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自躺下陸戟就無法安眠,他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悶痛著,喘息里如影隨形。
於是指使常青去請張懷玉來瞧瞧,他們幾個年歲相近,自小認識。從另一種程度上來說,張懷玉算得上陸戟的心腹。
今日的胸悶來得不同尋常,陸戟害怕若是有什麼隱疾,那就麻煩了。他乾脆起身,披了件外袍等著張懷玉。結果大夫沒等到反倒是常青氣喘吁吁跑了回來。
「主子,不好了,柳飄飄被人下了葯,如今在張懷玉那施針呢!」
陸戟心頭一驚,似乎明白了這鈍痛的來源。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梳洗,攏了外袍就直直往張懷玉的住處奔走。
常青有些害怕,柳飄飄的模樣就是自己看了也不忍心何況這位爺呢。陸戟本人是不曾察覺,可他這個局外人是看得明明白白,自家主子現在對柳飄飄恐怕是情根深種。既然是情根深種,看見自己的心上人被人如此謀害怎麼可能不憤怒。怒火攻心之下能做出什麼,誰也不好說。
常青只能趕忙追上陸戟,給他吃一劑定心丸。
「主子您放心,柳飄飄只是看著嚴重,張懷玉的醫術精湛,她一定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陸戟扭過臉,陰沉的面色像是從水裡撈上來的。他陰鷙的眸子死死盯住常青,冰冷的語氣彷彿地府爬上來的羅剎叫常青忍不住腿抖。
「什麼叫看上去嚴重,那就是到了不忍直視的地步。」他悶了口氣險些沒喘上來,實在狠厲,「是誰幹的?」
常青摸摸鼻頭,躲避著陸戟的目光。
「今日,柳飄飄和柳玉芙一起去了曲水廊亭。」
「曲水廊亭?」陸戟不禁冷笑,「她們不是一向關係不好嗎?」
「誰說不是呢,只不過既然是柳玉芙有約,恐怕飄飄姑娘也不好拒絕。」
陸戟沒再說話,狠狠甩了衣袖。
推開門,柳飄飄已經醒了。依舊泡在水桶里,兩隻光潔的胳膊搭在邊上,下巴搭在胳膊上,見陸戟來了神情懨懨的,強撐著精神喚了句殿下。
陸戟趕緊示意她不要說話,隨即揮退了無關緊要的人。
張懷玉打了個哈欠,關上門前叮囑陸戟一定要讓柳飄飄多喝水,把體內殘留的藥性去了。
柳飄飄只穿了小衫,大片的肌膚裸露在外,卻燙人的緊,泛著淡淡的粉色。
陸戟看了心疼,脫下外袍來蓋住了柳飄飄的背。又端了水來,濕潤了她的唇才緩緩道:「我知道是誰,你放心,這等委屈我一定讓她連本帶利還回來。」
可是柳飄飄並沒有哭鬧,她睜著水潤的眸子盯著陸戟,隨後嘴角牽出一個淺淺的弧度。
「殿下,妾身失態了。」
陸戟不知她為何這麼說卻見柳飄飄伸出雙手,那蓋在她肩頭的衣服順勢滑落到水裡。柳飄飄的胳膊勾著陸戟的肩頸,兩個人的距離猝不及防拉近了。近到柳飄飄灼熱的呼吸帶著幽蘭樣的香氣直直瀰漫在兩人中間。
好軟。
陸戟垂眸,大手攬住柳飄飄的腰肢。眼中似有隱忍也有思慮,最後他還是順了柳飄飄的意。將下巴擱在柳飄飄柔嫩的肩膀,無可奈何地咬著牙,「你想幹什麼?」
柳飄飄像是料定了陸戟會答應她,抿著唇笑了。
「殿下。」她說,「我不想做庶女了。」
陸戟的指尖劃過柳飄飄光裸的脊背,惹得身下的人一陣戰慄。
「所以?」
柳飄飄閉上眼,似乎在給自己打氣:「我想過繼到大伯名下,他們家人丁單薄,只有一個嫡子。如今也有二十五六,正是可以為朝廷效力的年紀。」
「你想給他什麼官職收買?」
陸戟的呼吸加深,他抱著柳飄飄,少女發間的香氣一個勁的往他身上侵染。無奈之下只能閉上眼。可柳飄飄竟然得寸進尺,她往下滑了滑,靠在了陸戟的胸口。
「我聽殿下的。」
「既是你們柳家的人,自然是跟著舅舅才好。西園八校尉統管禁軍,職下有空缺,不如讓他做如何?」
柳飄飄糾正陸戟,「不是父親的人是殿下的人。」
陸戟並不在意於此,八校尉雖說統管禁軍。可八校尉之上還有中郎將總領全局,前朝之後八校尉的權利越發弱小。只能作為一個跳板。這位堂親到底能走到哪一步還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只是柳飄飄需要一個光高偉正的身份,她總不能一直是庶女,永遠孤苦無依。
「既如此,我會讓太尉舉薦,有中書令擬旨父皇下詔封為長水校尉。」
