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柳飄飄的地位驟然拔高了,可能是柳逸戎默認了她會成為陸戟的人,日後柳氏一門的未來全攥在了柳溫嵐和柳飄飄的手裡,他對柳飄飄突然有了慈父的態度。以至於那群見風使舵的奴才們再也不把柳飄飄當做身份高點的下人使喚。而是正兒八經的高門貴女,吃穿用度通通向柳溫嵐,柳玉芙看齊。
雞剛叫了一遍,柳飄飄就被侍女們拉了起來。和國公府不同。王衡和二皇子的結合是真正層面上的國之盛事。從前柳飄飄知曉的參與過的所有席面跟這次比起來都可以用微不足道來形容。
而和柳玉芙之流不同,這是柳飄飄第一次參加國家層面的宴席。她一個人,完全不能指望柳玉芙幫她。
長房裡的只會看著她出醜,才不會管柳飄飄的顏面是不是顏面。
柳飄飄呆坐著,額頭的傷口還沒有長好。帶著流蘇的額飾巧妙遮住了還紅腫的傷口,流蘇用昳麗的紅寶石混著金珠層層串起。流光溢彩貴不可言,卻會時不時蹭到柳飄飄的傷口,些許疼痛針扎一樣叫她蹙了眉頭。偏偏這種神色只能在這內門大院顯露兩分,出了門就再也不能露出難耐的神色來。
教習嬤嬤伏在柳飄飄的耳邊,
「姑娘出了門可不能露出這樣的表情來,今個是大喜的日子您要多笑笑。」
於是柳飄飄只能低著頭,咬著貝齒露出得體大方的笑容來。
嬤嬤的臉色這才好了些,將各式各樣的髮釵步搖往柳飄飄的頭上裝點。這一次柳飄飄沒有制止對方的動作。這樣的好日子她必須喜氣洋洋,打扮成一個發財樹才行。可華貴的同時也不能擋了王雨溪的風頭。因此雖然滿頭珠翠,顏色卻並不艷麗,多是鮮嫩的鵝黃寶藍色。俏皮有餘卻不會喧賓奪主。
打扮完才聽嬤嬤誇獎,「姑娘還真是生得明眸皓齒,莫說那些王公貴族,就是老奴看了也是心頭一動呢?」
柳飄飄笑笑,又聽嬤嬤說,「不過不要緊,姑娘可以慢慢挑。柳家本就是這雲京數一數二的世家,老爺桃李滿天下,姑娘一定可以覓得如意郎君。」
這些嬤嬤都是人精,有什麼風吹草動根本瞞不過她們的耳朵。雖然接觸不到更高層面的消息,市井流言卻是一個比一個消息靈通。柳逸戎現在器重柳飄飄,劉倩她們可能還以為是為了家族顏面。可下人們卻清楚,柳逸戎這是要用自己女兒為自己的仕途鋪路了。
柳家雖然有名望,家中出了無數重臣,這一代更是出了中宮皇后。可柳逸戎的仕途卻到中書令就終止了,在往上,尚書令,大司空乃至丞相跟他八竿子打不著。除了陸珉提防外戚專權外,柳恩賢跟他不是一條心也是個重要的原因。
嬤嬤靠在柳飄飄身邊,為她戴上了八寶琉璃珊瑚瓔珞。
「三姑娘是個指望不上的,這家族榮光可全就指著二姑娘和五姑娘了。」
言下之意,柳逸戎現在的重心就是柳飄飄。只要她足夠爭氣,何愁不被器重,資源又怎麼會不朝她傾斜。
可嬤嬤押寶在柳飄飄身上,柳飄飄也不是非要接她的話。現在一切都只是期望,沒有板上釘釘。柳溫言確實不堪大用,可只要他活著,扛起柳家未來的大旗就不該落在柳飄飄身上。就算家門不幸,這一支里沒有人才。等她柳飄飄扛大旗的時候也得是她有了自己的勢力。而不是現在一切都沒有定數就急著到處炫耀,那不是給別人當槍使嗎?
