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從那次連續下了三天多的大暴雨開始，秋風一天比一天涼了。

邱予寧早已換上厚外套。藍白相間的高領夾克、黑藍色的合身長褲、同樣藍白相間顏色的直板運動鞋，鞋帶系得很緊，背上還背著他那個大塊頭的竹綠顏色的密碼背包。挺拔勻稱的結實小身板兒走起路來又快又穩，濃眉黑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又帥氣又精神。

照舊從書店後面的無人院落里上車，被沈西威接去鼎世商行。

「這幾天都這麼高興？」沈西威開車后問了句。

邱予寧靠著密碼背包坐在後座，奇道：「我有表現出來嗎？」

沈西威從後視鏡看他幾眼：「你這四五天，精神頭比以前都好，眼睛更亮。」

邱予寧嘿笑：「那是，我四天前終於把一種藥丸煉製成功了！每天吃一顆，味道真是好！」

沈西威收回目光，也沒有再問。邱予寧煉丹的時候他都會避嫌不看，但邱予寧每次吃下丹藥后打坐修行的情景他卻會注意觀察幾眼。邱予寧每次都神情舒緩，泰然平和，他料想那丹藥與解除寒症有關。

邱予寧坐車時一般都只沉默著思考事情，並不說話，怕惹司機分心。

這會兒他就靠著密碼背包垂頭沉思：「吃一顆勉強煉製成功的『補氣丸』就能抵得上兩個月的苦修。要是有更多品質更好的『補氣丸』輔佐修行，穩妥且強力的淬鍊體格和精神力，哪怕我修行起來達不到古時苦修士的進步速度，也能儘快突破到異能階四層，並早日激活第三根竹簡。」

四天時間，吃了四顆「補氣丸」，收到的效果相當於他苦修了八個月！

而第三根竹簡里又會有什麼？會飛出來個法寶不？邱予寧萬分期待，要是有足夠的「補氣丸」輔佐修行，他用不了幾天時間就可以激活第三根竹簡了。

可惜，有無「補氣丸」已經不是錢不錢的問題。煉製「回春水」他賺了不少錢，但煉製「補氣丸」的那幾種藥材本就稀罕，連劣質的都貴得嚇人，優質的更是有錢都難以買到，他重金求購也不容易買齊全，想多煉製幾顆都只是白日做夢。

況且，「補氣丸」大約只對低階時有效，以後……

邱予寧暗暗搖搖頭，不必想那麼遠。現在怎麼說也都算是有點條件了，以前看得眼熱不已卻煉製不起的五種藥丸的最後兩種，也該煉出一兩顆來以防萬一了。

回春丸、護心丸、補氣丸、避毒丸、祛病丸。

這五種藥方都是他的依仗。說不定祛病丸還能對他寒症的病根兒有效果呢，雖然看描述內容，祛病效果並不包括寒症之類的。幸虧王昆把「回春水」的分紅給了他后，並不會管他怎麼花錢。

沈西威見他思考問題，也沒有話說，一路安靜的開車進了鼎世商行大本營。

下了車，邱予寧就不再想別的，徑直走向重力室所在的方位。推開重力室大門的時候，聽著裡面「砰砰砰」接連不斷的撞擊聲響，邱予寧微微一頓才走進去。

唉，世界上難解的問題可真多。

靠近渾身都散發著強烈熱量的趙承駿時，邱予寧依然會感受到那種溫泉徜徉、暖陽融融的舒適。不過，邱予寧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想，既然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也沒可能扒著趙承駿抽血割肉的研究，那還徒勞糾結什麼？乾脆調節心情，讓自己心安理得起來。

享受生活，享受生命，又不是難受，誰還不樂意舒服啊。

因為決心奮起，決意比以前更努力，所以在重力室里待的近兩個小時里，邱予寧每次都大重力慢跑，中重力練拳，小重力休息，磨鍊得充實有度，儘管次次都會累得雙眼發黑，卻還是感覺太帶勁兒了！

磨鍊之後，渾身都累得酸疼，必須連連運行竹簡基礎口訣，才能慢慢的緩過來。

今天也是一樣，最後在趙承駿洗浴過後禮貌的借用了一下浴室，邱予寧拿著密碼背包進去，倒鎖上門，脫衣沖洗渾身大汗，再換身乾淨衣褲鞋襪，整理好著裝，才帥氣的走出來。

不過這次，在趙承駿的私人辦公室里和趙承駿有問有答的說了會兒話，邱予寧又想到了「回春水」上。售賣幾天來，隊裡面對的壓力越來越大，都被昆哥扯虎皮扛大旗的擋了回去，雖然昆哥自有考量，但他心裡總覺得有點不妥當，而且他實在不想擅自拿別人的名頭做擋箭牌。