柳飄飄趴在陸戟身上,覺得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謝謝殿下。」
她沒了負擔才覺得眼皮沉得很,不一會就沒了意識。
懷裡的人逐漸沒了動靜,陸戟為她擦凈了水,抱到床上,這樣的動靜都沒醒來,可見真是累的慌了。
待柳飄飄睡熟,陸戟才招了招手。常青推開門,就見自家主子坐在床邊,面色頗有些凝重。
「主子。」
陸戟嗯了聲,就聽常青問:「怎麼處置?」
「不用處置。」他看著床上的柳飄飄,「她向我求了恩典,意思就是此事算了。待日後,她有了自己的勢力,自然會一一算賬。」
窗外樹影飄搖,陸戟低頭握住了柳飄飄的手。
燥熱已經褪去,柳飄飄的手冰塊一樣涼。他緊緊握著,似乎是想給她一些溫暖。
「中常侍那裡有消息了嗎?陸炎屬地封號。」
常青跪著,覺得脖子好酸。
「回殿下,屬地尚且不知,只說擬了封號,是晉王。」
陸戟不禁皺眉,若以晉字做封,未免太過尊崇。只是現下陸戟也顧不得那麼多,皇帝的身子一天天好了起來。他們這些做兒子的也就不能有太大的動作,免得惹火上身。
陸戟本想守著柳飄飄睡醒,誰知這時候禾枝走了進來。
她一個人面對陸戟還真有些緊張,險些說不好話。只是為了柳飄飄她只能豁出去了。於是定了定神,道:「殿下,我們家姑娘交代過了,今晚老爺夫人肯定不在府中,還請待她好些后將她送回府里。」
禾枝本以為陸戟會怪罪,誰知對方只是扭過臉看了柳飄飄半晌,隨即掩不住笑意了。
「她還挺聰明的,好好照顧你們家小姐。」
柳玉芙激動的雙手險些攥不住帕子,她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覺得腳跟發麻的感覺消失,於是帶著丫頭推開了門。
可是想象中柳飄飄和周文清不知廉恥廝混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她已經導演好了這場戲。當她推開門,柳飄飄這個淫婦應該縮在周文清這個姦夫的懷裡失聲尖叫。而她,是守衛家族名聲的存在。她會狠狠的斥責柳飄飄,然後讓她在父親的注視里無地自容,甚至只能去死。
她是輸家,只有柳玉芙可以獲得勝利。
可現在,沒有,根本沒有柳飄飄的身影。
她找遍了任何一個可以藏人的地方卻連柳飄飄的頭髮絲都沒有找到。
柳玉芙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周文清。
「人呢?」
「什麼人?」周文清無辜地,哂笑著發問,「這裡不就只有你柳三小姐一個人嗎?」
柳玉芙死死抓住了袖口,憤怒的質問周文清:「你框我?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周文清並沒有被柳玉芙的癲狂嚇到,反而不緊不慢的灌了口茶。
「我答應你什麼,有人證嗎?」
這種事怎麼可能有人證,不然不就成了柳玉芙密謀謀害手足,這樣的罪名足夠她下大獄。
慌亂之下,柳玉芙指著周文清的鼻子罵道:「你這個騙子!你無恥!」
周文清逼近她,不屑地勾了唇角,「三小姐可真夠謙虛的,比起無恥我連你的三分功力都不到。畢竟就算我再喪心病狂也做不出誣陷手足,毀人清白這種下作的事情來!」
柳玉芙平時還算伶俐,可一到了關鍵時候就容易因為生氣說不出話來。她性子又焦躁,往日在府里有什麼不稱心的也愛責罰下人。見說不過周文清,腦子裡一根弦登時就斷了。舉起手來去撕扯周文清的衣服,又狠狠抓撓對方。
可周文清又不是簽了奴契的下人,就算只是個四安將軍長史也是朝廷上了名錄的命官,怎麼可能被柳玉芙這麼欺辱。
周文清自然不會慣著她,今日的情況特殊,他就算打了這位中書令的千金她也不敢說出去。因此也就一把推開了柳玉芙,可柳玉芙雖然哭哭啼啼起來,卻是個屬犟驢的。手下的大丫頭綠竹趕緊拉住了她。
「姑娘有失體統啊!」
柳玉芙在氣頭上,哪裡聽得住勸,扯著綠竹罵道:「你這賤人,還不叫奴才來把這不知好歹的混蛋綁了,看著你家主子受欺負是嗎?」
綠竹不敢反駁,只能起身去叫人。只是這麼打岔柳玉芙就忘了自己的計劃。
她今個是請了柳逸戎來的,為的就是讓柳飄飄身敗名裂。算算時間,柳逸戎和劉倩也該到了。
可如今配角齊活了,柳飄飄這個主角不見了。
綠竹剛出門,不過拐角就撞上了氣勢洶洶的柳逸戎。
柳逸戎本來在家好好的,被柳玉芙派人請來。也不說別的,只說來捉姦。
捉姦,捉誰的奸?
