽舒緩的曲子。
帳內安靜了一會兒,林瑾衡才道,「古箏。」
芷言自去安排不提。
在悠揚的古箏聲中入眠,一覺無夢,醒來西洋鐘的時針已經指在9上了。林瑾衡想起今天還要去莊子上拜見祖父,直挺挺的起身問,「今天不是要去向祖父請安,難道還不出發?」
芷言邊指揮人準備洗具和今天的衣服邊道,「公主見郡主未醒,便說郡主改日再去向老國公請安也無妨,公爺和兩位少爺辰時一刻就出府了。」
「大家都去了,就我不去,這樣不好吧!」林瑾衡踟躕,古代不是對孝道很嚴格。
「公主也在府中,」芷言又加了一句,「國公爺也說了,郡主既然身子不適只管好生歇著,拜見老國公不必急在一時。」
林晉海願意縱著女兒,一則是聽下人回稟,昨夜直到未時方睡下,想著林瑾衡奔波了一天實在是心疼女兒一大早起來繼續奔波。再則,昨天是那姨娘的死忌,每年老國公都要在莊子上做法事,實在是晦氣,夫妻兩便不是很想她去。於是就有了林瑾衡不適這一出。
林瑾衡眨眨眼,原來是裝柔弱,既然她爹說了那就錯不了,遂放心的又躺回了床上,懶洋洋道,「過會兒再起。」
芷言好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家郡主對國公爺言聽計從,近乎盲目的崇拜。就拿這事來說,重華長公主說不用去拜見老國公,林瑾衡便有些惴惴不安,國公爺說了,她就一幅放心的模樣。
林瑾衡見芷言笑,也反應過來,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她就是覺得父親比母親靠譜一些。重華作為天之驕女,行事就帶了幾分唯我獨尊,有時候並不是故意囂張,只是天性使然。林晉海卻是心思縝密,為人又謹慎,做事輕易不落人口舌,「可不許告訴母親,否則她又要說我喜歡父親勝過她了。」重華可是沒少吃醋。
不止芷言,另外三個芷都是笑著應道,「郡主儘管放心。」這可不是什麼秘密,府里有頭有臉的下人都知道,琅華郡主更聽國公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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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瑾衡病了,於是來公主府請安的林氏宗族紛紛表示要探望,重華長公主微笑道,「衡兒吃了葯睡下了。」
被『睡』的林瑾衡正躺在榻上吃著水果點心,聽著一個口舌伶俐的丫鬟惟妙惟肖說書,逗得一屋子人笑得合不攏嘴。殊不知,自己在國公府後院引起了漣漪。
「不是都說林瑾衡睡了,我們過去幹嘛!」對著讓她去公主府探望林瑾衡的六太太,八姑娘不滿的抱怨,林瑾衡,林瑾衡,還沒回來就弄得母親和祖母對她耳提面命,不可以對她耍性子,如今人一回來,好像所有人都圍著她轉了。
六太太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八姑娘,「重點不是見她這個人,是心意,大家都去了,就你不去,公主和你大伯父怎麼看你,府里的人怎麼看。」
「我管他們做什麼,難道我去了,他們就會喜歡我,」八姑娘氣鼓鼓看著六太太,「你昨天難道沒看見,公主眼裡就只有大姐和老九,旁人根本沒理,我何必上趕著去討嫌。」又憤恨的甩了茶杯,「大姐在公主膝下養過幾年,公主偏愛情由所原,至於老九,不過因著她是二房的,我算是看明白了,闔府,公主就把二房放在眼裡。我們上趕著討好,也不會把我們看在眼裡。」
公主喜愛大姑娘和九姑娘,這點很明顯,六太太想安慰女兒都沒辦法,另闢蹊徑道,「公主偏心,你大伯對你們卻是一視同仁,比起二房那兩個,你可是他雙重血緣的侄女,眾人中,誰越得過你和志兒。」
八姑娘想起林晉海的模樣,是沒對誰特別,忍不住心中一動,這是伯父又是舅父,難道不該對她另眼相看。
六太太見八姑娘意動,立馬添柴加火,「你伯父疼愛林瑾衡,你若是和她交好,少不得要多疼你幾分,連帶著公主對你也要和善幾分。你看楊婉月,一口一個衡妹妹叫的多親熱,就是老九也笑臉對人,怎麼就你板著臉呢!」六太太趁機教起女兒來,昨天才說了兩句,女兒臉色就不好,六太太只好忍了。今天逮著機會可不能放過。