轉頭看了眼身旁的沈西威，早前他就有些想法，只是認識的時間畢竟太短，雖然脾性投機，但也不好貿然開口。現在比以前更熟悉了些，他想了想，打算鄭重的尋求幫忙。便放下白皮書。

剛要對沈西威說話，趙承駿又問話了：「書看多少了？學會了幾門秘法？」

「白皮書全都看完了。秘法只掌握了六門。」不是研習，而是掌握。

「哦？那六門？」趙承駿聲音低沉而且認真，像是考問功課似的。

「一層的斂息術、神刺術；二層的攝物術、暈眩術、驚恐術；三層的意念炎影。」

「異能階三層的秘法『意念炎影』你也掌握了？」趙承駿黑眸一凝，這麼短的時間內掌握六門秘法，饒是他對邱予寧期待甚高，也稍稍吃了一驚。見邱予寧確認，他點點頭沒再問話。

邱予寧見他問完了，便低聲對沈西威道：「沈哥，我研究出了一種藥劑，對人沒有副作用，被我命名為『回春水』。」他神采奕奕，「賣得很有發展市場，我正打算研究出蘋果味的……」

趙承駿聽得在桌后笑起來，看著嚴肅說著正事的邱予寧，這得有多愛吃蘋果？

邱予寧天天來和趙承駿見面談話一起在重力室打拳磨鍊什麼的，現在已經有點兒習慣趙承駿時不時突然發笑，所以只是平靜的轉頭看去：您老又怎麼了？等您笑完我再說？

趙承駿見他漆黑有神的眼裡滿是沉穩和疑惑之色，便斂去那點笑意，放下了鋼筆，倚著椅背擺擺手道：「沒事兒，你繼續說。」他似乎越來越能讀懂邱予寧眼裡在表達什麼意思了。

邱予寧不解這位強者的思維迴路，也不知道他的笑點藏在哪旮旯里，自己剛才那句話有毛病？沒吧，給藥劑增加果味怎麼了？末世之前不就流行藥品補品好味道了？各種紅瓶的好喝的。

回頭繼續對沈西威道：「沈哥你喜歡什麼味兒的？我試著也給研究出來，送給你喝。『回春水』可以驅散寒症，療養內傷，關鍵是能緩慢卻有效的改善淬鍊體質。喝多了會有提升資質的效果。」

沈西威直接回道：「葡萄味。」又問，「你試驗過，確定沒有『任何』副作用？」

他知道「回春水」這幾天正大受歡迎，以後如果被有心人雞蛋裡挑骨頭，檢查出某些莫須有的副作用出來，導致那些購買者氣勢洶洶的回來一擁而上，邱予寧必定要面臨不少麻煩和苦惱。

邱予寧見他回應，立馬點頭，沉聲道：「我確定，這是百經改進的！最開始我只想研究出治療寒症的丹藥。因為我打小流浪的時候就有寒症，而且我這寒症有點詭異，攢錢買來葯吃根本不管用。我就琢磨著，一定要研究出能壓住我這寒症的丹藥或者藥劑。剛開始弄出來的是殘次品，難吃，效果也不好，後來被我一點點改進，不僅能治我的寒症，還能慢慢改善體質……」

又道，「回春水對高階異能者肯定沒效果，但是對中階異能者還是作用巨大的。當然得多喝一些才能收到顯著效果。沈哥，你親自喝點試試，要是覺得效果好，以後要喝多少我都免費提供。」

沈西威點了下頭，直接問：「要我幫忙？」

邱予寧不大好意思：「想請沈哥代言，有沈哥罩著，那些牛鬼蛇神必定不敢來騷擾，否則肯定麻煩得很。要不以後就叫『牛人』回春水，喝了回春水，必定成牛人，獨此一家，別無分店！」

趙承駿又低低的笑起來，鋼筆用力敲著桌面，沒打擊他，點頭贊同道：「這名字也好，通俗易懂，聽了不忘，老少皆宜。西威你不妨答應他，去『代言』吧。」

沈西威本就沒打算推拒，便應了是，對邱予寧道：「怎麼代言？」

邱予寧連忙道謝，說道：「簡單得很，等我們小隊正經開設『回春堂』，請沈哥過去露個臉，在堂前一側留下個明顯點兒的實力證明，旁人一看就知道威力的那種。以後沈哥閑來無事，就去那裡拿藥劑喝，這比其它什麼宣傳都見成效。」

桌后，趙承駿聽著，斂下了笑容，食指敲著扶手，靠著椅背微微轉了下。

他之前沒太在意邱予寧的煉丹天賦，原本還想找人給邱予寧好好診診寒症，只是診治寒症時多半需要脫衣、施針、異能拍打，怕邱予寧戒備誤會，才想等熟悉些再說。不過現在看來，邱予寧那點寒症和煉丹天賦似乎都不簡單，好像也用不著他去幫忙。