所以柳飄飄微笑著從自己的妝奩里拿出一支金簪放在嬤嬤掌心裡。
「飄飄愚鈍,分不清這些彎彎繞繞。但感謝嬤嬤提點,一點心意,還請您不要推拒。」
見柳飄飄不上道,嬤嬤也沒說什麼。笑眯眯接下了柳飄飄的賞賜,她只是個奴才,話說到了拿點賞賜最好不過。剩下的就是主子們的決定。言多必失,話說多了上頭的人就不愛聽,也容易招來禍端。
此時到了出門的時辰,禾枝便也裝扮好和柳飄飄一同出門。
她摸著頭上的裝飾有些不可思議。
「姑娘,我還是第一次穿這麼好的衣服,簪這麼好的花呢。」
柳飄飄靠在禾枝身上,許是對方的身體好,總是暖融融的。柳飄飄便覺得自己的腳步沒那麼虛浮了。
「你是我的大丫鬟,穿的不好不是丟了柳家的臉。再說了,爹爹家大業大,鋪張點也不奇怪。」
她本想等柳玉芙柳溫嵐的馬車走了再跟上,省得撞在一處衝撞了她們,又平白生出些麻煩事來。
只是柳飄飄眼睜睜看著柳玉芙的馬車走遠了,自己剛要上車就見身後走上來一人,正是柳溫嵐。
許是點了許多胭脂,柳溫嵐的臉有些紅。遮住了往日憔悴的病容,看著竟有些旖旎的嬌柔來。
柳飄飄低了身子,「二姐。」
柳溫嵐神色清冷,並不看柳飄飄。
柳逸戎已經和她說過了,背著劉倩和柳玉芙,對她保證自己會為她爭取太子妃之位。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把柳飄飄打包送進東宮當側室。
柳溫嵐表面沒說什麼,但不代表她真的接納了柳飄飄。只不過這件事她半點口風沒漏,柳玉芙還被蒙在鼓裡,一心把柳飄飄當做了最大的對手。
對手,柳溫嵐嗤笑,一個庶女也能翻身成了和她一樣的名門貴女了。她柳飄飄就只配給自己提鞋,把柳玉芙打包進東宮還差不多,最起碼以柳玉芙的智商幹不成大事也不會成為自己的阻礙。
太可笑啦,王雨溪為了二皇子毀容,陸炎娶了她是應該的。可柳飄飄憑什麼和自己平起平坐。
她走在柳飄飄前面,端坐在馬車上。
「上來吧。」
柳飄飄還帶著笑,徐徐坐在柳溫嵐身邊。
「二姐怎麼不和三姐一起走?」
柳溫嵐還是那副淡淡的神色,閉目養神靠在軟墊上。
「若我不管你,出了什麼岔子怎麼辦?」
柳飄飄低眉順眼,一副感激的樣子。
「多謝二姐。」
柳溫嵐睜開眼,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柳飄飄永遠是這樣,表面上人畜無害,其實一肚子主意。
她望向柳飄飄,後者正端正緊張的坐著,時不時攪動衣擺。偶爾抬頭看一眼柳溫嵐也是傻兮兮的笑。
真的很容易被她矇混過去,柳溫嵐想。
必須讓柳飄飄一擊斃命,再也蹦躂不起來。
她輕飄飄的扯開了話題,「好久不見周文清,怎麼,鬧彆扭了?」
柳飄飄有些詫異,不知道好端端的柳溫嵐提起周文清幹嘛,他們早就沒有聯繫了。
「瞧二姐這話說的,我和那周文清有什麼嗎?」
柳溫嵐的話被頂回來她也不氣惱。
「前兩日在集市上碰見了,他還問我來著。說你在生他的氣,所以問問。」
說罷,柳溫嵐意有所指,「城裡的風言風語本來就多,還請妹妹潔身自好,不要成了雲京的笑話。」
柳飄飄倒是謙虛的,惶恐不安的險些跪倒了。
「姐姐也知道,我這段時間病痛纏身,哪有什麼功夫和周文清拉拉扯扯。縱是前段時間有些齟齬,如今也分道揚鑣了。」她可憐的,兩眼水汪汪的,「姐姐總不能不信我這個自家人。」
柳飄飄扶著頭上的傷口,露出點點的紅痕來。
「也是,飄飄怎麼能跟姐姐們比。不然也不會被人欺凌,飄飄受委屈不要緊,可她們不能打姐姐的臉。」
惺惺作態。
柳溫嵐腦海里閃過這幾個字來。
「宇文容嫣已經罰了禁足,妹妹不必妄自菲薄。起碼在雲京這個地方還沒人敢欺負我們柳家的人。」
柳飄飄又笑開了,「二姐說得是。」
柳溫嵐別過臉,不再理會柳飄飄。
總覺得從國公府回來后柳飄飄就好像突然開竅了,從一開始的不爭不搶,到現在簡直就是和自己掰手腕一樣一定要分出個輸贏來。
男子和女子不同席,女眷們都由大司空夫人余氏招待。