八姑娘本有些意動,聞言,卻是起了爭強好勝之心,「我為什麼要和她們一樣溜須拍馬,卑躬屈膝,便是伯父和公主不疼我,只要祖母疼我不就成了,他們難道還敢不聽祖母的話。」在八姑娘看來,祖母是這府里最大的,只要祖母發了話,誰敢不從。
大房不從的事情還少了。六太太焦急,女兒仗著老太太寵愛,不把二房放在眼裡,六太太覺得沒什麼,二房不敢違逆老太太。但是女兒如果敢不把大房放在眼裡,林晉海不會和八姑娘計較,重華長公主卻能讓八姑娘後悔都沒地方哭,這位祖宗可不是好性兒的,老太太在她手下吃了多少虧,都只能忍了。
「遠的不說,就說我管家的事情,當年長公主說了不許我插手,直到今天,你祖母都不敢為我說話。」六太太狠了狠心,為了把女兒的心思掰過來,自揭瘡疤,「你祖母根本指使不動公主,你看你大姐姐宮裡賜婚,多大的體面,就是公主往宮裡遞的話,當年,當年」六太太話里難掩難堪和憤恨,「你祖母請公主替我和你父親請旨賜婚,可是公主一口回絕,半點不給臉面。」
八姑娘不可置信的看著六太太,六太太彆扭的轉過臉,收拾了下心情方道,「我當年年幼不懂事,也是仗著你祖母疼愛,對長公主不是很敬重,過了這麼些年公主對我依舊淡淡的。」尤其是為著她二姐沒有嫁給四老爺的事情,當年才十歲的六太太當著重華的面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眾目睽睽之下重華直接就命人掌嘴,六太太這輩子都沒這麼屈辱過。
「難道大伯父就沒有替您說情?」那可是嫡親的兄長兼表兄。
六太太緊了緊帕子,「公主是君,駙馬是臣,公主惱了,便是你大伯父也沒用,妙兒,你可千萬不要糊塗,以為公主會因為旁人遷就你,自從她進了府,只有我們闔府遷就她的份。」
這實在是刷新了八姑娘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八姑娘一直以為有老太太寵愛,這府里便沒有人能讓她俯就,就是老太太也順著她三分。可是如今六太太告訴她,這府里有一個人是她絕對不能得罪的,不,不是一個人,還有長房的子女,尤其是林瑾衡,才一天,八姑娘就明顯的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聚集在她身上,說話行事都有意無意以她馬首是瞻。這樣的轉變,八姑娘拒絕接受,如今六太太擺在她面前,讓她不得不承認,國公府的風向變了,有老太太撐腰的六房再也不能在國公府里呼風喚雨。
六太太見八姑娘面上的失落與茫然,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是,長房回京,於他們六房而言實在是弊大於利,摟著八姑娘諄諄教導,「待會兒我們去見你大伯母,你可不許耍性子,大體上不出岔子,她也不會和你這個小輩計較。」女兒的性子,六太太還是清楚的,長這麼大都沒有奉承過人,何況重華不喜歡她,對她的兒女自然也不會偏愛,如今她是不指望八姑娘能投了重華的緣,只要重華不針對就好。
八姑娘咬著唇,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
母女二人收拾了一番,便坐轎子前往公主府。路上遇到從公主府回來的二太太、大姑娘和八姑娘還有林宛月。六太太心道,到底是管家的,消息就是別人快一點,而她若不是老太太遞了消息還蒙在鼓裡。
至於林宛月,這幾年無論訪客還是其他,老太太都讓二太太帶著楊婉月,儼然二房很疼愛這個外甥女的模樣。老太太可真是打的好算盤,給楊婉月找了這麼一顆大樹乘涼。
只是這卻是打了六太太的臉,她是楊婉月的舅母兼姨母,怎麼看,楊婉月都該更親近六房,如今楊婉月親近二房,二太太又一副對楊婉月視如己出的模樣,可不是變相的說她六太太容不了人。
