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我會一直在你身後的
「乖兒子」風九心疼地親親他光滑的額頭,柔聲安撫道:「娘親回來了,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好嗎?」
「嗯」星兒用力點點頭,這才破涕為笑。
一旁的御北寰含笑看著這對好不容易又團聚的母子倆,猶豫片刻,輕輕退了出去。
她現在一定不想看到他,他還是不要勾起她的傷心事了。
剛一出營帳,裘玄便迎面走來。「皇尊」
御北寰淡掃他一眼,說道:「現在該是你這個玄機閣主出點力的時候了,該怎麼做不用你家新主吩咐了吧。」
裘玄抱拳說道:「這個自然不用主子吩咐,不過,屬下有個疑問…」
御北寰一挑眉頭,示意他說下去。
「留下我們對付夜非欒和風凜,皇尊你這是明擺著要放走他們。夜非欒為人陰狠狡詐,君公子那人太過耿直,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風莫白曾是風凜一手栽培出來的殺手,即便打贏了也不會殺了他的。」裘玄不解地說道。
「他們都該死,卻不是由本尊動手。」御北寰回眸看一眼身後的營帳,原本冷清的眸子瞬間柔和了起來。
裘玄立時明白過來,輕嘆口氣,說道:「但願,主子她能明白您的用心良苦。」
他的話音剛落下,厚厚的帘子就被挑開了。風九牽著星兒一步步走出來,不大卻很有神的眼睛直直盯著御北寰,那眸中的堅定讓二人不禁側目。「我要親自為南宮報仇。」
御北寰定定地看著她,突然勾唇一笑。那一瞬,宛如千樹海棠自在綻放,然,風九心中只有那出塵脫俗的男子的死,根本無心於他的美好。
「九兒,我會一直陪著你。」依舊如從前一樣暗地裡運氣內力讓雙掌變得溫暖起來,他伸出手朝她抱去,想要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她。
然,這一次風九卻拒絕了。淡淡地一轉身,她強忍著胸口的痛牽著星兒的手朝校場走去。
「皇尊…」裘玄看著那雙停頓在半空中的手,頗為不忍地喚道。
他與皇尊雖名為主僕,私下裡卻是摯友。認識他有十餘年了,這還是頭一次見他對哪個女子如此上心,為了風九他犧牲的確實太多了。
那個心裡眼裡還住著另外一個男人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在將一身的內力輸給她助她得到一甲子內力后內力盡失的他為了恢復內力吃了多少苦頭,每次都是他一個人背著她偷偷去找七婆那個古怪的老婆子。那老婆子哪一次不是極盡刁難之後還要獅子大開口,將天都聖宮裡的寶物都收緊了自己的腰包里就算了。更過分的是,那老婆子明知皇尊體寒,偏還要弄些屬性極為燥熱的東西給他吃,害的他體內寒熱交加,哪次不是痛苦得要命。若不是為了這個女人,他何至於被那個變態老婆子玩弄。
上次大戰時,那老婆子派小醉前來相助,他就知道絕對沒好事。果不出其然,那次皇尊回來時臉色難看的嚇人。事後他才知道原來那老婆子竟然要皇尊把風九交給夜非欒做他南曲的太子妃。若不是還得依靠那老婆子解風九身上的蠱毒,依著皇尊的性子,定然會活劈了她。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在風九面前表露半分,甚至在風九被抓走的那天又找上了那老婆子欲以整個天都峰換風九的解蠱之葯。
他雖不明白為何這連奉天帝和南曲國主都不放在眼裡的皇尊會如此忌憚一個垂暮的老人,但是,他知道為了她他默默付出的太多,就連那一直被他當親妹妹看的天都聖女月夕顏都從未受過這樣的待遇。
知道風九被抓走後,他生平第一次看到皇尊如此震怒。若不是南曲人擅長奇門之術,他們也不至於被困在術陣里整整十日之久。便是那十日,他才看清楚皇尊對風九是真正痴心的。
如今,她竟然為了個從一開始就在欺騙她的男子對皇尊如此冷漠,這實在叫他為自家皇尊打抱不平。
「是我沒有好好保護她才叫她受了這麼大傷害的。」御北寰勾唇淡淡一笑,收回手去。抬眼看看那將晚的天色,他呢喃著說道:「我有預感,這場大戰即將結束。」
