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鹿蜀篇 三 下界訪客

第3章鹿蜀篇三下界訪客

世間之人皆有「氣」，而氣本質上是魂體的外在形式。

當一個人與某個物件建立了深厚的聯繫，他的靈魂氣息便會沾染到這個物件上。

直到這個物件的下一個主人改變其上的氣息為止。

因此，作為齊恆公生前最後使用的物品之一，號鍾之上必然沾染著他的魂息。

祁靈雙手交插，食指相依，微閉雙目。

「尋息。」

萬妖館十三秘術之四尋息，即便一個人歷經百世輪迴，只要三魂七魄沒有改變，皆可通過對一個人殘留的靈魂氣息尋到本體所在。

效果比起二郎神的嘯天犬都稱得上有過之無不及。

片刻之後，號鐘琴身映射出藍色微光，顯現出十六道脈絡，脈絡之間以線相連，星圖呈現出一隻蠍子的形狀。

星圖上有一男一女，女性是眼前的鹿蜀，那男性自然不言而喻。一條魂息編纂的線指向了一邊的鹿蜀，另一條通向了外邊。

鹿蜀有些不知所措，不知為何，身為妖怪，她卻看不見魂體，只能問道：

「館主先生，那道微弱的氣息指向的就是小白的轉世嗎？」

祁靈左手食指與中指相交，細汗開始滲出，答道：

「不確定，在齊恆公魂息所指向的地方，我並沒有感知到活人。」

重明很體貼的用懷中手帕擦去祁靈額上的汗，此時一陣鳥雀的聲音傳來，重明眼睛中浮現出兩個瞳孔，微微笑道：

「原來如此。不用重瞳之力的話，我也沒有發現。」

祁靈納悶地問重明：

「什麼意思？」

「齊恆公沒有轉世。」

祁靈嬌軀一愣，收起術法，「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去去就回。」

鹿蜀不解地問：「館主，重明先生，你們在說什麼，沒有活人？小白沒有轉世？」

只見祁靈顧不上回答，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重明端起一杯咖啡，優雅地翹起二郎腿，看向鹿蜀說：

「鹿蜀姑娘，不需擔心，我們館主啊，雖然不是個淑女，但一直還是挺可靠的。」

「重明先生，這到底……？」

鹿蜀輕輕撫摸懷裡的琴，重明這是看見縷縷金光縈繞，更加確信了。

「鹿蜀姑娘，來這的一路上，你可曾見過鬼怪邪祟之類的存在？」

「重明先生不要再說笑啦！這世間哪有什麼鬼啊？」

看來這個傻白甜，得到了無與倫比的庇護還渾然不覺。

有些話重明不能只說，於是他旁敲側擊道：「鹿蜀姑娘，或許你醒來的時候，號種發出的聲音並不是通知你呢？如果我說，你要找的人一直在你身邊呢？」

時間回到公元前643年。

午夜，喪樂與痛苦聲響徹了整個齊王宮。

「父親，您今日去了。孩兒可如何是好啊！父親！」

「無詭公子，節哀順變啊！齊王已薨，一切就靠您主持大局了……」

看著眼前的鬧劇，小白忽然感覺人是如此的可悲，為了功名利祿蹉跎一生，到頭來也不過是一捧黃土。

這一生爾虞我詐，現在看來只像個笑話。

過程中是否已經丟失了最初的目標呢？

看著自己毫無皺紋的雙手，他很是吃驚：聽說人死的時候，一直想著自己最想回到的模樣，便會回到那個年紀的狀態。

這種傳言竟然是真的，阿鹿在哪？

穿過地上嚎哭的眾人，小白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是魂體了。

他無法觸及任何人，凡人也看不見他。

一陣陰森森的話語在身後傳來：

「齊恆公，念你生前功業頗豐，泰一上皇賜你入下界為第一殿閻羅王，從此青春不老。速速隨老婦去吧——。」

四周頓時一片漆黑，小白回身一看，只有一名渾身白衣的老婦人，她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走向自己。