加上楊婉月進府打亂了六太太的如意算盤。大姑娘及笄之後就不常在老太太膝下承歡而是跟著二太太學習管家,六太太本打算讓八姑娘取代大姑娘的地位,眾孫女中,老太太最疼的除了大姑娘也就是八姑娘了,到時候老太太最寵的一雙兒女都是六房,還怕老太太不把一顆心都偏到他們六房,這管家權她未必拿不到。
凡事偏偏有個萬一,林雅蘭死了,楊婉月被接進了府,楊姑爺續了弦,老太太把楊婉月疼到了心坎里。六太太氣得肝疼,更是怎麼看楊婉月怎麼不順眼,各種刁難,偏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殊不知,國公府里最不缺眼明心亮。
「弟妹和妙兒也要去公主府?」二太太笑著問,似乎沒見到六太太不平的神色,六太太這個人小心思特別多,偏偏自以為掩藏的極好,其實但凡有眼色的,誰不知道她的那點算盤。六太太難纏,不過在她做事夠狠夠沒有章法,偏偏老太太護著,更是有恃無恐,否則十個六太太都不夠關家廟,心下一笑,且看老太太能護她到幾時。「可是不巧,長公主乏了。」看那架勢是由閉門謝客的意思,六太太恐怕要吃一個閉門羹。
六太太道,「既然都到這了,還是過去一下好。」
二太太微微一笑,也不再說什麼,示意六太太先過。
六太太對二太太點了點頭,帶著八姑娘從二太太母女三人讓出來的路上理所當然地經過。
大姑娘拿著帕子按著嘴角掩飾笑意,母親還真是陰人不解釋,她們讓六房是友悌,六房這樣接受了,可就是目無尊長了。而且母親若是不提醒,六太太吃了閉門羹,指不定怎麼在老太太面前編排。現在母親已是盡了嫂子的責任,不過是六太太不信罷了,說來就是她們二房說太陽是東邊升起來的,六太太也要自己親自看看才相信。
等人沒了影子,九姑娘不禁笑出聲,她是二房嫡女,自有驕傲,八姑娘處處想踩她一頭,九姑娘也不是好性的,八姑娘有老太太撐腰,九姑娘有二房做後盾,外祖家是侯府,姨母是親王妃,根本不懼八姑娘。二房其他人自持身份,不好和八姑娘一般見識,九姑娘卻是沒有顧忌,每每和八姑娘爭鋒對決,八姑娘和九姑娘不睦這也是闔府皆知的事了。
最近九姑娘在二太太教育宅斗厚黑學的時候,發現不動聲色陰人比針鋒相對有意思多了。
九姑娘歡快道,「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母親都說了大伯母乏了,偏還過去,不是上趕著討沒趣。」
二太太輕斥道,「放肆,長輩豈是你能說的。」
九姑娘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乖乖認錯,「是女兒無狀了。」神色卻明明白白的不以為意,這樣的長輩實在是讓人尊重不起來。
二太太心裡嘆氣,目光滑過神色自若的大姑娘和楊婉月,在楊婉月身上多停了一會兒,小女兒到底是被寵壞了,不夠穩重大氣。楊婉月比九姑娘還小一歲,但是行事卻比小女兒還沉得住氣,只是自家的孩子自己疼,九姑娘雖是性子跳脫了一些,大面上也沒出過褶子,楊婉月卻是心思太重了,到底是寄人籬下。
「我那裡有一匹鵝黃色的月菱紗,這個顏色最襯你,等下就派人送到你院子里。」二太太溫和的看著楊婉月。
楊婉月忙道,「月菱紗這般珍貴,伯母還是留給大姐姐和九姐姐,不必為了婉月破費。」月菱紗是皇家欽點的貢品,尋常人根本摸不到,二太太手上這幾匹還是前幾日做親王妃的妹妹送的,想來也不多,便是八姑娘當著老太太的面提起,二太太也是假裝沒聽懂,剛剛又送了林瑾衡兩匹,楊婉月可不敢要。何況被八姑娘知道了有的是飢荒好打。
二太太看穿了楊婉月的顧忌,笑道,「說什麼破費,月菱紗我本就是為了你們幾個小的留著的,八丫頭也有。只是郡主沒有回府,我也不好先給了你們。」林瑾衡怎麼能用別人『挑剩下』的,如果不是因為這,老太太怎麼會不幫著八姑娘索要。
府里但凡有八姑娘看上的,如果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哪一次不是被八姑娘得了手。也就小九能仗著年幼和八姑娘打擂台。