整整三天的時間風九都在校場上渡過,這三天對於兵士們來說絕對是噩夢般的三天。那個拖著重傷未愈的身體的左將軍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那個狠勁簡直比野獸還要兇殘,直把他們虐的那叫一個哭爹喊娘。
校場外,好不容易尋著個機會尿遁的梅三八將軍拉著正在指導兒子的御北寰哭喪著臉訴苦了。「額,皇尊啊,你快勸勸咱們當家的吧,再這樣沒日沒夜的操練下去,還沒上戰場咱們就先累死了。」
深深地看一眼那連汗都沒時間擦的女子,御北寰緩緩說道:「很快,就不用再操練了。」
「誒?真的?」梅三八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很快,夜非欒和風凜都將知道惹了不該惹的人會是什麼下場。」御北寰語調雖輕,卻極堅定地說道。
…。
是夜,當風九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營帳的時候,星兒已經端了飯菜乖乖地坐在桌子前面等她吃飯了。
「娘親,今天有好好吃的雞腿,還有好好喝的湯喲~」見著她進來,星兒跳下椅子上前一把抱住她,仰著小腦袋愛嬌地說道。
笑著將星兒拉到桌旁,看著那一盤盤看起來頗為精緻的菜肴,風九挑眉問道:「不會又像前兩天那樣看著誘人,吃起來傷人吧?」
「呵呵~娘親~呵呵~」星兒扯著嘴角訕訕地笑了起來。話說,原來梅三八叔叔常說什麼中看不中用是對的,自家爹爹生得倒好,做起飯來簡直是一塌糊塗。
看著兒子那尷尬的小模樣,風九好笑地捏一把他的小臉蛋。「這一桌子飯菜是你爹爹親自下廚做的吧,你娘我從來沒吃過這麼難吃的菜,跟他做的包子有的一拼。」
「嘿嘿~」星兒把小手背在身後扭啊扭,扭成個大麻花。紅撲撲的小臉蛋愈發的緋紅了,張開小嘴他不安地說道:「爹爹不讓星兒告訴你。」
風九心中一動,回頭看著那一桌子色香俱全,只是味道確實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的飯菜。
從第一日起她就知道那飯菜是那妖孽準備的,只有他才能做得出那麼難吃的菜。奇怪的是,她雖然邊吃邊皺著眉頭,卻還是一點不剩地全部吃完了。
這幾日他都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里,她知道他不是在因為她將南宮宸的死加諸在他身上而生氣,他只是想給她一點冷靜的時間和空間。
在這個時空里,最關心和遷就她的非他莫屬,而她竟從未為他做過任何事,甚至連感激的話語都是那麼少的可憐。
想到這些,她突然覺得胃口全無了。俯身在兒子的小臉蛋上輕輕一吻,她揉著他的小腦袋說道:「星兒,娘親出去一下,你先吃吧。」
說罷,轉身出去。
星兒愣愣地看著自家娘親,突然,像個少年老成的小大人一樣將雙手背在身後無奈地嘆口氣,皺著眉頭說道:「笨蛋爹爹,娘親什麼時候才會嫁給你呀。」
在軍營里轉悠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御北寰,風九正準備回去的時候,風莫白如鬼魅般地自附近的陰影里冒了出來,悄無聲息地走到她的面前。「主子。」
「莫白」風九嘴角扯動勉強勾出個弧度,說道:「你怎麼在這裡?」
風莫白沒有回答,只是拿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良久,幾如蚊蠅般地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風九微微一愣,隨即疑惑地一挑眉。
「你被抓走的那日,二小姐風玉枕前來找我…。我若不理會她…。不被她絆住…。主子你就…」
「主子我就不會被人設計抓走是嗎?」這根木頭恐怕一輩子都沒有說過如此長的話,臉色憋得緋紅,風九好心地替他把剩下的話說完了。
風莫白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默默地點頭。
「莫白,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風凜要殺你,你還要如此對他們嗎?甚至還放走了他。」風九直勾勾地看著他,問道。
關於南宮宸落崖那天的事,她從梅三八的嘴裡多少聽說了一些。