以柳飄飄的身份本來是沒有資格在余氏面前露臉的,可偏偏今時不同往日。柳飄飄現在是柳逸戎最重視的。所以剛一進門,嬤嬤們就帶著柳飄飄去見了這位大名鼎鼎的司空夫人。
傳言歷經多個版本,唯一不變的就是這位司空夫人在王衡尚是個種田的村夫就篤定此人一定會有出息。於是不顧家族反對,毅然決然從千金小姐變成了洗手作羹湯的農夫。
王衡也不負眾望,短短二十幾年就從溧陽縣尉成了如今權傾朝野的大司空。你說這背後沒有餘氏的扶持,柳飄飄是萬萬不信的。
世家大族,勢力盤根錯節。縱是柳家,在隨太祖打天下之前也是中原地界鼎鼎有名的大家了。不然,哪來那麼多兵馬糧草。
柳飄飄行了禮,頭上的珠冠壓得她脖子酸疼。
可柳飄飄不能露出難受的表情。
她環顧四周,貴女們頭上的東西一點不比她少。各個端莊持重,絲毫看不出累的樣子來。
余氏像是很高興的樣子,每人都賞了點東西。
這些千金們行過禮之後就可以各自玩耍,余氏更多是招待主母們。
柳飄飄打量著,余氏身邊站了個高高瘦瘦的女子。戴著半邊面具,垂著眉目。面對她們時有些不自然的閃躲,尤其是幾個有傾城樣貌的姑娘。
柳飄捉摸著,她大概就是今天的主角王雨溪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王雨溪就跟著余氏去了其他院子。
去見她未來的夫君,二皇子陸炎。
柳飄飄什麼也不懂,本來想隨大流跟那些千金們一起去投投壺丟丟沙包之類的。可她剛一起身就被柳溫嵐攬住了胳膊,柳飄飄下意識看向嬤嬤,對方示意她跟著柳溫嵐就行。
一起的有柳溫嵐柳玉芙,白梓妍還有兩三個柳飄飄不認識的女子。她們跟在余氏身後走向了男子所在是院子。
柳飄飄壓低了身子,「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稍稍落在了後面。
「意思就是和深門大院的女子不同,我們是要走在人前,日後也是要主持大場面的。」
柳溫嵐的眉眼溫潤,卻是此刻的柳飄飄無法比擬的穩重。
她只能笨拙的學著柳溫嵐的樣子,挺直了腰板,眼眸里是世家大族渾然天成的尊貴。是成不喜於色,險不驚於心。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是對上位者尊崇而不諂媚,對下位者憐憫而不輕視。
是獨獨她一人,又是背後無數先祖奮鬥換來榮光的承襲者。
她們的步伐幾乎整齊劃一,在這個名利場里。她們未來託付並肩的人就在這數十人的院子里。
在座無不是天潢貴胄,無不是動動手就足以攪動整個雲京的人。
柳飄飄低下頭去,她今日所有華貴的打扮都是為了面見這些尊敬無比的人兒。
作為聯姻的籌碼,供他們挑選出未來的盟友。
然後今日是二皇子和大司空的第一次結盟。
大司空王衡唯一的女兒即將嫁給最尊貴的皇子,這不是他們的第一次聯姻,早在之前王衡的大兒子就迎娶了三公主。同時代錶王家的權利更上一層樓。
所以柳逸戎才這麼著急。
在這無數的恭賀聲中,柳飄飄找到了陸戟。
他今日穿的也很喜慶,紅色的長袍襯得那人雪一樣的白。
盈著細碎的寶石一樣幽綠光芒的眼睛掃過來,讓柳飄飄的心跳平白漏了一節。
四周無聲,只需眼神就足夠讓她心潮彭拜。
陸戟抿著唇,眼裡是說不盡的溫柔笑意。
柳飄飄覺得那眼神似乎將自己看穿了,她生怕額頭的傷口有損她今日的容顏叫陸戟生出厭煩來,於是極其不自然的擋住額頭。
尖細的聲音傳來,恭賀王衡之女和二皇子的婚事。
站在余氏身後的王雨溪走了出去,有些膽怯的接過太監頒發的聖旨。
眾人嘩啦啦跪了一大片,王雨溪和陸炎一同上前接住了聖旨。她們離得那麼近又那麼遠,好像陸炎渾身都在抗拒王雨溪。而王雨溪顫抖著身體,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哀,聲音里隱隱帶了哭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