楊婉月恍悟,怪不得二太太沒有給八姑娘,二太太不是個小氣的,上次拒絕八姑娘,她便覺得奇怪,老太太居然沒有幫腔,那就更奇怪了。原來是因為林瑾衡,之前府里的東西可以先緊著八姑娘,如今自然是要以林瑾衡為先。想到這裡,不由得一笑,驕傲的八姑娘怎麼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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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巧,公主已然歇下了。」孫嬤嬤對著的飲茶等候的六太太母女道。
六太太脫口而出,「二嫂不是剛來過!」
孫嬤嬤笑容微斂,六太太比以前更奇葩了,二太太剛來過,難道公主就不能剛休息嗎?聽這言下之意,還是懷疑長公主避而不見,就是長公主真的是故意,她又能如何,「二太太走後,公主便謝客歇息了。」
六太太上前兩步,握住孫嬤嬤的手,笑容滿面道,「我們母女倆哪裡是客人,勞煩嬤嬤再幫我們通報一下。」說完,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孫嬤嬤的手。
孫嬤嬤強忍著嘴角的抽搐,垂眸道,「奴婢不敢打攪公主。」
六太太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收回了手,順便收回了塞到孫嬤嬤手裡的荷包,嘴角動了幾下,咽下一口氣,強笑道,「那我們就」
「難道我母親還指使不動你一個做奴婢的。」八姑娘冷笑著看著孫嬤嬤,「我待會兒就要告訴祖母,公主府的奴婢好大的氣派,竟然不將我和母親放在眼裡,我就不信祖母不給我們做主。」
八姑娘的口頭禪,我要告訴祖母,你們竟然不把我放在眼裡,我就不信祖母不給我做主。憑此,八姑娘橫行國公府鮮有對手,所向披靡。
八姑娘長這麼大,什麼都吃過就是沒吃過閉門羹,何況她幾乎和重華長公主沒接觸過,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對重華並沒有多少敬畏之心。即便六太太告訴她重華不好惹,八姑娘到底聽進去多少,如今看來是少得可憐。更何況,面對的只是一個嬤嬤,一個奴才罷了,她就不信,重華還會為了一個奴才刁難她這個嫡親侄女。
六太太大驚失色,打狗還要看主人,八姑娘這樣對孫嬤嬤,豈不是在下重華的面子,六太太連忙強笑著對孫嬤嬤道,「妙兒年幼不懂事,嬤嬤可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孫嬤嬤抬眼看了看八姑娘,面色平靜,「奴婢豈敢,只是公主吩咐了不見任何人,奴婢不敢違逆公主。」在任何兩字上加了重音。之前不說白了,只是為了給六房母女留面子,可惜對方給臉不要臉。
公主說了不見客,兩人還要執意,到底是誰氣派大。
六太太和八姑娘皆是漲紅了臉,六太太硬著頭皮訕訕的笑,「那我們改日再來。」想了想,又把荷包往孫嬤嬤手裡塞。
孫嬤嬤雙手疊在腰側,福了福了身道,「六太太,八姑娘慢走。」
六太太拿著荷包的手,尷尬的舉在那裡,感覺廳里的奴才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只覺得臉火燒似的的難受。
八姑娘見狀,更是怒火中燒,怒道,「你這個」
焦急的六太太顧不上許多,眼疾手快捂了八姑娘的嘴,狠狠地瞪著她,見八姑娘說不出話來,連忙帶著憤懣不平的女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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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帶著兩個女兒坐在燕禧堂陪著老太太說笑,老太太摟著楊婉月道,「可見你二舅母多疼你們這些丫頭,延息幾個都只得了一身衣裳,你們幾個倒是每人得了一匹完整的月菱紗,連她自己都沒有。」對二太太更是添了幾分滿意,凡是二房兩個姑娘有的,八姑娘和楊婉月都少不了。