「汝，汝是何人？」

那老婦嗤嗤的笑，揭開面紗，漏出滿是皺紋的臉。

「老婦乃冥界第一任引魂使：玄鳥。」

伴隨著滋滋聲，玄鳥的指甲快速的生長著。

「你是老婦在人間的最後一個任務，不要再拖延了。」

一生中見慣了太多的血腥場面，小白並不畏懼這眼前的鬼怪，只是，他還不願意就此離去。

「阿鹿，吾可否見阿鹿一面。」

黑色的煙霧包裹住了玄鳥的全身，待到玄鳥走到小白身邊，卻變成了一個前凸后翹，身材完美的性感美人。

「那是誰？齊恆公，現在願和妾身走嗎？」

玄鳥貼近了小白的身子，黑色的煙霧即將把兩人吞併。

環顧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別碰孤王。」

此時一段歌謠傳來。

是鹿蜀的聲音。

小白立即向歌聲處跑去。

眼見退休的計劃就要泡湯，玄鳥死死地拉住小白的手臂。

「齊恆公，若是再向前，老娘可不客氣了！」

「請便！」

忍著魂體分離的劇痛，小白衝出了黑暗，鹿蜀正在昔年練琴的房子里為自己哀歌。

但小白現在的氣息太過微弱，只得先依附於號鍾之上。

玄鳥看著手中的斷臂，想起了一個人，那人若是和齊恆公一樣勇敢便好了。

「可惡，為什麼接近那個丫頭就會如此不適！倒是那琴……，有趣，我看你能在她身邊待多久！」

在號鍾中，小白休養的很好，終歸沒有落到魂飛魄散的下場。

但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卻是失去毛皮的鹿蜀本體。

2023年，街角。

祁靈大致明白了，鹿蜀在身邊的時候，若是不動用聚魂的法術，即便祁靈自幼可見陰陽，也無法看見姜小白。

這說明他的魂息是無比微弱的。

對自己施展聚神術后，祁靈很快就發現了目標。

「呼呼--終於找到你了，姜小白。」

「呵，直呼孤王的名諱，汝還是第一個。」

祁靈踢了踢路邊的垃圾箱，對坐在上面的姜小白說：

「我還以為，幾千年的保鏢生活，早就把您那貴族毛病磨沒了。」

「哈哈哈哈哈，與汝何干。」

「不去見見人家？」

祁靈使用尋息的瞬間，姜小白便離開了號鍾。

「罷了，吾註定是無法和阿鹿相守。她聽不見吾，也看不見吾。姑娘，還請替吾向阿鹿告別。」

想一走了之？哪有這麼容易！

祁靈趁姜小白說話的時機，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拍在牆面上。

牆體上瞬間浮現出一幅陰陽魚之圖。

兩個人，應該說兩隻鬼自裡面鑽出。

「桀桀桀桀~小館主，終於有我兄弟二人還清人情的機會了？」

兩鬼一黑一白，黑鬼陰柔邪魅，白鬼溫文爾雅，齊聲道：

「下界第三任引魂使，范無救，謝必安。」

范無救不如分說，一把鏈刃已經飛向一旁的姜小白。

謝必安的笑容本泰然自若，但認清是齊恆公后，一拳將好兄弟范無救打飛出二十多米。

他拱手鞠躬道：

「秦廣王殿下，您終於想起上任了？青鳥奶奶離職的時候常跟我們提起您。」

祁靈吐槽道：

「好傢夥，是讓你們幫我把他捆住，不是讓你們來認上司的。」

姜小白一愣。

「吾從未去過冥界，怎呼作秦廣王？」

「您的地位是泰一上皇親賜，除您之外再無人敢去上任，因為你這個大客戶遲遲沒搞定，青鳥奶奶可是每一百年就偷偷來看一次呢。」

此時范無救剛剛爬起，氣喘吁吁地叫道：

「我丟！大哥你吃錯藥了？你打我幹什麼！」

「閉嘴！放肆！」

又是一記重拳。

謝必安拽著一頭霧水的范無救就要跑路。

「小館主，你的人情我們下次再還~——」

唉，外人終究是靠不住！

祁靈在手中凝聚念力，正欲動手，姜小白甩了甩手說：

「孤王知道，孤王不是汝的對手，引路吧。」

萬妖館。

重明已經儘力在暗示鹿蜀了，但鹿蜀依然什麼都不明白。

咚咚咚。

「敲門聲哦。」

重明笑著看了鹿蜀一眼，後者立馬跑著去開門。

「館主，怎麼不見小白？」

「別急，先讓我進來。」