今日出門的只有柳玉芙和柳飄飄,難不成柳飄飄待字閨中就干出了私會情夫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來?
事關名譽,柳逸戎一刻不敢耽擱。
綠竹冷不丁撞上柳逸戎嚇得大叫一聲隨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喊著:「老爺,你怎麼來了?」
綠竹是柳玉芙的丫鬟,柳逸戎是認識的。此時見她話都說不利索就知道不是件小事。登時沒好氣的說:「不是你們讓我來的嗎?」
說罷他一腳踢開綠竹就要進廂房。
綠竹見狀還想阻攔,抱住柳逸戎的腿大聲喊道:「老爺,什麼事都沒有,都是誤會!」
然而柳逸戎並不理她,只讓家丁將人拉開,懷著滿肚子的火氣進了廂房。
眼前的景象實在令他嘆為觀止。自己最寵愛的女兒正披頭散髮,衣衫凌亂的跪坐在地。而另一個男子模樣清秀,此時正好端端的站在一邊。看見自己還拱手行了大禮。
柳逸戎的腦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卻也知道此時要顧及自己女兒的顏面,於是關上門,隨手丟了件衣服給柳玉芙。他還算冷靜,沉聲道:「說吧,怎麼回事?」
柳玉芙已經嚇傻了,囁嚅著嘴唇,重複著早就備好的說辭。
「飄飄她和外男私會,我來捉姦。」
大概是自己都覺得離譜,柳玉芙說著說著聲音就越來越小,乾脆垂下頭一言不發了。
柳逸戎只覺得氣血沖頭,一時間恨不得打死這個丟人現眼的玩意。
「捉你妹妹,你妹妹人呢!」
柳玉芙環顧四周,並沒有柳飄飄的身影,她只能搖搖頭:「我不知道。」
柳逸戎這回是真的氣瘋了,隨手拿起一個茶杯扔出去。他到底是心疼柳玉芙,沒砸到身上,只碎在地上,饒是如此也嚇得柳玉芙不住抽泣。
柳逸戎招來守山的人,「可曾見過柳飄飄。」
那人老實回答:「五小姐已經下山,說是發了高燒耽誤不得。」
柳逸戎眼珠轉動,一副氣到發笑的樣子。
「呵,說說吧,你們兩個孤男寡女在這裡幹什麼?」
柳玉芙不知如何開口,實話實說,她謀害柳飄飄的事情就暴露了。可什麼都不說,和外男私會的那個人就成了她,身敗名裂的人也成了她。
焦急之下,柳玉芙沒了一點注意只能埋頭哭泣。
柳逸戎的火氣更甚,「哭哭哭,就知道哭,做出這種丟人的事情來你還有臉哭!」
他雖是責怪卻也知道要保全自己的女兒,因此斜斜看了周文清一眼。
「是不是這個登徒子脅迫你?」
柳玉芙聽了木然的抬起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說,卻也在柳逸戎暗示的眼神下茫然的點了點頭。
柳逸戎又嘆了口氣,「還好我來得早沒讓這個登徒子得手。」
他吩咐下人,「還不綁起來報官!」
周文清不禁冷笑:「大人就在這裡還要報什麼官?只是可笑大人身為中書令卻不能明察秋毫,偏袒親族隨意定案!」
他從懷裡拿出柳玉芙寫給他的信拍在桌上,隨後揚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