楊婉月笑容可掬的對著二太太道,「闔府誰不知道姥姥和二舅母最是疼我們這些姑娘,別府的姐妹說起來都是止不住的羨慕。」國公府不拘嫡庶嬌養姑娘那真是滿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庶出的姑娘都恨不得投生在衛國公府裡頭。
「女兒家本該嬌養,何況你們這些丫頭看著就讓人忍不住喜歡。」二太太笑著道。心下卻道,自己兩個女兒有了好東西,八姑娘和楊婉月沒有,老太太又該為兩個孩子委屈了,最後還不是照樣變著法逼她拿出來,那還不如一開始就都給了,還能在老太太那博個好印象。只是她再大方,一次兩次,十次八次都捨得,這樣十年如一日的大方,二太太不是善財童子。
楊婉月是個知禮感恩的,借著機會會給九姑娘送一些回禮,二太太不稀罕那點東西,卻喜歡她的態度,起碼證明自己的東西沒給了白眼狼。八姑娘卻是個只進不出的主,得了好處還要挑三揀四,每次二太太都得逼著自己運氣方能忍下。
老太太也是點頭,「姑娘家攏共就只能疼這麼幾年,自然要嬌寵著。」說完又是愛憐的看著下月就要出嫁的大姑娘,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這邊來。
二太太見攏共三個姑娘,兩個坐在老太太身邊,唯獨九姑娘坐在她邊上,眼神暗了下,老太太行事,可真是讓人說不出話來,還好這裡只有她們幾個,萬一有外人在,豈不是讓人知道九姑娘不得老太太的寵。萬幸府里是她管家,二房立身穩,否則,九姑娘還不得讓那些捧高踩低的怠慢了。
又見九姑娘怡然自得吃著果子,渾不在意,二太太慶幸,小女兒是個心寬的。
老太太握著大姑娘的手,目光感嘆,這一轉眼,都要出嫁了,男方是沒得挑了,大姑娘在家千嬌萬寵,出嫁也必是順心如意,女人這輩子已是極致了。看著楊婉月心下嘆息,如果外孫女將來能有大孫女這般造化,她就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女兒了。「你在家也就這幾天了,常來祖母這裡坐坐。」
大姑娘輕笑道,「祖母不嫌我擾了你清凈便成。」
「婉月這般鬧騰的性子我都受了,你哪裡比得上她。」老太太虛點楊婉月。
楊婉月抱著老太太的胳膊做吃醋狀,「姥姥這可是嫌棄我了,我就知道姥姥有了大姐姐就不要我了。」
「都要都要,你們都是姥姥的寶貝,姥姥就想你們天天陪在我身邊。」老太太笑呵呵的一手摟著一個。
六太太和八姑娘進來就正好聽到這一句,六太太的臉頓時抽了一下,看著楊婉月的目光不善,這個佔了她女兒寵愛的丫頭笑的可真礙眼。八姑娘也是狠狠地瞪了楊婉月一眼,就會對著老太太賣乖討巧。
楊婉月笑容一凝,下意識往老太太懷裡縮了縮,又想起什麼似的,往外掙。
老太太感覺到楊婉月的不安,緊了緊手,輕輕拍著她的手安撫,目光直直看著六太太。
六太太不甘不願的收回了目光,她不喜歡楊婉月,老太太這麼些年也清楚了,只是六太太是老太太的親侄女又有一雙老太太疼愛的子女,老太太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六太太也是仗著這一點,行事才敢這麼大膽。否則哪家的媳婦敢當著婆婆的面就表現出對外甥女的不喜。
六太太和幾個姑娘各自行了禮,八姑娘行完禮馬上跑到老太太邊上,佔了楊婉月起身行禮空出來的位置,目光挑釁的看一眼楊婉月,抱著老太太的胳膊撒嬌,「奶奶,」楊婉月討巧喊姥姥,八姑娘就喊奶奶,暗道,我姓林你姓楊,憑什麼一幅你和祖母最親近的模樣。
老太太可沒錯過八姑娘那一眼,本對她有氣,只是看著五分像自己的八姑娘又軟了心腸,再聽她嬌嬌軟軟的喊自己奶奶,什麼氣都發不出來。這丫頭實在是讓人又愛又恨,不知道說什麼好。想起二太太說她走的時候公主已經露了乏態,兩人又是這麼快回來,遂問道,「可是沒見到公主?這也沒什麼,你們有這份心意便成。」
六太太自知女兒得罪了重華,過來就是想請老太太出面調解,只是二太太幾人在場,不好意思開口。
八姑娘卻沒這麼多顧忌,她在公主府受了一肚子氣,來見老太太可不是像六太太來求老太太護駕,她是來告狀,求撐腰的。