鹿蜀看不見魂體的原因大致是因為接觸過伏羲大神。

伏羲何許人也？陽氣之旺盛，堪比江海，與伏羲相處一段時間便可以避邪祟，增正氣。

祁靈從櫃檯的抽屜里拿出一把招魂幡，將姜小白罩在傘下。

「小鹿姑娘，他在你身邊的這些年，每日都在受天下至純的陽氣灼傷，若不是有號鍾棲身，早已灰飛煙滅。」

鹿蜀不可置信的看著身形逐漸浮現的姜小白，失聲落淚。

「怎麼會，小白，怎麼會……」

姜小白笑的很溫柔。

「阿鹿，汝醒了，醒了便好。」

鹿蜀撲向了姜小白懷中，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被灼傷的霧氣從姜小白的身上生出。

見到如此情形，鹿蜀急忙放手，他卻把她抱得更緊了。

「阿鹿，那日趕汝走並非本心。」

「我知道。」

祁靈這時打開萬妖譜說：

「小鹿姑娘，我現在知道為什麼玄鳥一直對齊恆公放任不管了。估計她很快就會出現了，凡事皆需交換，我們可為你抵擋玄鳥，也可讓你們二人從此再不分離，但代價是伏羲氣息。」

鹿蜀有些懵了，什麼青鳥？什麼伏羲氣息？

「小白現在就在我面前，怎麼會看不見呢？」

看到鹿蜀這麼呆，重明只能明說了：

「伏羲氣息便是你看不見他與灼傷他的原因，而這招魂幡，是一次性用品，意思就是用了就沒了，是謝必安那傢伙拿來抵賬的。」

鹿蜀果決地回道：

「我願意交出伏羲氣息。」

祁靈迫不及待的打開百妖譜，雙手拇指和食指相抵道：

「小鹿姑娘，請將手放在你的畫像上。」

鹿蜀手指放上去的下一秒，一股金色的真氣自體內傳輸到了萬妖譜中。

這回可真是白撿的買賣！

祁靈幾乎什麼都沒做，這奸商可高興壞了。

伏羲大神的氣息，其中所蘊含的能量，甚至能夠強化祁靈的所有法術。

姜小白的輪廓在鹿蜀眼中徹底清晰了。

「小白，我不知道我會傷你這麼深……」

「阿鹿，有一言，兩千七百二十一年前，吾便想告訴汝。」

重明輕咳兩聲，拉著祁靈轉過身去。

鹿蜀歪頭道：

「什麼？」

「吾和汝，一起回杻陽之山好嗎？」

鹿蜀的臉紅的像熟透了的柿子，輕輕說：

「好。」

少女羞澀的笑容在男人懷中顯得那麼美好。

突然一陣陰風吹來，濃烈的黑霧在四周擴散。

這聲音重明再熟悉不過了。

「呵呵呵，多謝小館主，這下可沒什麼能保著這小子了。」

玄鳥徑直走向姜小白，揪住他的衣領，聲淚俱下的控訴道：

「你知道嗎？因為你，我tm的晚退休了三百年啊，三百年啊！」

祁靈打圓場道：

「玄鳥女神姐姐，不是還有蔣韻嗎？也別讓人家一直代理了。」

玄鳥支支吾吾地說：

「什麼蔣韻，任命秦廣王是泰一上神的命令。」

祁靈拿起玄鳥的白色秀髮，繞在食指上，靠近她耳邊說：

「上界尊皇們早已沉睡，姐姐不要太公報私仇了。好在人家蔣韻是個老實人，一直沒上訪……」

兩千多年了，青鳥對姜小白談不上恨，只是一種執念。

更何況斬斷了人家一隻手，每一百年來看他一次，其實是為了看姜小白有沒有消失。

「那不行，上皇交給我的事情……」

重明卻是不由分說，變回本體開啟重瞳，無數隻眼睛驅散了黑霧，直直衝向玄鳥。

玄鳥見勢也變回本體，和重明飛向高空，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天空中的雲霧中瀰漫著火光，月色時隱時現。

次日清晨，鹿蜀和姜小白早已離去。

玄鳥像是終於找到了台階下，不屑地說：

「這次，算是我賣你們萬妖館一個人情。」

重明則是冷哼一聲：

「不是我給你一個人情？」

祁靈從后抱住重明，咬牙伸出五根手指，勸道：

「人家畢竟是冥界的元老，切莫爭口舌之利啊！」

重明被突來的柔軟融化了身心，握住祁靈的手說：

「當真？五天家務都由你來做？」

祁靈咬牙道：

「當真！」

玄鳥吹著口哨，把燒毀一半的秀髮綁成高馬尾，得意的飛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