還是確定一下為好，就問：「小傢伙，你那『回春水』對治療你的寒症很有效？」

「有效！」邱予寧回答得斬釘截鐵。

「哦？剛煉製出來就有效？具體點兒說說。」趙承駿還想問得更詳細些。

具體？怎麼具體？「回春水」的研究進程全都是用回春丸配方作弊，雖然失敗的次數很多，但每次失敗都快捷得不得了，怎麼可能具體說出來？邱予寧暗暗皺眉，沉吟道：「一開始煉製出來效果就還好，但是遠遠比不上現在，以前是我的煉丹手法太稚嫩了。」

這也是實話，不過卻是他煉製「回春丸」時的實話。煉丹技巧不是一日之功，他領悟出五種藥方后，理論知識再多也只能算是紙上談兵，並非一開始就能把「回春丸」煉製出優質上品來。

趙承駿敲了下桌子：「認真說說。」

邱予寧一看他表情，您老別是想聽故事吧？多大年齡了？

可是事關「回春水」和「回春丸」的事兒，能說的還真不多。

撓撓頭，邱予寧乾脆拿出自己煉製「回春丸」最成功的那次親身經歷作證。

回想著說道：「本來效果只能算夠用，稱不上神奇。後來有一次，我被李姐——就是李小英，我曾被她收留過半年——被她丈夫潘民喝罵，就正式辭別李姐，離開了他們家。我那時還沒到暖秋私人葯館去打工，去別處沒人收，都嫌我太小太瘦。不過我流浪慣了，也沒當回事兒，晚上也沒捨得花錢去住旅館，誰想那晚上冷不丁大降溫，我這寒症也跟著湊熱鬧，突然就發作了。」

想起那次實打實的痛苦，邱予寧微不可察的打了個寒戰，但既然說了，為了不引起異能階七層的趙承駿懷疑，心裡也想讓他更看重點「回春水」，便還是盡量實話實說。

反正現在年齡小，說出來他也不怕丟人。

就繼續道，「那是寒症發作最厲害的一次，不止是『冷』，更從骨頭縫裡往外冒又疼又硬的寒氣，像很多冰針扎心似的，在身體裡頭亂戳，疼得要人命。我吃了以前煉製的丹藥，居然不太管用，沒辦法驅寒，我又哆嗦得走不動。不怕您笑話，我當時難受得都差點哭了。好歹撿來垃圾偷偷點了個火堆，在火堆旁煉丹的時候，我又差點想往火堆里鑽。我就在火堆旁咬牙想，這回死也要煉製出強力的丹藥來！不然這日子可真沒法兒過了！嘿，可能是天無絕人之路，那次丹藥煉得順暢極了，品質也好得不得了，吃下去入口即化，囂張到那種程度的寒症都能被一顆丹藥給抽下去。」

說著又利落的扯到「回春水」上，道，「從那以後，我的煉丹水準就提高不少，再煉製丹藥，基本都能保持那晚上的品質和效果。寒症沒了威脅，我就用自己做試驗來不斷改進丹藥淬鍊體質的功效，直到前陣子我突破到異能階三層，突然有了靈感，才總算把『回春水』給研究出來了。」

緊接著還說明為什麼要煉成藥劑，「原本煉成丹丸的那種濃縮型太耗費藥材，造價高，浪費大。煉製成藥劑就不同了，可以很方便的決定每次服用的劑量大小，而且容易改換口味，老少皆宜。」

說完，邱予寧垂眸暗暗把剛說的話順了一遍，也不算說謊，只是拿不同的事實拼湊在一塊兒而已，聽來應該是沒什麼漏洞吧。他也能保證「回春水」有壓制和驅散寒症的效果，只是不會像「回春丸」那樣立竿見影而已。這樣想著，卻沒聽到趙承駿說話，便鎮定的抬頭看他什麼反應。

卻見趙承駿正專註的看著他，黑幽幽的眼睛里也沒了以往的凌厲，有些深沉，有些複雜。

邱予寧一怔，別是被同情了吧？轉念想想，得，剛才說的那些好像還真的很有點兒博取同情的嫌疑。但那也沒法子，他重生后也就是現在才活得舒坦了些，小時候過的簡直全都是苦日子，說哪段兒都有這個嫌疑，可他都練出來了，真不需要那些同情啥的！心道您老確定允許沈哥幫忙代言就成了，要是覺得藥效夠好，隨便放出點話，可比您那同情值錢得多。

想是這樣調侃似的想著，面對趙承駿的目光，邱予寧卻只是揚眉笑了笑，什麼也沒解釋。

趙承駿平靜的看著他，再次暗暗點了點頭，這種秉性，絕對會是修鍊《意念衍生問心法》的最佳人選。這小孩兒獨自一人艱難走到這一步，還成長得如此之好，他父母要是還活著，不得心疼死……

念頭閃過，趙承駿抱起臂膀低沉的笑道：「小傢伙，差不多該對你說說我需要讓你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