夜非欒武功未必能高出君無殤,然,生性陰險狡詐,見時機不利找了機會就溜了。而風凜手下所有殺手們都被裘玄和一干鏢師們清理乾淨了,就連風凜本人也敗在了風莫白的手上,然而,這個悶不吭聲的傢伙卻毫髮無傷地將他放走了。
這木頭是個極重情義的人,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義讓他無論如何都不對風凜下手,甚至對風玉枕都包容再三。
沉默片刻,風莫白緩緩說道:「我是個孤兒,若不是二小姐將我帶回大將軍府,我早就凍死在冰天雪地里了。戰神將軍雖然給我們下了毒,但是,我這一身的武功都是他教的。」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能夠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至少,你比他出色。」風九平靜地說道。
風莫白深深地看她一眼,過了好久,才猶豫著說道:「九小姐或許已經不記得我了,像我這樣的人,原本也不值得任何人記住。」
「我們?…」風九不確定地問道。
「我剛被帶去訓練的時候…逃跑過一次。走投無路的時候逃到了一個小院子里…。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候,小姐在院中堆雪人…。在我將要被處死的時候衝上來擋在了我的前面…」風莫白本不多話,這一段話說的斷斷續續,卻是極清楚明了的。
那年的雪人前,如果這個自幼不被大將軍府接納,沒有任何地位的小姐不衝出來的話,那些殺手絕對會殺了他的。當時的她雖年幼,擋在他的前面的小身板卻是孤傲秀挺的,以致於很多年後即便他的雙手已經沾滿了血跡,在心中卻始終為她保留著最為乾淨聖潔的一塊,這也是五年前他違背風玉枕的命令放她一馬並從雪狼口中救下她的原因。
風九努力在腦中回想他所說的這件事,然而,卻是怎麼也回想不起來,只好抱歉地說:「莫白,我…」
「記不得就算了。」風莫白那黝黑的眸子里露出一絲淡淡的失落之色,隨即又扯動嘴角露出一絲罕見的笑容。「你與南宮公子之間到底經歷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是,你和我是同一類人,他一定與你有著很深的情義。所以,你若要報仇,儘管報吧,我…。會一直在你身後的。」
風九愣愣地看著這向來少言寡語的人,眸子漸漸濕潤了起來。
失去南宮宸,她是痛苦萬分的,至少她曾經愛過他,現在依舊心中有他。她無時無刻不想為他報仇,哪怕一天都不願意多等。但是,卻又不得不等。
一旦她發動戰爭,犧牲最多的就是那些無辜的兵士們。所以在上戰場前她必須將自己所有的本領都交給他們,在最大程度上減少死傷。可是,時間是難熬的,哪怕是一天都讓她覺得有萬箭穿心而過。
「戰爭是在所難免的,主子,早點結束吧。」風莫白深深地看她一眼,轉身融入黑暗中。
那些話,深藏在心中很多年了,終於鼓起勇氣將它說了出來,依舊是說一半保留一半。是啊,越是真心,越是難以啟齒。
罷了,既然得不到就不應該讓對方徒增煩惱,這樣跟在身後默默地看著已經很好了。
待他走後,風九抬眼看著頭頂那一輪滿月,突然覺得豁然開朗。
風莫白的話是對的,奉天和南曲之間終有一場無法避免的戰爭。其結果必然是其中一方徹底從這片大陸消失。不管哪個國家徹底統一這片大陸,戰爭帶來的苦難只有尋常百姓來承擔。兩國的百姓已經飽受戰爭迫害幾十年了,是該結束了。
「南宮,你等著,我很快就會拿夜非欒和風凜的人頭祭奠你了。」她語調雖輕卻極其堅定地說道。
不遠處帳篷投下的陰影里,御北寰仰頭將手中那杯飄香的美酒一飲而盡,墨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那道雖纖細卻堅韌的身影,薄唇緩緩劃出個優美的弧度。
他的九兒終於要結束這場戰爭了,雖然是為了別的男人,他依舊願意掩盡自己的光輝站在她的身旁看著她發光耀眼。
她是他認定的女人,是星兒的娘親,是天都峰的女主人,以後也必將是這片大陸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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