八姑娘眼睛一紅,眼淚就流了下來,「奶奶,公主的奴才欺人太甚,我和母親好心好意的過去請安,她們」
「妙兒」
「妙兒」
兩聲驚呼,一聲來自六太太,一聲來自老太太。六太太是不想在二房和楊婉月面前丟了面子。老太太則是聽出了八姑娘話中對重華長公主的怨懟,萬一傳了出去,八姑娘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八姑娘被嚇了一跳,見老太太臉色難得的嚴厲,一時之間嚇得愣在那兒。
「兒媳還有一些家事沒有處理便先退下了。」二太太焉能不知,老太太是防著她告狀,她雖不喜六太太,卻還不屑做這種搬弄口舌的事情,老太太是杞人憂天了,遂也識趣的告退。
老太太點點頭,「那你先去吧。」
大姑娘、九姑娘和楊婉月都識相的找了理由告退。
九姑娘帶著熊熊的八卦之心和止不住的幸災樂禍進了燕禧堂附近的攬月軒,這是林雅蘭在娘家時的院子,如今楊婉月住著,二太太和大姑娘無奈,叮囑了幾聲走了。
「你猜她是怎麼了?」九姑娘眼睛亮亮的問楊婉月,任誰都能看出裡面的喜悅,八姑娘這樣的戲碼駕輕就熟,往往她一上演,就要有人倒霉,只是九姑娘最近被灌輸了很多重華長公主的彪悍事迹,覺得這次可能會有驚喜。
楊婉月吩咐丫鬟準備點心,見狀忍俊不禁,想到八姑娘這次可能踢到了鐵板也是忍不住的冒喜泡,忙低了低頭,掩了笑意。她在這對母女手下吃了多少虧,卻礙著身份不好像九姑娘一樣,當面撅回去,實在是忍得肝疼。「我哪裡清楚,不過想著肯定是和公主府那邊起了爭執。」
九姑娘樂呵呵的玩著杯盞,「八姐威武,在公主府都敢撒野,她當公主府是國公府,」又搖頭晃腦道,「便是如今的國公府也由不得她繼續任意妄為。」二太太可是告訴過她,在重華長公主在京期間,六太太哪裡像如今這般囂張跋扈,在長公主面前哼都不敢哼一聲。
「不知道那位性子如何?」楊婉月指了指東邊,可千萬別壓下了一個八姑娘,起了另一個更難伺候的。
九姑娘臉皮一抽,回憶昨天短暫的相處,沒有發過脾氣,只是一直都是神色懨懨,不是很肯定道,「我看著挺好相處的模樣,我母親說了估摸著性子也不差,不過讓我平日相處的時候讓著幾分。」
楊婉月點頭應道,「舅母既然這樣說了,我們敬著總沒錯。」楊婉月對二太太還是很信服的。從書案上取了一張紙,問,「九姐,你看這衣服怎麼樣。」
聞言,九姑娘好奇的看過去,一見之下,就挪不開眼光,眼神發亮的看著楊婉月,「這衣服從來沒見過,真漂亮,你畫出來的?」
楊婉月微微笑著點頭,「你既然喜歡,我就讓人用月菱紗給你做一身,月菱紗做出來的衣服肯定更美。」
哪個姑娘不愛俏,九姑娘露出悠然嚮往的神態,片刻后又回神,「白霜,快去把我的那匹月菱紗拿過來。」九姑娘是個行動派。
「不用了,我這裡就有,一匹布可以做好幾身呢。」楊婉月連忙阻止白霜。
白霜聽停下步子看著九姑娘,九姑娘豪氣地一揮手,「快去」對楊婉月道,「母親給了你,你自己留著便是,再說了我更喜歡我那匹湖綠色的。」
楊婉月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想著在就九姑娘那身衣裳上添一些金絲銀線,再加一些珍珠瑪瑙之類的貴重珠寶上去。她不能理所當然的拿了二太太的好處卻沒表示,否則和二房的關係長久不了。自從摸清了衛國公府的局勢,她就清楚,哪些人是她要拉攏討好,哪些人是根本不用在意的。
九姑娘突然想起一事,拍手樂道,「那匹紅色月菱紗被送到了公主府,不知道八姐知道了是什麼表情。」九姑娘故意讓二太太把那匹紅色的送了公主府,否則就該給八姑娘了,府里的紅色布匹先緊著八姑娘,這是老太太親口說的。
八姑娘喜歡紅色,還霸道的不允許別的姑娘穿這個顏色。府中人除了二房兩個嫡女,其他人莫不是能不穿就不穿。其實九姑娘也不喜歡紅色,只是有時候為了噁心八姑娘,故意穿的一身紅在八姑娘面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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